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孫登以四友為侍郞。那四友?乃南郡太守諸葛瑾之子諸葛恪、綏遠將軍張昭之子張休、丞相顧雍之孫顧譚、偏將軍陳武之子陳表也。孫登德兼於能,知人則哲,深達治要,臨歿一疏,不論三代以前、三代以後,世子藩王之賢,少有及者。同時曹子桓,子建,何足道哉。任顧雍為太傅,命程德樞為丞相——程秉,字德樞,汝南南頓人也,原為太子太傅,孫登以師禮事之。餘人皆有賞封。 步騭聞之,恐孫登重武輕文,遂上書道: “臣聞人君不親小事,百官有司各任其職。故舜命九賢,則無所用心,彈五弦之琴,詠南風之詩,不下堂廟而天下治也。齊桓用管仲,被發載車,齊國既治,又致匡合。近漢高祖攬三傑以興帝業,西楚失雄俊以喪成功。汲黯在朝,淮南寢謀;郅都守邊,匈奴竄跡。故賢人所在,折沖萬裡,信國家之利器,崇替之所由也。方今王化未被於漢北,河、洛之濱尚有僭逆之醜,誠攬英雄拔俊任賢之時也。願明陛下重以經意,則天下幸甚!” 孫登覽畢,笑到:“步子山真社稷之臣矣!”左都督陸遜奏道:“陛下,大業不可立成,曹賊不可卒除,為陛下計:先帝新亡,軍心淪喪,唯禦駕親征,取得大勝,方可威震四海,以保境安民。”右都督丁奉奏道:“臣本一武夫,蒙先帝與陛下信任,方至高官,可領厚祿,若欲伐魏,臣可為先鋒!”孫登大喜道:“依卿等之見,應先取何處?”陸遜奏道:“臣累攻徐州,賊必屯於東方,可自荊州起兵,攻打襄陽。”孫登大喜,命丁奉為前部,呂岱為參軍,呂據為合後,陳表為救應,留贊,留平,留略,劉篡,朱異為中軍,陸遜,全琮為左右兩翼,孫登引虎賁三千為垓心,起兵五萬,來攻襄陽。 襄陽太守戈邈,字君浩,中山毋極人也,精通《九章算術》,《周髀算經》等數書,係漢魯王劉興後裔太史令劉洪之徒。年六十,城中井井有條,文帝時,賜爵華亭侯。當下聞吳軍驟然而至,心中大驚,校尉李鬆,單字瑞,係秦相李斯後人,出城搦戰。老將丁奉大喝一聲:“無知小兒,暴秦狂徒,江東天兵在此,何不速降!”李瑞大怒,輪起宣花斧,縱跨下馬,便徑直來劈,但見: “刀名擒龍,斧號宣花。他兩個乍相逢,不知深淺。斧和刀,左右交加。一個暗藏神妙,一個大口稱誇。使刀兵火綻光迸;展馬蹄播土揚沙。老將神力就有道,校尉武藝實無涯。刀舉卻如龍戲水,斧來猶似鳳穿花。丁奉名望傳天下,原來本事不如他。校尉輕輕輪大斧,著刀一下虎口麻。” 丁奉勉強鬥了二十合,大敗而逃。其弟丁封問到:“大兄為何敵不過一校尉耶?”丁奉道:“那校尉不愧是李斯之後,勇不可擋!”丁封道:“兄長何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看小弟斬之!”披掛上馬,挺槍而來,鬥不十合,自覺不能抵擋,撥馬便逃,李鬆趕來,戈邈揮軍齊出,吳軍大敗。 早有敗軍報知孫登,孫登大怒,引全軍到來。吳將留贊道:“看臣先戰敵將!”拍馬舞槍單搦李鬆出馬,李鬆提斧而出,戰在征塵影裡,殺氣陰中,好鬥呀!但見: “一來一往,一上一下。一來一往,有如深水戲珠龍;一上一下,卻似半巖爭食虎。吳將軍忿怒,點鋼槍隻望頂門飛;李瑞鬆生嗔,宣花斧不離心坎劈。好手中間逞好手,紅心裡麵奪紅心。” 李鬆,留贊兩個鬥了多時,李鬆賣個破綻,讓留贊把槍望心窩裡搠來,李鬆卻把腰一閃,留贊和槍攧入懷裡來,李鬆輕舒猿臂,款扭狼腰,隻一挾,把留贊輕輕摘離了嵌花鞍,款款揪住了線搭膊,隻一丟,丟落地,那匹戰馬撥風也似去了。李鬆叫左右將留贊綁縛了,眾人把留贊壓陣軍馬一趕都走了。李鬆回到城上,將留贊綁在庭心內柱上,等待一發拿了那個孫登,一並解官請賞。且把酒來賞了眾人,教且權散。眾人喝采:“不枉了李校尉如此豪傑!” 休說眾人歡喜飲酒,卻說副將留贊之子留平、留略兩個,正在寨裡猜疑,捉摸不定,且教探馬再去打聽消息,隻見同去的人牽著空馬,奔到山前,隻叫道:“苦也!留將軍送了性命。”留平問其緣故,探馬備說交鋒一節,怎當李鬆英雄。留平道:“我們盡數都去,與他死拚如何?”留略道:“不可。父帥尚自輸了,你如何拚得他過?我有一條苦計,若救他不得,我和你都休。”留平問道:“如何苦計?”留略附耳低言說道:“隻除恁地。”留平道:“好計!我和你便去,事不宜遲。” 再說李鬆正在城上忿怒未消,隻見莊客飛報道:“山寨裡留略、留平自來了。”李鬆道:“這廝合休,我教他兩個一發解官。快牽馬過來。”一麵打起梆子,眾人早都到來。史進上了馬,正待出莊門,隻見留略、留平步行,已到門前,兩個雙雙跪下,噙著兩眼淚。