斯瓦茨照著J先生標記好的地圖,來到了名為伊斯班克的山溝。 半精靈已經暗訪了幾個沿路的村莊,它們給懸空城供應著新鮮的蔬果,期間並沒有發現特別的線索。 於是她朝著西北方向繼續前行,就到了她現在所處的位置,J先生說伊斯班克產著全境最好的葡萄酒。 伊斯班克既是這個山溝的名字,也是專供王室的一種名酒。 這裡的村民分別住在山溝的兩邊,溝底一大片的土地全都種滿了葡萄藤,現在正是最後的采摘時節。 剛到了村口,斯瓦茨就被喝止,接受了例行檢查。 哨兵看到她“罐子”商隊成員的文件,也確認了她送信的目的,也沒有刁難,隻是提醒她伊斯班克不允許久待,這裡的特產佳釀是專供王族的,不對外銷售。 上了山坡就能看到溝底的村民忙碌不停,斯瓦茨也不急,仔細的觀察著,無論是衣著服飾,還是表情動作。 正是白天熱夜晚涼的霜降時節,空氣濃稠的像被凝固,這樣熱的天,勞作的人們依然戴著頭巾,胸前裹著圍裙,手上帶著布套,就是為了盡量保持葡萄的純凈。 采摘人的頭巾已經濕透,下巴上更是不住的滴落汗珠,汗珠砸在土地上摔碎,然後不一會兒就被蒸發的無影無蹤,但是他們依然小心翼翼的剪枝、盛放、運輸。 這樣的環境下辛苦工作,臉上自然也不會有笑容,多數人的皮膚都曬成了古銅色,嘴唇也在驕陽下烤的枯乾。 哪怕看不見釀酒的後麵流程,隻是看著這全村老幼齊上陣采摘的景象,斯瓦茨的心中已經感受到了每一瓶貢酒沉甸甸的份量。 無數人的日夜勞作,最後不過是少數人杯中幾口喝乾的美酒。 斯瓦茨轉身向兩邊坡上的建築群走去,她準備先去旅店,等到晚上再行動。離開懸空城的時候,J先生除了告訴斯瓦茨伊斯班克有葡萄,還推薦了一位這裡的朋友。 通過這位故人,或許能得到她需要的線索。 斯瓦茨順著坡道緩步而上,目力所及的兩側山上,更高一些的地方豎著密密麻麻的盒子,那些都是晾曬葡萄的乾室,如果不是盒子四周密集的通風孔,遠遠看去就像一大片的棺材森林。 拋開腦子裡的胡思亂想,斯瓦茨漸漸走到了一片民居的巷道裡,正聽到三個小孩子的聲音嘰嘰喳喳在唱歌: “阿門阿前一棵葡萄樹,阿嫩阿嫩綠地剛發芽” “蝸牛背著那重重的殼呀,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阿樹阿上兩隻黃鸝鳥,阿嘻阿嘻哈哈在笑它” “葡萄成熟還早得很哪,現在上來乾什麼” “阿黃阿黃鸝兒不要笑,等我爬上它就成熟了” 三個年幼的精靈娃娃圍坐在一個圓桌前,圓桌是由大樹砍倒後剩下的樹樁做成,雖然樹樁曾經被打磨上漆,現在還是布滿了裂紋和斑駁的坑窪。 孩子們的歌聲曲風歡快,歌詞內容有趣,隻是等到他們長大,或許就會發現蝸牛一步一步爬上去後,就成了黃鸝鳥的美餐。 斯瓦茨上前問路,認識了其中一個叫做阿卡麗的孩子,她留下的印象很深:破舊的綠色針織衫,亂糟糟的短發,臟兮兮的小臉上卻洋溢著著自信爽朗的笑容。 那畫麵始終在斯瓦茨的腦海裡盤旋。 問了路,斯瓦茨很快就找到了村裡的旅店,伊斯班克的旅店雖然又破又小,門口兩邊卻立著兩個2米高的酒壺,十分顯眼。 除了左右兩尊大酒壺,旅店的外墻還掛滿了各種大小各種材質的酒壺,門上的招牌已經不翼而飛,門雖然還在,不過一陣大風似乎就能刮倒。 作為旅店老板的老大爺,很可能比旅店本身還要古老,斯瓦茨費盡了口舌,才讓他聽清了住店的請求。 在旅店破舊的房間內冥想到傍晚,斯瓦茨出門到了唯一的酒館,填飽肚子的同時也打探些消息。 