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倭吳交戰,海上三隻船來,中間一人,白須飄逸,虎背熊腰,手執潑風也似快刀。這個正是吳國第一個勇將丁奉。左右五七人搖櫓而來。左邊船上,但見一人: “開國功臣之弟,虎臣良將親人。家傳刀法最通神,英武慣經戰陣。仗劍能探虎穴,彎弓解射雕群。將軍出世定乾坤,丁俊暉威名大振。” 這個是丁奉的二弟丁封,字俊暉,一口大刀使得出神入化。右邊船上,但見一人:“千丈淩雲豪氣,一團筋骨精神。橫槍飛船蕩征塵,四海英雄難近。身著戰袍錦繡,七星甲掛龍鱗。吳猛將是全子璜,飛船當前出陣。” 這個是三全之父,大將全琮,槍弓法嫻熟無比。當下這裡先鋒崗敬挽,又叫打放火器,隻見對麵發聲喊,都棄了船,一齊跳下水裡去了。又捉得三隻空船。再行不得三裡多路,又見水麵上三隻中等船來。每船上四把櫓,八個人搖動,十餘個小嘍羅,打著一麵紅旗,簇擁著一個頭領坐在船頭上,旗上寫:“水軍大將唐谘。”左邊這隻船上,坐著這個頭領,手掿鐵槍,打著一麵綠旗,上寫道:“水軍大將李鬆。”右邊那隻船上,立著那個將軍,上麵不穿衣服,下腿赤著雙腳,腰間插著幾個鐵鑿,手中挽個銅錘,打著一麵皂旗,銀字上書:“大將軍甘興霸之子甘瑰。”這又是個好廝殺的。乘著船,高聲說道:“承謝送船到國。”崗敬挽聽了,喝教:“放箭!”弓弩響時,對麵三隻船上眾好漢,都翻筋鬥跳下水裡去了。此是暮冬天氣,官軍船上招來的水手軍士,那裡敢下水去。 正猶豫間,隻聽得海上,號炮連珠價響,隻見四分五落,蘆葦叢中,鉆出數十隻大船來,一個把撓鉤搭住了舵,一個把板刀便砍那踏車的軍士。早有五六十個爬上先鋒船來。倭寇急要退時,後麵又塞定了,急切退不得。前船正混戰間,後船又大叫起來。野尻哲四郎和織田衣和在中軍船上,聽得大亂,急要下小艇逃命,隻聽得海中金鼓大振,艙內軍士一齊喊道:“船底漏了。”滾滾走入水來。前船後船,盡皆都漏,看看沉下去。四下小船,如螞蟻相似,望大船邊來。這恁般好船,緣何得漏?卻原來是全吳引領一班兒高手水軍,都把錘鑿在船底下鑿透船底,四下裡滾入水來。 野尻哲四郎爬去舵樓上,叫後船救應,隻見一個人從水底下鉆將起來,便跳上舵樓來,口說道:“將軍,我救你性命。”野尻哲四郎看時,卻不認得。那人近前,便一手揪往野尻哲四郎巾幘,一手提住腰間束帶,喝一聲:“下去!”把野尻哲四郎撲通地丟下水裡去。堪嗟赫赫中軍將,翻作淹淹水底人!隻見旁邊一隻小船,飛來救應,拖起野尻哲四郎上船去。那個人便是小將軍全端,賀屋南蠻,織田衣和跳下水去救時,也被拿了。 前船崗敬挽見陣勢大亂,急尋脫身之計,隻見旁邊水手叢中,走出一個水軍來。崗敬挽不曾提防,被他趕上,隻一刀,把崗敬挽先鋒砍下船去,吃人拿了。砍的那個便是上將軍全琮。大島浩三見拿了先鋒崗敬挽,奔來殺全琮。水軍叢中,連搶出四個將軍來:一個是丁奉之弟丁封,一個是淩統之子淩烈,一個是少將軍全懌,一個是全琮從子全翩,一發從後麵殺來。大島浩三見不是頭,便跳下水去逃命,被丁封纏住,虛刺一槍,跳下水來。扒上小艇跑了。這一場好殺,正似: “黑煙迷綠水,紅焰起清波。風威卷海草滿天飛,火勢燎魚蝦鱗殼飛。神號鬼哭,昏昏日色無光;嶽撼山崩,浩浩波聲鼎沸。艦航遮洋盡倒,柁櫓艨艟皆休。先鋒將魄散魂飛,合後兵心驚膽裂。蕩槳的首先落水,點篙的無路逃生。船尾旌旗,不見青紅交雜;柁樓劍戟,難排霜刃爭叉。副將忙舉哀聲,主帥先尋死路。卻似驪山頂上,周幽王褒姒戲諸侯;有若夏口三江,施妙策周郎破曹操。千千條火焰連天起,萬萬道煙霞貼水飛。” 殺畢,倭寇大潰而逃,死者無數。得勝歸寨,號令下去,不多時,隻見紛紛解上人來:全端,全熙解上野尻哲四郎;全禕解上崗敬挽;全儀,唐谘解上織田衣和;全輯,甘瑰解上賀屋南蠻;丁封,全琮,全懌擄捉歌兒舞女;李鬆,許昭,全吳將倭寇部從解將到來。單單隻走了一個大島浩三。這場廝殺皆大都督陸抗之計也。