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會功夫?我還以為……”湯費摸了摸鼻子,為小看周宇而不好意思。而周宇確確實實又給了他一大驚喜。 “會點。”少年還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樣,熟悉他的人並不會覺得被怠慢,因為他永遠就是這樣。 周宇八歲前就被奴役,見識的多自然就會,對他來說這些東西看一遍就差不多了。更是無時無刻都不曾鬆懈,每日的進步都隻是為了變得強大,他成長的太快了,就算是傲祈在也不得不被他所驚訝。 別人眼裡不可磨滅的挫折對他來說隻是一時的,他太堅定了,這份堅定讓他無往不勝。所有的傷痕隻會讓他更加強大,似乎總有一個目標在不斷地激勵他。 夜晚的篝火旁,他們宰了一隻羊架在炭火上烤。在這個年代能吃上肉,還是一整隻羊放在別的城裡根本想都不敢想,他們確確實實是做到了。 廩吉遠遠就看到坐在一旁給自己上藥的周宇,今天周宇可幫了不少忙。 “身手不錯啊。”廩吉走過來把藥給他。 “嗯。” 待周宇包紮好,廩吉才道:“我之前看你拿刀的姿勢有些不對,這樣……”他拿刀比劃了一下,手腕微微轉動,秀了一套身法:“你這樣拿會更好,出招也快。” 周宇確實不善用刀,他起身接過試了下,“這樣?” 廩吉有些咂舌,少年就看了一次竟把他的動作都復刻下來了,他剛剛可是耍了一套,要說難倒也不會,但隻看一次卻也是不行的。 “是啊……”廩吉呆滯道,其實我是沒想教你的你信嗎。 周宇頷首,道了聲謝。 廩吉還沒反應過來,一道腳步聲從後麵逼近,將他未出口的贊嘆咽了回去。 “來,周宇,吃。”湯費拿了一隻羊腿給他,周宇勞苦功高,自然是沒有什麼人有疑議。 周宇也不推脫,拿起羊腿就吃。羊腿烤的酥脆,非常好吃,上麵還抹了一堆香料,誘人十足。 那麼香的羊腿,可比無味的烤魚好吃。 他似乎想起神明笑彎了眼的樣子,也笑了。 湯費撞他,“笑什麼?” “沒有,想到了點事。”周宇含糊其辭。 湯費和他坐在一起,天空繁星閃閃,他道:“我們行這次的行程收獲不錯,下一次要去的是古邑,你確定要去嗎?生死是不定的,我們這一行雖然收入可觀,風險卻是不小。” 周宇和他碰杯喝了口酒,一笑:“自然。” 在荒野大漠,少年仗劍執酒,縱觀夕陽落日。 走了一月有餘他們終於到了古邑境內。 遠處山巒和天空連成一片,暖陽傾斜,少年勒馬,翻身下地,商隊在此地稍作休息。 針葉林下草地青青,馬匹在溪旁飲水,如此美好的景象誰不得感嘆下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商隊的人高興的談論著上一次賺了多少,周宇獨自走遠了點。 “很美吧?”湯費走過來丟給他水囊,然後和他一起倚在樹上。 周宇接過喝了幾口,點了點頭:“嗯。” “再往前走走,到下一個國度你會看見更美的景色……” 這裡確實很美,是為人間仙境。 周宇望著天空出了神。 卻也不知,他和他的神明,隻隔著一片樹林。 過了半響也休息的差不多了,他們的任務很重,並不會耗太多的時間在路上。 “走了!”湯費發話,一行人重新上路。 周宇跟著西域的部隊販賣馬匹和其他物什,隨著接觸越多就越是證實他當初的猜想,無論是打仗還是生活,馬匹都太被需要了。先不說他們的汗血寶馬單單一匹就能帶來普通人家兩三月的收入,就是各國的特殊商品販賣就夠他們吃上一個月,收入可以說是非常豐厚。 在沙漠戈壁,綠野荒蕪,周宇見識了各處的風土人情,又有行走過許多國家的湯費在側講解,他幾乎是毫不費力就了解了每個國家和城市,也在日子的消散中掌握了幾門外語。 少年偶爾會在閑暇時捧著書本自習,有些是湯費見過的孤本,有些是他也看不懂的漢字。 湯費比他年長許多,看到少年在忙碌後還坐在角落捧著本書的樣子不由得有些心酸和感慨,像周宇這般年紀的公子無不是在父母膝下承歡,在那城中和同伴瀟灑策馬看盡長安落日,那般優秀的人確實是該那樣的,而不是在這荒野沙漠中過著刀刃上舔血的生活。 不管是出於對俊才的欣賞還是同行的情意,亦或者長輩對出色晚輩的疼愛和憐惜,他總會注意到商旅中倒賣的一些書籍,在買賣中留下一兩本送於少年。 接收到他奇奇怪怪眼色的周宇:? 在走過幾個國度,又是一晚月明風清。 商隊停在山林間休息,篝火熊熊燃起,大部分夥伴陷入夢鄉,隻有周宇和湯費圍坐在篝火旁沒睡。 周宇望著天空出了神,靜謐的叢林中時不時會傳出咕咕的聲音,像是貓頭鷹又像什麼別的。 湯費拾了兩片乾凈嫩綠的樹葉交疊,吹出婉轉動聽的曲子。 熟睡的夥伴翻了個身,沒醒。 