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林境。年齡：17。職業：學生。”病床上的林境被一個男人的聲音吵醒，他睜開眼，看見一個中等身材，體格結實的男子正拿著一疊材料站在床邊，邊看邊念。 　　“醒了啊。”男子放下材料，將臉轉向林境，他的眼神銳利中帶著些疲憊，胡子似乎好久沒刮了。 　　“我們是明川警署的，我叫邊雲，這位是秦楓警官。”床邊的另一位更年輕些的男子向林境出示證件，“現在有一些情況要向你詢問。” 　　“好，好的。”林境點點頭。 　　“昨天下午，明川美術館穹頂遭雷擊損壞。” 　　“啊？”林境睜大了雙眼，“這麼嚴重嗎？” 　　邊雲沒有回復，他繼續說道，“你是現場唯一的傷者，請你說說當時的情況。” 　　“好的，嗯，我想一想……我當時在二樓平臺落地窗那兒，那個時候天一下子黑了，雨突然下的很大，然後，風把玻璃給吹裂開了，我感覺就像被抬了起來，然後就掉到一樓去了。”說這話時，林境注意到，叫做秦楓的警官在一旁聳了聳肩。 　　“你那個時候有注意到身邊有什麼別的人嗎？”邊雲繼續問道。 　　“唔，遊客應該沒有了，美術館是四點半閉館，四點開始就不讓進了。”林境回答道，“不過，我摔了之後，是聽到邊上有人在喊什麼。但是後麵我就……” 　　“那個聲音你認得嗎？”邊雲打斷林境的思索。 　　“那個聲音的話，我現在回想起來，有點像陸館長。” 　　“你說的陸館長，是指明川美術館的館長——陸浩言，對嗎？” 　　“對，有點像，不過我也不能確定，那個時候風聲很大，還有劈裡啪啦的聲音，但是確實還是能聽到有人在喊。”少年回答道，“是有什麼問題嗎，你們可以問問陸館長當時的情況。啊，對了，麻煩你們幫我和陸館長報個平安，我的手機摔壞了。” 　　“嗯，我們會問的。”邊雲繼續問道，“你知道《鳳鳴山雨》這件作品嗎？” 　　“是那副參加雙年展的臨展作品吧，我知道的，畫的就是我們明川的鳳鳴山。而且我沒記錯的話，這還是一副佚名作者的畫。” 　　“當時醫護人員把你抬走的時候，你摔的那個地方，就在那個作品邊上。” 　　“我有點記不得了，不過那個參展作品確實是在一樓的。” 　　“你有醫護人員救治你時候的記憶嗎？”邊雲問道。 　　林境努力地回憶著，似乎無功而返，他搖搖頭。 　　“好的，不用勉強。”邊雲安慰道，回頭問秦楓，“楓哥，有什麼要問的嗎？” 　　秦楓走上前，掏出一個透明的證物袋，湊到林境麵前，裡麵裝著一副破損的眼鏡，“這副眼鏡是你的嗎？” 　　“是.是我的。”林境一眼就認出了自己的眼鏡。 　　“你記不記得墜樓時眼鏡還在不在身上？” 　　“唔，當時太突然了，我腦子完全是一片空白，記不太清楚了。” 　　“前麵提到雷擊的時候，你很驚訝？”秦楓繼續問道。 　　“嗯，因為我不知道美術館還被雷劈了。我隻知道當時風很大把我吹下了樓。”林境回答道，他看到秦楓聽完轉過頭去，向另一位警員微微抬頭示意。 　　“有聽到雷聲嗎？” 　　“不記得了。好像沒有。” 　　“一聲都沒聽到？”秦楓追問。 　　“有，有很多道雷嗎？我真的不知道。” 　　“好的。我問完了，你可以休息了。”秦楓轉過身去，對一旁正在做記錄的邊雲說道，“出來一下。” 　　兩位警官走到走廊旁的樓梯間，秦楓一把關上了樓梯間的門。 　　“還沒有那個陸浩言的消息嗎？”對著邊雲，秦楓忿忿地說。 　　“暫時還是沒消息，昨天他的手機能打通，但是沒人接聽，今天已經關機了。家屬想立失蹤案，但時間還沒到。技術科那邊答應幫忙上定位，有結果我會繼續跟進。”邊雲回答道。 　　“哎，浪費時間。”秦楓突然嘆了口氣，“你知道嗎，還有一種可能，畫被風吹跑了。人也是。” 　　“楓哥，我覺得這比館長帶著畫跑了更加不合理吧。而且若真是這樣，現在也沒有接到相關報案，得是被吹得多遠。” 　　“你聽到傷者說的了，風把他從二樓吹了下來。還有那天現場那樣的破壞力，不奇怪。”秦楓盯著邊雲的眼睛，闡述自己的觀點。 　　“可是……”邊雲欲言又止。 　　“可是什麼，你還是想說不合理嗎？”秦楓說道，“這世界本來就沒有那麼多合理的事情。我覺得這比多年館長突然帶著臨時展品跑了合理得多，畢竟這幅畫肯定不是館內最值錢的東西。還是說這幅畫非常特殊？” 　　“我目前收到的材料，這幅畫是日本一個收藏家的藏品，作者不可考，我問了相關人員，它在這次舉辦的展覽裡並不矚目，或者可以說是無人問津的級別，他們私底下甚至都疑惑為什麼要展出這件作品。” 　　