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有座山。 “師父師父,你看我這套降妖伏魔劍法,是不是超級厲害?” 小小寺廟裡,小和尚拿著一根木棍在師父麵前胡亂揮舞著。 “靜心,何為僧?普度眾生是為僧。”老和尚閉著眼盤腿坐在蒲團之上,輕敲著木魚,說道。 “降妖除魔也為僧!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隨心、隨緣、隨性也可為僧。”小和尚還嘴道,並將木棍橫在胸前,似乎在防禦著什麼。 隻見老和尚,敲著木魚的手微微停頓,隨後化作一道虛影,小和尚胡亂的揮舞起木棍格擋著。 “咚!”,木棰準確無誤的敲在了小和尚還未剃度的腦袋上。 “眾生平等,怎可妄殺生。”老和尚一頓一句的說道。 小和尚毫不在意,跳脫的說道:“師父師父,等我成年後,送我一把劍好不好。” “不可,利器傷人。” “器本無靈,傷人者是其主。”小和尚辯解道。 “你尚未心定,怎可持重器?” “那如若我心定了,師父就送我一把劍好不好。” 老和尚微微點頭。 得到師父肯定的回答後,小和尚開心的跳了起來。 忽然,正傻笑的小和尚心神一動,看到空無一物的蓮臺前,蠟燭以燒去過半,對著老和尚說道:“師父我把寺門外的落葉掃了去。” 還未等老和尚答應,小和尚便興致沖沖的丟下木棍,拿上竹掃帚向著寺外跑去。 老和尚緩緩睜開眼睛,看向寺門處,目中卻無寺門,空茫茫,久久不語。 寺門外,小和尚不斷扭頭朝著廟旁的畢缽羅樹看去,似乎在那樹枝之間尋找著什麼。 “嘿,你個小和尚不好好掃地,東看西看什麼?”一個嚴厲卻顯得嬌嫩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 小和尚被突然響起的聲音嚇的一個哆嗦,回身看去,一個七八歲的女孩,一臉俏皮的看著小和尚。 本來女孩的臉探在小和尚的肩膀旁,結果小和尚突然的回身,讓兩人臉近的可以感受到對方的鼻息。 小和尚的臉,蹭的一下子紅了起來,慌亂的退後幾步。 “哈哈哈哈,小和尚臉紅的像個猴兒屁股。”一邊說著,一邊露出壞笑,上前一手扯住小和尚的耳朵,一手敲著小和尚的腦袋。 一想到剛剛小和尚的突然回眸,自己心中也是了一跳,但表麵上依舊裝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說到:“你這小和尚,就是不老實,說!是不是腦袋裡有什麼壞想法。” “壞紅雨,壞紅雨,不準敲我腦袋!敲腦袋會長不高的。”小和尚慌亂的掙紮著,雙手畏畏縮縮的揮舞,嘴巴裡喃喃道:“男女授受不親,男女授受不親…” “你個小和尚,才多大,說什麼男男女女。”女孩繼續扯著小和尚的耳朵,“還壞紅雨壞紅雨”,一邊說著還一邊誇張的模仿著小和尚扭動身子的樣子。 “你到底是不是男的啊,陽剛氣概去哪裡了?一副小女子的樣子算什麼呀?人家當和尚是修心,修行,你倒好心行都沒修好,腦子先修壞了?”女孩是越說越氣,又伸出小拳頭對著小和尚的腦袋來了兩下。 小和尚想要推開女孩,但是一想耳朵還被掐著,萬一扯掉了怎麼辦,一時又不敢用力。“疼疼疼疼,快鬆開快鬆開,要掉了要掉了。” “知錯了沒有?”女孩問道。 “小和尚無錯。”小和尚這時也不知突然哪來了硬氣,不服氣的說到。 可女孩不吃這套,手上再一使勁,又一次問道“錯了沒有。” “錯了錯了。”這下,小和尚乾脆利落的認了錯。 .... 