那曲調隨和舒適,令人心情舒暢沒由來的放鬆。 這樣的曲子,神明也會喜歡吧。 一曲畢,湯費停了下來,他回頭就看見周宇在看他。 “怎麼了?” “這是什麼曲子?”少年問。 “家鄉的歌曲,沒有名字。” 周宇的神色倏忽溫柔下來,湯費都以為自己在做夢,他說:“教教我吧。” “好。” 周宇學著他的樣子,一點點吹出調子。 月明風清,隻有悠揚的曲子婉轉動聽。 此刻,他在想神明。 商隊的日常就是輾轉在各個國家,一路上都能碰到各種各樣的事和熱鬧。 他們行駛在山林,遠處的草地上有好些隻臉長得像兔子又像驢的生物,它們嘴角有兩隻尖而長的犬牙突出來。 “那是什麼?”周宇問。 “馬麝。”湯費說,“你沒見過吧?” 他們一路上的乾糧除了在城裡買的,就是在路上打獵,燒製成肉乾儲藏和食用。 所以周宇第一反應就是拔箭。 他的手剛觸摸到弓箭湯費連忙擺手:“不要不要,它們的肉實在是不好吃,再往下看看吧。” 周宇點點頭,商隊繼續西行。 周宇見識到了各種風景,蔚藍的天空下,薰衣草地被風吹拂掀起陣陣海浪。他見過高原雪地,見過大海磅礴,見過高山流水,見過失意的遊子,潦倒的商人,遠遊的僧侶。見過各種各樣的異域風情。 每一步,每一步他都收獲頗多,這並不僅僅是金錢,他的學識,經驗正在飛速增長。 他太善於在周圍找到自己想要學的東西。 紫色的花海隨風吹拂,激起層層波浪。 周宇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景象,隻覺得風大。 “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景象吧?”湯費問。 商隊停在這裡整頓,夥伴們休息的休息,喂馬的喂馬。 遠處的人們三三倆倆依偎在一起,小孩呼朋喚友奔於田野。 周圍的人們都不是隊伍裡的,在這異域,周宇看到了一雙雙藍色的眸子,但不論是顏色還是驚艷程度都遠遠不及當年傲祈給他的震撼。 “我曾......見過這世間最美的景色。”他輕笑著,眼神溫柔而眷戀。 天色漸晚,落日餘金,商隊正欲找個客棧休息,前行不久就看到有人在大街上拿著鞭子抽打奴隸。 那一鞭鞭下去皮開肉綻,直把衣服都抽的破碎。 那奴隸的眼神卻是不甘,發狠地瞪著人販,人販早已習慣,抽了個過癮後把他推進牢籠。 周宇眼神一暗。 “周宇,怎麼了?”湯費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販賣奴隸而已,街道上也沒什麼異樣。 “沒事。”一群人騎馬行至客棧。 奴隸還沒賣出去一個,人販子唉聲嘆氣。 一道少年音響起,“這個奴隸,我買了。” 人販和謝枕齊齊抬頭。 身姿挺拔的少年僅僅紮著一個馬尾,那氣度卻是不凡,他的發絲在風中飄揚,眼神氣勢十足。 周宇指著囚車裡的奴隸,語調平淡,聽不出一點意思。謝枕一身染血的破爛白衣聽到他的話驚訝地抬頭看向他。 謝枕微怔,有些不敢相信。 販子陪笑著,走過來:“他嗎?” 周宇點點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人販子將縛滿枷鎖的謝枕扯了出來,動作粗暴,反正對於他們來說不過是個物品。 他將鐵鏈交由周宇,道:“公子小心點,這小子會點功夫。” 周宇卻是沒看他,伸手:“鑰匙。” “好的好的。”人販子收了錢,自然乾脆利落的把鑰匙給他,隨後駕車走了。 那小子可賠錢了,每賣給一個人就被退,無疑是性子太烈打傷人,到最後還得賠錢。謝枕太硬了,就算被鞭子抽死也不肯服軟。簡直就是賠錢貨,要不是養了這麼久他早就丟了。如今來了個大傻子買他不跑才怪。 謝枕赤足站在地上。他不知道周宇買他乾嘛,一語不發卻見周宇把鑰匙拋給他,轉身走了。 謝枕慌慌張張手忙腳亂差點抓不住,他解了腳上的枷鎖立馬追上去。 嘩啦嘩啦,鏈條碰撞發出聲響。 “你為什麼救我?”他大喊。 “不為什麼。”少年半側身回視他。 因為他的不甘,因為他不該被困在囚車之中。周宇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相中了他,看透他的不甘,骨子裡的倔強和不認命。一身的崢崢傲骨,這樣的人是不該被困在牢籠之中的。 “你自由了。” 淚水瞬間流了滿麵。他等了這麼久的一句話,在這烈日下終於得償所願。 周宇丟給他一袋錢,走了。 他本應報答,但他如今大仇未報,身無分文何談報答,遂而行了一禮。 “來日若有機會,定當報答恩公,萬死不辭。” 解了這枷鎖,誰也攔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