陸抗命皆斬祭旗。 卻說大島浩三敗逃途中,射雁為食,沿途糾集起四五萬人馬,逃回東萊港,再造船隻。卑彌浩南聞報大怒,又調撥水軍將領木戶幸一,小磯國昭,佐藤賢了,島田繁太郎,白鳥敏夫五員虎將,又給十萬軍馬前去助戰。大島浩三又得殘兵萬人,糾合起來,去打陸抗。 早有哨船報知陸抗。陸抗笑道:“敗軍之將,安敢復來!”喚麾下諸將如此如此,這般這般。諸將皆道:“這個主意好的緊,妙的緊!”說話的,卻是甚麼計策?下來便見。 看官牢記這段話頭,原來和倭寇交戰時,一同事發。卻難這邊說一句,那邊說一回,因此權記下這討倭寇的話頭,卻先說那一回瀛洲發生的話,下來接著關目。且說這瀛洲四大島內,除去奴隸,隻有一個漢人最能。乃是瑯琊王家人,素識陸抗。一日出海,遇狂風,漂洋過海。此人姓王名燾,字仲義,生的赤紅色麵皮,怎見得王燾好處?但見: “諸多漢人臨瀛洲,就中一個偏能,瑯琊好漢是王燾。拽拳神臂健,飛腳電光生。 江海英雄推武勇,跳墻過澗身輕,豪雄誰敢與相爭!山東王仲義,寰海盡聞名。” 這王燾善使一把大刀,丹鳳眼,臥蠶眉,身長八尺,凜凜關公模樣。又會使得一手飛刀,百發百中,並不虛發,誰也贏他不得。亦能刺槍使棒,布陣排兵。因此在瑯琊時,人皆呼為小關公,卻把它比作義勇武安王一般。有首《漁家傲》單道著王燾好處,詞曰: “瑯琊名門出正派,舉郡相誇非虛蓋,勇力無比震四海。倭寇來,飄揚過洲舉世才。東海濱岸國門開,湧出英傑不沒埋,徒手亦可鬥猛獸。搏虎豺,王燾勇武天下篩。” 這王燾來瀛洲數年,居無定所,眼看沒了錢財。欲要賣藝耍刀,又怕被倭人官府看見,做了苦力。欲要充軍得餉,又怕後來排出討漢,失了氣節。正納悶間,頭腦豁然開朗,想到:“我如今未老,卻恁般忘事!我在倭寇的京師,倘若混進宮內,刺了那皇弟卑彌補,奪了財寶,造艘大船,早早回了瑯琊,投奔陸抗,也不辱了名頭!”想著便推一輛木車兒來到宮前。原來那卑彌補是卑彌浩南他弟,卑彌浩南出征,便留著守島。 卻說宮前把門軍士,免不了是那佐藤三,鈴木四。兩個攔住王燾,王燾道:“我是給陛下送補品來的,你們這廝莫不是吃了豹子膽,忽律心,敢來攔我!”佐藤三道:“麵生麵生,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不曾會來。”鈴木四道:“怕是來刺陛下的。”王燾道:“汝等不信時,可以來搜我車。”原來王燾暗藏五把飛刀在身,人不能見。那車裡早被裝進了一堆紅棗。鈴木四搜了,沒有他物,便暗取個小布袋,裝一袋紅棗。王燾看見,暗笑道:“我道隻有中原有這個傳統,沒想到倭寇也學了來。”王燾道:“我是最近新任的人,爾等當然不認得!”佐藤三道:“緣來如此,既然是近日長官,還得放入。”便開了宮門。王燾直直進了。 到了殿門外,飛上殿頂,用飛刀小心破開屋頂。不料那下麵便是軍機處,卑彌補與諸武官議事間,一個老大金磚砸下來——正是王燾破開那塊。將卑彌補砸得七竅流血,腦漿迸流,死於屋內。王燾見不是頭,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隻一躍,跳下屋內。諸武官恰待上前,被王燾使出兩把飛刀,刺死兩個,奪了一條三尖兩仁四竅八環刀,搶了一匹白雪也似禦馬,急忙飛奔出宮外出逃。但見一對倭兵巡邏方到,王燾一桿槍使的密不透風,誰想那槍尖不結實,被磨斷了。王燾大驚,說時遲那時快,王燾就馬上摯出飛刀來,一刀將那頭目刺死,眾倭軍潰散。王燾便走出殿門外,方至宮門,那佐藤三,鈴木四急忙阻擋。二人一個用大刀砍馬腿,一個用長槍刺王燾。四下裡許多埋伏軍馬,簸箕掌,栲栳窩,撓鉤齊上。王燾雖是好漢,到此英雄怎使!被倭寇生拖倒拽,拿進殿內。噫!正是:“倭寇無道軍力強,王燾有能卻單人。”未知王燾性命如何,陸抗那條計畢竟是甚麼計策,下文便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