酒館很新,建的倒是很大很氣派,和別處的木屋不同,這是迷霧森林中罕有的石製建築,它以加工規整的條石砌成,外形四四方方。 酒館沒有窗臺也沒有陽臺,室內墻上掛滿了輝光石燈,把酒館內照的宛如白晝。 忙碌了一天的人們,坐滿了長桌長凳,每個人的麵前都是一份豐盛的食物,有燉肉,有蔬菜湯,還有白麵包。 這一幕大大的超出了斯瓦茨的想象,她本以為伊斯班克的村民會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白天看到的勞動似乎印證了這個想法,結果晚上這酒館聚餐的熱鬧場景,卻讓斯瓦茨的頭腦變得混亂。 她現在更加迫切的想要見到J先生的朋友,好好問問他,這裡究竟是什麼情況。 簡單的吃過些東西,斯瓦茨瞅準老板不忙的時候搭上了話:“您好,您知道老布爾的家在哪麼?我受人之托給他送一封信。” “你是說村裡以前的巡林官老布爾嗎?”酒館老板有些警惕的看著這個陌生的半精靈。 “是的,懸空城的J先生派我來的。”斯瓦茨不得不搬出更直接的理由,她有些後悔貿然開口,還是應該先聊天拉近點距離。 老板確認了陌生人的來路便鬆了口:“哦,J先生啊,那也是個古怪的家夥,他曾經在這裡住過一段時間,確實是老布爾的熟人。老布爾他就住在西北角的坡子下,門口有一顆大榆樹,很好找。” 斯瓦茨以送信為由,順利打聽到了老布爾家的方位,就離開酒館來到了老布爾的家中。 老布爾在精靈中不算老,之所以這麼喊他,是因為他的瘦長老臉,額頭上還遍布著一道道皺紋,活脫脫一個飽受生活摧殘的老人模樣。 斯瓦茨道明了來意,又拿出了J先生的信件。老布爾攏了攏披在身上的藍灰外套,就著燭火看完了信。 “寒舍簡陋,沒什麼好東西招待你,我去給你煮杯茶,慢慢聊。” 老布爾的家確實不大,目光一掃就能盡收眼底,斯瓦茨看到了桌子上沒吃完的長棍麵包和水果,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也看到了角落裡已經布滿灰塵的武器和防具。 趁著老布爾去煮茶的間隙,斯瓦茨仔細思考著待會怎樣開口,慢慢卻陷入了回憶: “我大概是愛上他了吧? 起初,我隻是想要好好活下去,後來有了些實力,於是就想復仇,可是復仇失敗了。 偏偏那天晚上,他瞳孔中的火焰竟然讓我臣服。 後來我撒嬌一樣的提出了請求,更加不可思議的是,他同意了教我變強,還邀請我住進了他家,把我介紹給了他母親! 和他一起生活修煉,我的實力飛速提升,心中的疑惑也飛速增長。 他和他的母親,明明隻是平靜的生活,怎麼就成了我的復仇目標?那麼該怪那個失蹤的男人嗎?還是說應該歸咎於四十年前的戰爭? 王室的征召令又來了,新的戰爭即將到來,會有更多的人死亡,會有更多像我這樣的孤兒出現吧。 我跟著他到了懸空城,想要查清一些事情,卻查不到關於神隱之戰的詳情,也找不到關於那個人的線索。 後來他說到了自殺的精靈,還有路上那些可憐的礦奴。通過不斷的收集情報,我們看到了普通民眾的艱難困苦,更聽說了王族的奢靡無度。 他說,錯的是這個‘天不變,道亦不變’的奴役製度。 王族永遠的高高在上,一道命令,就會有無數的臣民辛勤勞作提供華服美食;一紙征召,就會有無數的士兵奔赴戰場獻出生命。 我已經不知道我是為了什麼,來到這裡,又將去往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