一陣打鬧過後,女孩坐在畢缽羅樹旁的大青石上,小和尚繼續掃著地,全然不記剛剛那被欺負的事,興致勃勃,嘴裡說個不停:“今天師父答應我,待我成年後就送我一把寶劍,到時我就帶著你下山行俠仗義,領略山水之美!” “哈哈哈哈,你是說真的嗎,你一個小和尚要做江湖俠客?那時我隻是一句笑語啦!”女孩很不給麵子的嘲笑道。 “和你說了好多次!我隻是半個小和尚!你看,我還沒剃發呢!萬一我就還俗了呢,約定就是約定,我靜心說到做到!”小和尚不服氣的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說道。 女孩看著自己搖晃的腳,喃喃的說到:“小和尚就要老老實實待在寺裡當和尚,外頭很兇險,在這裡還有你的師父護著你,不受凡俗的驚擾,一心修佛,到時做一個鎮守一方不受邪魔侵擾的大佛不好嗎。” “外頭兇險就更應該有人陪著你一起仗劍於天涯,不然你這一小女子在外,哼哼哼。”小和尚不服氣的回答道。 “那我應該找誰陪我呢?”女孩微笑的抬起頭,眼睛直勾勾的望向小和尚。 小和尚理所當然的說到:“之前不都說好了嗎?當然是我一起呀!”,隨後察覺到女孩直勾勾的眼神,從中仿佛煥發出的一道光芒,讓小和尚不敢直視,趕忙低下頭。 “啪”的一聲脆響,讓小和尚從回憶中回過神來,是女孩撿來一粒石子砸在了小和尚的掃帚上,“突然就走神,乾什麼呢,是不是又想什麼歪腦筋了?”女孩邊說著,邊掂量著手裡的石塊,“不許走神了,不然我百發百中的石子下次就沖著你的腦袋來,哼哼,早看你這穿著僧袍還留發的腦袋不順眼了。” 小和尚趕忙捂住自己的腦袋揉了揉,仔細一想又不對:“剃度肯定是不會剃度的。” “那我下次見到你,我就不穿僧袍了。”小和尚脫口而出,隨即便後了悔,除了僧袍他哪有其他衣服,可說出的話他突然的自尊心可不讓他主動反悔,他現在無比的期待著女孩嘲諷他一下,說些比如小和尚哪裡來的別的衣服什麼的,他便借坡下驢。 “好啊。”隻見女孩欣然同意。 小和尚的心那叫一個苦。 女孩起身站在青石之上,比出劍指,舞起了不知名的劍式,小和尚趕忙跑到青石下,擔心女孩一個不穩掉下來。 女孩並沒有去看下方的小和尚,稚嫩的身軀舞出的劍勢卻無比的淩厲。 “小和尚,我爹升官了要去皇城了,我也要跟去,若你真心想要下山,暢遊四方,便要好好習武。”女孩突然開口說道。 小和尚看著女孩的舞姿一時也是忘了神,聽到女孩突然的話語,心中頓時萬分不舍,但卻強忍著沒有表現出來,嘴角努力上揚,用著略微顫抖的聲音笑著說道:“好!我要下山!” 女孩停下了動作,微微點頭。 看到女孩點頭認同後,小和尚愈發興奮,拎起掃帚,掃起落葉呼呼作響。 “山下險惡,若是如今這般這樣的小和尚,就算再過十年,下山也不過是個空話。”,女孩看著小和尚那幼稚的舉動,臉上不禁泛起笑容,“怎可是空話?” ------ 深夜,朦朧的月光將山村籠罩,淅淅瀝瀝的小雨不斷下著,村中幾十戶人家連綿而座,蛙啼蟲鳴,鼾聲綿綿,一副靜謐祥和之象。 可惜,“砰砰砰”,突然的拍門聲響起。 小山村原本祥和的氣氛也被一同拍散,“二姥爺,二姥爺!”,隨著幾次急促的拍打,屋內終於是亮起了點點燈火,隔壁幾座鄰房也有了些許響動,接著是悉悉索索的布料摩擦聲,“聽到了聽到了,莫要再敲了。” 稚嫩的聲音焦急地喊道:“我娘突然發了熱病。” “熱病便叫你家大人抬下山去,就那,額,王郎中看便是,這點事叫什麼?是盼著咱早點死不成?”蒼老,卻中氣十足的聲音在門後響起,心中想到:“莫不是田采蘋那家?” 緊接著,吱呀一聲,門便開了,一張滿臉不耐的老臉從中探出,左右看了看,卻不見人,再一低頭,才發現隻有一小兒趴跪在門外,待到孩童抬頭讓他看清了麵容,那村長有了確定,一言不發的退了回去,將門又給合了起來。 