“有這麼糟嗎？”秦楓冷笑了一下，“不是說明川煙雨譽古今，好歹一副描繪本地的畫作，無人問津級別的嗎。” 　　“藝術界的事情我也不清楚。”邊雲說道，“楓哥，我們接下去的方向是？” 　　秦楓沒有回應，沉默片刻，他突然問道，“你想聽聽什麼是不合理又切實存在的嗎？” 　　邊雲似乎預感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拘謹地清了清嗓子。 　　“一個資深警員，在破案過程中因為車禍被送進醫院，昏迷至今，三個月過去，肇事者依舊成謎，合理嗎？”秦楓問道。 　　“同案的搭檔按照他留下來的線索想要追查到底，卻被停職一個月，合理嗎？”秦楓的聲音變得高亢，“一個月後，這個他們已經跟了三年的案子莫名就交給了不知哪裡空降的特別專案組，卻把一直參與的警員排除在外，合理嗎？” 　　“楓哥，有些事情，上麵也有上麵的考量。”邊雲試圖安慰對方。 　　但秦楓並不理會，繼續說道，“一個長期跟重案的警員，現在卻在調查一個甚至可能不構成犯罪的案子，合理嗎？” 　　“楓哥，在館長失聯的情況下，構不構成犯罪，現在沒法下結論吧。”邊雲說道，“我看你有點累了，要不先回去休息下，這邊我跟進就好。” 　　秦楓完全不理會邊雲的話，繼續說道，“那我們就繼續假設，有沒有可能，這一切都是裡麵那個學生乾的。” 　　邊雲看著秦楓，一臉難以置信。 　　“首先，他的眼鏡都焦了，他卻說他不知道雷擊，有點奇怪。全明川的人都知道美術館被雷劈了，目擊者成千上萬，他在現場的人反而不知道？好，假設他確實是在雷擊前昏迷了，那昏迷那麼久，剛才那份醫院的檢測報告上卻連輕微腦震蕩都沒有，隻有一些輕微的皮外傷？按照他的表述，他從二樓摔到一樓，居然隻有些玻璃擦傷？”秦楓語速越來越快。 　　“楓哥，你不會想說學生本來沒事，把畫作偷偷藏起來之後裝作暈倒躺在那裡？他不知道監控壞了啊。” 　　“當時的第一發雷擊引發了短路，他發現照明係統都當機了，知道監控設備也會有問題，於是想要把畫拿走。” 　　“楓哥，你這個有點疑鄰盜斧了吧。” 　　“不不不，你再想，無人問津的作品，他卻了如指掌，對不對？” 　　邊雲不語。 　　“他說好像有陸館長的聲音。然後陸館長失蹤了，畫也不見了。這樣引導我們，我們就會認為是陸浩言帶著畫跑了。” 　　“可陸浩言失聯是事實啊。”邊雲頗為無奈地提到。 　　“被這小子藏起來了，和畫一起。”秦楓的情緒越來越激動，“他在帶走畫的時候被館長撞見，纏鬥中，他的眼鏡掉在了地上，被後續的雷劈了。他製服館長後，把畫和人都藏在了某個地方。一切都結束後，他跑回去在地上裝暈躺著。” 　　“楓哥，你這越來越離譜了。”邊雲說道，找書苑 wｗw.zhaosｈuyuan.ｃom “不是所有案子都是你一直在辦的嚴重的刑案。” 　　“他一個高中生為什麼能在那裡實習，是托了關係吧。是不是托的館長關係，他家是不是認識館長，館長會不會跟他家產生什麼奇怪的糾葛？你去查。” 　　“楓哥，交給我，你要不先回去休息下，別太累了。”邊雲看了眼手表，對他而言，這段無意義的對話已經進行了太久，卻看不到盡頭。 　　“累，這有什麼累？我三年都沒說過累！”秦楓的情緒越來越激動，“你知道我前麵去哪了嗎？江辰的病房就在樓上，他已經在這躺了整整三個月了！” 　　“楓哥。”邊雲想要說些什麼，但被秦楓打斷了。 　　“這三年，我和他這麼拚命地跟一個案子，跟到最後，他被人撞成這樣，還空降一個來歷不明的娘們把我倆的案子搶了？派我來乾這種烏七八糟的案子？如果說就他媽那個什麼館長，趁亂拿了那幅畫，跑了！這種破案子需要我來跟嗎？你辦不了嗎？隨便一個新人他辦不了嗎？” 　　“楓哥，辰哥的事情大家都很難過。但我相信領導也是接到上麵指示才把案子交出去，不是不信任你。”邊雲又一次試圖安慰秦楓，他不明白這個男人的情緒怎麼突然像個嬰兒般起伏。 　　“好啊，信任我，信任我我告訴你，就是裡麵那小破孩乾的。你去跟，你去問出來，把畫藏哪裡了，把人藏哪裡了！” 　　“楓哥，真的，你要不還是先回去休息會吧，真別太累了。” 　　沒有理會邊雲的話，秦楓拉開樓梯間的門，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