李鬆下馬來喝道:“你兩個跪下如何說?”留略哭道:“小人之父,已被英雄擒捉在襄陽,無計懇求,今來一徑就死,望英雄將我三人,一發解官請賞,誓不皺眉。我等就英雄手內請死,並無怨心。”李鬆聽了,尋思道:“他們直恁義氣!我若拿他去解官請賞時,反教天下好漢們恥笑我不英雄。自古道:‘大蟲不吃伏肉。’”李鬆便道:“你兩個且跟我進來。”留略、留平並無懼怯,隨了李鬆,直到後廳前跪下,又教李鬆綁縛。李鬆三回五次叫起來,他兩個那裡肯起來。正此時間,戈邈入宅,見此大喝道:“李鬆背反,暗藏正犯!”李鬆大怒,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拔出佩劍。戈邈大驚道:“李鬆殺人!”噫!原來李鬆本沒有這個念頭,隻此一喊,把這念頭喊起來了,一劍卡察一聲,割下頭來,獻了襄陽城。孫登大喜,加封李鬆為翊軍將軍,李鬆道:“樊城守將李緒,乃建功侯李通之子,雖文事不佳,武藝不通,然深明守禦,樊城極難攻取,臣自引本部軍馬去賺開城門。”孫登喜道:“將軍既肯去,朕撥幾個將領,並將軍部下頭目,依著朕如此如此,即刻就煩起身。”又喚過那新降的六七個頭目,各賞酒食銀兩,功成另行重賞。當下酒罷,孫登傳令留贊等七個將領,並一百名步兵,穿換了襄陽軍卒的衣甲旗號;又令丁奉領五百馬軍,銜枚摘鈴,遠遠地隨在李鬆兵後;卻令丁封等眾將,在城鎮守,自己領三千兵,隨後接應。 分撥已定,李鬆等領計出城,日色已晚,行至高平城南門外,已是黃昏時候。星光之下,望城上旗幟森密,聽城中更鼓嚴明。李鬆到城下高叫道:“我是襄陽守將李鬆,城池失陷。我急領了這百餘人,開北門從小路潛走至此,快放我進城則個!”守城軍士,把火照認了,急去報知李緒,那李緒親上城樓,軍士打著數把火炬,前後照耀。李緒向下對李鬆道:“雖是自家人馬,也要看個明白。”望下仔細辨認,真個是襄陽李鬆,領著百餘軍卒,號衣旗幟,無半點差錯。城上軍人,多有認得頭目的,便指道:“這個是孫如虎。”又道:“這個是李擒龍。”李緒笑道:“放他進來!”隻見城門開處,放下吊橋,又令三四十個軍士,把住吊橋兩邊,方放李鬆進城。 後麵這那軍人,一擁搶進道:“快進去!快進去!後麵追趕來了。”也不顧甚麼李將軍。把門軍士喝道:“這是甚麼去處?這般亂竄!”正在那裡爭讓,隻見林邊火起,飛出一彪軍馬來,一將當先,大喊“賊將休走!”那李鬆的軍卒內,已渾著留贊,留略,留平,全端,全繹,唐谘,全吳這七個大蟲在內。當時各掣出兵器,發聲喊,百餘人一齊發作,搶進城來。城中措手不及,那裡關得城門迭。城門內外軍士,早被他每砍翻數十個,奪了城門。李緒叫苦不迭,急挺下城,來尋李鬆,正撞著留贊。戰了三五合,李緒無心戀戰,拖槍便走,被全吳趕上,卡察的一刀,剁為兩段。再說林邊那彪軍,飛到城邊,一擁而入,正是丁奉,分頭趕殺北兵。高平軍士,殺死大半;把李緒老小,盡行誅戮。城中百姓,在睡夢裡驚醒,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號哭振天。須臾,孫登領兵也到了,下令守把各門,教十數個軍士,分頭高叫,不得殺害百姓。天明,出榜安民,賞賜軍士。 內侍報知曹叡,曹叡大怒道:“朕若不禦駕親征,反輸於孫登小兒!”大起十萬大軍,守護許都。命司馬懿引五萬軍馬防備西蜀。 卻說孫登聞之,便來取許都,曹叡出城決戰。魏軍陣旗開處,孫禮提刀躍馬,耀武揚威。吳將太史亨舉槍便搠。兩個鬥到一起,但見: “征旗蔽日,殺氣遮天。一個大砍刀直奔頂門,一個渾鐵槍不離心坎。這個是扶持社稷歸沙門,托塔李天王;那個是整頓江山掌金闕,天蓬大元帥。一個槍尖上吐一條火焰,一個刀刃中迸幾道寒光。那個是七國中袁達重生,這個是五原內呂布出世。一個是關雲長忿怒,揮大刀劈碎山根;一個如華光藏生嗔,仗金槍搠開地府。這個圓彪彪睜開雙眼,查查斜砍大刀來;那個必剝剝咬碎牙關,火焰焰搖得槍桿斷。各人窺破綻,那放半些閑。” 眼見二將難分難解,孫登使上將留贊助之,留贊得令,與二子來幫,早被魏將張虎引長子張統,次子張博當住,惱起驍將李鬆來,拍馬而出。魏將劉熙交馬隻一合,李鬆照頭一斧,喀嚓一下,劈的血光四濺。又有魏將鐘鋶挺槍來鬥,戰不三合,一斧劈死。魏軍大駭,張博措手不及,被留平刺死。張統大怒,死力不退,張虎卻退,張統死於亂軍之中。魏軍大潰,奔入許都。正是:“五都並行,折卻個長安西京,二城皆失,保衛起武帝舊縣。”未知勝敗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