孩童見狀手也不慢,將頭卡入門縫,雙手奮力扒拉,“等等,等等,二姥爺,我娘發了熱病,求求您救救我娘。”孩童的雙頰被木門擠壓的變了形,唇齒艱難的上下開合,含糊不清的繼續求道。村長見狀,手中力道鬆了幾分,眼中露出兇色,但見到孩童胸前之物時,又現幾分懼色,孩童感到腦袋的壓迫鬆了幾分,心中一喜。 顧不得口中內頰不斷溢出的血液,想要磕頭致謝,卻感到一股大力自腦袋上傳來,接著便是不收控製的向後倒去,滾了兩圈後,才發現原來自己被村長給踹出來了,強撐起有些恍惚的腦袋,正欲再喊。 “嘭。” 木門已被關上了。 “砰砰砰。”村裡另一家的大門被敲響了。 “砰砰砰。” “砰砰砰。” ... 跪在主道上的孩童渾身早已泥濘濕透,雙目有些失神,額頭一片青紅,發腫的雙頰還在不斷喃喃,“救救,求,救。” “敬兒莫要去了,再讓娘看看,敬兒。”突然在耳邊響起的是他沖出家門時,娘喊得話。這他原本恍惚的眼睛回過了神。 “娘,娘還在等我!” 孩童慌忙撐起身,踉蹌著向家中去。 小山村百米外,矮房。 一位麵容枯槁的婦人,眉宇鼻唇間依舊可見往日俏麗,麵頰泛著異樣的紅,口中喃喃,突然的開門時驚擾到了她,原本半合的雙目猛地張開,目中滿是血絲。 “敬兒,是敬兒嗎?”婦人激動側身想要爬起,可惜幾次用力都未能成功,眼看婦人手腳並用攀出床沿,孩童趕忙沖上前,”娘,娘,孩兒回來了。” 婦人看著眼前模糊的人影,聽到那熟悉的聲音,心也隨之放下了,“回來好,回來好,再讓娘看看,娘看看。”婦人說著,將滿是裂紋老繭的手在孩童的麵上摸著,動作很輕,連年的勞作讓她的手掌失去了感觸的能力,模糊的觸感卻在她心底勾勒出了敬兒的模樣,那是他在繈褓中的模樣,褶皺的皮膚像是個小老頭,小手胡亂在空中抓著什麼,小嘴一張一合。 婦人本就乾澀的雙目中,竟又有淚流出,隻是其中摻雜幾分猩紅。 孩童看著娘親這般模樣,也不禁再次流淚,心中似下了決心。 “娘,莫怕,這就帶你去鎮上。” 說完,便伸手將木板之上的薄布拉起,將婦人蓋住大半,而後將四角綁起。 “娘,抓緊。” 婦人聞言,聽話的伸手抱住孩童,隻是前傾壓下,便讓孩童打了個踉蹌。 孩童奮力將腰彎曲,雙手拽著布料,似在自言自語,本就瘦弱的身體在不斷顫抖,竹竿似的雙腿每走一步,都好像要折斷倒地,但就是這般走著,走著,也是讓孩童挪了百米。 隻是讓人疑惑,孩童所走的方向並非日常村民所走的下山路,反倒似在上山。 “娘,莫怕。” “娘,快了。” “娘,就要到了。” 孩童每走上一步,便要說上幾句。 背上的婦人,不應不答,自顧自的哼起了童謠。 聲音時大時小,時遠時近。 ..... 泥濘的山路,終於到了頭,孩童的額前,雙臂,雙膝,都破了口,此時四肢撐地,看著眼前的懸壁,此處下去,再去鎮上,可省去四分之三的路程。 孩童的右手將胸口掛著的鐵塊握住,說道:“爹,若是在天有靈,便保佑我們吧。” 說罷,將這掛墜取下,掛到了娘親的脖頸之上,雙腳又一次發力起身,沒有絲毫猶豫,踏步向前滑下巖壁。 正如孩童說的那邊,那塊似乎是他父親遺物的東西,放出光芒,將他與娘親籠罩固定在正中,赤紅的光芒在夜中如一道流星,磕磕碰碰的向下落去。 直至山腳,光芒如琉璃般碎裂,孩童本被顛的暈乎,突然右腳的刺痛讓他瞬間清醒。 “啊。” 沙啞的悲鳴隻持續了幾息,黑夜中,一團黑影又一次挪動了起來。 隻是本該伴隨的童謠不知何時起,停了。 .... 天朦朦亮了。 小鎮上,響起了陣陣敲門聲。 “砰砰砰。” 又是一日午後。 “瘸子回來了,瘸子回來了,快跑。”