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大早。明軼剛醒來就聽見屋外傳來了晨禮的聲音。 　　先是確認病床上的那位年輕人的情況，接著來到大廳。此時平哲茂正對著壁爐上《六天使》浮雕禮拜，誦經。13名精神病人站在他身後，也在禮拜。 　　禮拜在源界很常見，虔誠的家庭每天早晨都會對著黃金天使或是源神的代表物禮拜。不過他沒想到精神病人居然也在禮拜，也許他們瘋掉前就是虔誠的源神信徒，而禮拜已經成為了一種潛意識的行為。 　　另一邊，假周平坐在椅子上一副精神萎靡的樣子，昨晚平哲茂讓他夜裡負責巡邏，估計他吃完飯就會去休息。假熊德容正在把機器做好的食物盛出來。 　　見到明軼的到來，假熊德容笑瞇瞇道：“剛起來啊。” 　　“嗯。” 　　“話說昨天你和典獄長下去後怎麼把地門給鎖了？” 　　見著他問話時不動聲色的樣子，明軼回應：“典獄長說是為了保護現場，所以給鎖上了。” 　　“這樣啊。”他手裡的活計沒停下，眼睛也一直盯著食物。半晌他忽然又問：“那要處刑了該怎麼辦？” 　　“這事你得問典獄長。不過我想應該不會花很長時間的。”明軼習慣性地拿起一盒牛奶，覺得不喜歡，然後又拿起草莓牛奶，插入吸管，吮吸一大口，盯著他，道：“今天早上讓我來送餐吧。我想周平他需要休息。” 　　假熊德容頓了頓，笑道：“那行。” 　　明軼先是將餐點擺上餐車，拿上犯人房間的鑰匙。 　　“等等。” 　　“有什麼事嗎？”明軼問道。 　　假熊德容本想問什麼，緊繃的臉隨即鬆下，笑道：“沒什麼，注意安全。” 　　“別擔心，帶著槍呢？” 　　—— 　　先是來到業陽的房間。透過送餐的窗口，就見他站在房間中，背對著門，雙手高舉，誦念著不知名的經文。 　　他是一名富二代。在警察抓住他時，他已經吃掉了舞會的女伴，並且在他家中搜到了更多的屍體。從被抓到審訊、審判、到這裡他都一言不發。沒人知道他為什麼吃人。人們不關心一個非人的存在為什麼吃人，因為光是“吃人”兩個字都讓他們恐懼得無法麵對。 　　“吃飯了。” 　　送餐的窗口是對內有柵欄，裡麵的人隻能用手抓食物，無法將餐盤拿進去。 　　明軼將食物送進去。見到他沒什麼反應，就離開了。 　　其餘六名犯人的房間是挨著的，位於靠近大廳的走廊兩邊。至於深處的房間，說實話，在昨天熟悉環境的時候，明軼並沒有去。而今天，他打算過去。他要找到那個人影。 　　站在犯人房間外，寂靜無聲。這裡安靜得就像剛來時候，就像沒人在這裡。 　　透過窗口看著裡麵。燈沒開，到處都是黑的，隻能看到大概的輪廓，隱隱約約中見到床上立著一坨黑影。於是明軼打開位於門外的開關。燈光亮起，一張麻木的臉映入眼簾。床鋪與墻壁的角落，一名中年男人正蜷縮著身體，將自己卷成一團，他胡子拉碴的臉上寫滿了脆弱。 　　弱小從來不會體現在一個中年人身上。他們可能沉默、悲傷、崩潰、瘋狂，但絕不會暴露自己的弱小。因為他們是男人，生活在社會上的中年男人，弱小對他們來說是最大的惡，無法自我饒恕的惡，無法想像的惡。 　　現在這個麻木的家夥，他沒有沒有害怕，沒有崩潰，他的眼神沒了生氣，他隻是像個羔羊一般，等待著被屠宰命運。 　　一時間明軼無法將他與殺人犯聯係在一起。 　　殺人犯會如此弱小嗎？ 　　他們害怕死亡嗎？ 　　不知道。 　　他們會……算了，何必對一幫將死的家夥多愁善感。 　　明軼將一份份食物擺上窗口。在來到最後一個房間時，裡麵的人打開了燈。氣息顫抖的話語響起：“你……你是誰？” 　　說話的是一名年輕人，沒了右胳膊，很瘦，顴骨突出，臉頰凹陷，眼球突出，皮膚蒼白，看起來很不健康。但他眼中充滿了生氣，雖然是恐懼的眼神。但他的眼與明軼的眼產生了交流，傳遞了需要幫助的信息。 　　見到明軼的那一刻，他立馬撐起身體，撲到門前，左手抓住細小的柵欄，大喊：“求你，求你，求你救救我。” 　　“你在說什麼鬼話！你是殺人犯，我怎麼可能放你出來？” 　　“不，我不是，我不是殺人犯，都是假的，假的。我被賣了，家裡人嫌棄我，他們把我賣了！讓我出去，讓我出去，我不想死……嗚啊啊！”哭喊時，年輕人還在使勁將自己的臉往柵欄上擠。 　　突如其來的鬼哭狼嚎，嚇到了明軼，但他也察覺到了什麼，厲聲道：“你把話說清楚。” 　　“我要出去，我要離開這裡！” 　　“說出來，說出來我就放你出來。” 　　“不，我不相信你！我要出去，我要先出去。” 　　年輕人哭喊著，他的臉，眼神，找書苑 wwｗ．zhaoｓhuyuan.cｏm姿態都被恐懼充斥，不像是演的。 　　“行，我可以放你出來。現在把手放在頭頂，不要動。”說著明軼一腳將餐車踢開，抽出手槍，關閉保險，檢查槍機，拿出鑰匙，喊道：“不要亂動，聽我命令。” 　　槍口對著年輕人，鑰匙插入鎖孔，旋轉鑰匙帶動鎖芯。、 　　鎖開了。 　　年輕人沒動，他兩隻眼睛盯著明軼，嘴巴緊閉，喉嚨聳動，吞咽口水。 　　明軼後退幾步，喊道：“慢慢把門打開。” 　　門軸轉動的“吱呀”聲響起，年輕人用他唯一的左手賣力拉開厚重的鐵門，直至將自己的身體展露出來。雖然套著一層衣服，但他看起來就像掛著床單的竹竿。他沒有穿鞋，兩隻腳青筋暴露，指骨扭曲著各有各的模樣，關節腫大，腳趾甲爛糟糟像是發黃的石灰。 　　“手放到腦袋上，慢慢走出來。” 　　他顫抖著，嘴巴和鼻子不由自主地抽動。邁出門，小心地走到走廊。用他無辜的眼神看著明軼。 　　“好，現在拿著這些牛奶。”說著明軼將一盒牛奶堆在他的手臂中，說道：“抱好了，不準弄掉。等出去了，你要是敢騙我我有權直接擊斃你。懂嗎？” 　　年輕人點頭。 　　“現在我們往外——” 　　明軼的話還沒有說完，一聲槍響。 　　瞬間，白色牛奶和鮮紅的血液飛濺。 　　抱著牛奶的年輕人直挺挺地倒下，紅色的牛奶從破碎的盒子中湧出。 　　他眼睛瞪得混圓，鼻子在快速抽動，嘴巴因為窒息，再也張不開了。 　　很快，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