,一孩童沖著村邊密林中的木屋內呼喊道。 “快跑。” “等等我。” “快點!” 四個高矮胖瘦各有特色的孩童從屋內跑出,而被喚作瘸子的少年,背著竹筐,肩上還立著一隻團雀,也遠遠的看到了這一幕,臉上露出幾分苦笑,嘴裡不忘叫道,“都慢點跑,別摔了,我屋裡頭可沒東西再賠給你們家了。” 孩童也不理會,就摁著頭的跑,路過瘸子少年身旁時,還故意往上一撞,好在少年早有防備,一個側身躲開,結果撞人的孩童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好在少年率先伸手扶住,孩童也不領情,一手護著胸前,似乎藏著什麼寶貝,身子掙紮兩下,從少年的手中掙脫。 見狀,少年忍不住皺起眉,心中生出幾分疑慮。 這時,跟在最後頭的小胖子跑到了少年身旁,小聲道:“榮哥兒,你家的櫃子被棍子給弄壞了,他還從裡頭拿了個什麼東西,直接塞自己兜裡了,我沒看著,你趕緊回家看看吧。” 聽聞此言,榮哥兒臉上立馬變了神色,快步向家中趕去,走前不忘對身旁的小胖子說道:“謝了呼胖兒,你也慢點跑,別又跑吐了。” 呼胖兒點了點頭,“哎,那我先走了。” “好。” 榮哥兒跛著腿,一瘸一拐的跑入家中,入眼便見到被翻作一團的桌椅,好在陶碗沒有碎,墻角的櫃門少了一個,榮哥兒伸手去摸,最擔心的還是發生了,放在其中的簪子沒了蹤影。 因為上次采藥掉落,找了大半天才在草叢中找到,所以這次特意留在家中,卻不曾想。 榮哥兒哪還敢再耽擱,放下背上的竹筐,又將肩上的團雀用手指接過,往上輕拋,那圓滾滾的團雀便飛上木梁,“你先在這兒等我。” 說罷,立馬是向屋外追去,他先去了外頭的密林裡找了一圈,並未發現他們的身影,於是決定直接先進村,到棍子家蹲著。 “砰砰。”輕輕的敲門聲。 裡頭人對著外頭說道:“誰啊,有事直接進來。” 木門被吱呀一聲推開,“有禾,是我。” 聞言,坐在廳裡喝水的有禾站起身,三兩步走到門前,將微微打開的門板扶住,“你來乾嘛?” 站在門前並未進入的榮哥兒直接說道:“你家棍子剛剛又跑我家裡頭了,還把我娘留下的簪子給拿走了。” “嗯?我都叫他不要再去了,他怎麼還去。”這有禾嘟囔了兩句,正準備回屋叫人,回頭道:“你在這等下,我去叫他。” “好。”這榮哥兒也絲毫沒有想要進去的意思。 不出一會兒,棍子沒有出來,一個肥碩女人帶著有禾從裡屋走出,嘴巴裡大聲的說著。 “什麼東西,我家棍子雖然沒讀什麼書,但也是個好的,怎麼會亂拿別人家的東西,更別提是那瘸子家的,他們家還剩個什麼,連他現在吃的糧還是我們家給的呢。” 直至走到門前,一雙皺起的三角眼直直瞪向榮哥兒,眼中透著尖酸,“我們家棍子沒拿你什麼東西,趕緊走。” “我家現在吃的糧是你們直接把我家那塊地占了,說補償我的,如果你要是感覺虧了,我把剩下的糧還你們,你們把地還我。” 這女人嘴上不利索,但是氣勢依舊沒落,喊道:“什麼什麼地,你還,你前麵吃掉的不還了?” 榮哥兒似乎已經預料到了這女人的態度,麵色平淡道:“那你們先得把原本地裡頭種的藥材還了不是?” “什麼毛病,說來說去,扣扣索索,反正我們家裡頭啥也沒有,趕緊走。”說著,女人就要關門。 榮哥兒將手往前一撐,扶住木門,眉頭微皺,“我也沒打算跟你說話,趕緊叫棍子出來把東西還我,還了我就走。”說著,直接對著裡頭喊道:“棍子!棍子!你要是個男的你就給我出來。” 說著,那裡屋露出了半個腦袋,榮哥兒見狀,忍不住向前一步。 這護在門前的女人頓時就急了,手肘往身側一頂,“你還擱著看著?這死瘸子都要闖進我們家了。” 聞言,有禾也隻能上前將榮哥兒往外一推,將木門關上道:“走了走了,我們家裡沒你說的那東西,是不是你自己丟了,賴到我們家了?” 這女人聽到這話,眼中一亮,嘴裡喊道:“啊,肯定是,你這壞種,活該死的就剩你一個,趕緊滾。” 可憐榮哥兒本就瘦弱,再加一隻腿瘸了去,直接被推到在門外,看著閉起的木門,手狠狠一甩,心道:“看來是沒辦法直接拿回來了。” 就方才的那一頓爭吵,已經引來了村裡人的圍觀,但見受欺負的是這榮哥兒,倒是沒人上前說話,隻是默默在一旁看著。 榮哥兒也渾然當作沒看見這些人,自顧自便回家去了。 等到入夜,一個身影悄悄蹲在一扇窗下,來人正是白日裡的榮哥兒,透過斜斜的窗縫看向屋內。 “你這麼還在玩那簪子?” “這是棍子第一次送我的東西呢,這去了外頭的就是不一樣,你看著上頭雕的我都不知道是啥,這塊我看著得是銀的。”屋內,女人手中把玩的正是榮哥兒丟的簪子。 “到底這是人家采蘋的東西,人家才死多久,你拿來也不晦氣?” 聽到這句,榮哥兒心中泛起苦澀,回憶起娘還在時的畫麵,對於拿回簪子的想法愈發急切,感覺簪子每在那女人手中呆上一秒都是一種玷汙。 “晦氣?謔,第一次聽說你們田家的拿死人東西會感覺晦氣,有的人安穩日子過久了,忘本吶,也不對,這不才殺了.....” “你這嘴怎麼這麼碎呢?” “怎麼了,就你能說,我不能說,特娘的,難得心情好一下,你跟我說死人晦氣?” “唉唉唉,好好說,動手什麼手啊,唉唉,小心別把我紮了。” “別弄了,棍子睡隔壁呢。” 看著這兩人打情罵俏,榮哥兒胃裡是一頓難受,著實有些辣眼。 “那小子早睡了,跟你一個德行,睡著了跟死豬一樣,行了行了,不折騰你了,你可得給我好好活著,我算是看明白了,在這裡,家裡要是沒男人啊,女人活不長。” “嘖,那你還不給我揉揉肩,這幾天乾活沒個歇的,累死了。” “說兩句好話你就給我蹬鼻子上臉了是不?” “別別別,我給你揉,我給你揉。” “哼。”屋子裡,女人還在把玩著手中的簪子,“你說咱們這大村長,這二叔,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咋心這麼狠呢?他親侄女,就那麼給弄死了,嘶,你捏那麼重乾嘛?” “你怎麼什麼話都說啊,這要給二叔聽到了。” “嘖,自己家裡說有什麼的,終歸以前也算是一家人,她死了到埋了我都沒見著一眼。” “說的你跟人家多親啊?剛死就攛掇著把他們家地給占了。” “死都死了,就剩個姓榮的,留那塊地乾嘛,咱家姓田,就該是咱們的,你行不行,如果你那天沒直接占了,第二天,有財他們家就給占了。” “嗯,哼。”有禾撇了撇嘴,將身子一翻,“睡覺睡覺。” “哼。” “把那個簪子放遠點,別晚上壓到給我紮了。” “紮紮紮,我現在就把你紮了。” 屋內還在打情罵俏,屋外,榮哥兒已經滿臉淚水,死死的咬住手臂,忍住不發出一聲。 等到屋內響起了兩個平穩的鼾聲,榮哥兒將發簪拿到手,隻是他此時的目光並不在他手中的發簪上,而是眼前床榻上的兩人脖頸之上。 “等,我要等,現在不是逞一時之快的時候,還有田義彬,田義彬。” 他不斷在心中告訴自己。 一邊流著淚,一邊借著自己草草製作的木梯在沒有一人發現的情況下,快步跑回自己家中,也不脫去衣服,直接撲到床鋪之上,將頭埋入枕中,這才發出嗚嗚的哭泣聲,等到在不知不覺中哭累了,這才昏睡了過去。 等到日上三竿,看著手中還握著的發簪,榮哥兒的心中突然猛地一緊,他不應該昨晚就將發簪帶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