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初興,天下安定,商路繁榮,揚州城位於水陸兩道通行要地,得與天時地利人和,迅速湧現出一批新興的富商巨賈。 其中最為繁榮的是揚州大族丁家,遠至扶桑、碎葉,近至長安、洛陽,總有丁家的船隊和駝隊穿梭,短短幾十年的期間,就積累了大量的財富。 丁家家主丁文的胞弟丁武更是得唐皇倚重,官至正四品戶部侍郎,此刻位於長安平康坊的丁府,正忙的不可開交,丁文丁武兩兄弟的心頭肉此刻正掛在藏書樓的屋簷上。 丁文之子丁焺此刻正死死的抓著半根繩子,很沒形象掛在二樓的屋簷上,而丁武之子丁苻卻頭破血流的躺在地上,丁家豢養的十幾名大夫正手忙腳亂的做著急救,另一邊,公子院的幾十名仆人正著急忙慌的翻抽屜找鑰匙,藏書樓二樓的樓梯被丁文鎖住了,鑰匙也隻有老管家丁福有,而此刻的丁福正陪著丁文出府了。 “夫人,老管家陪著家主出府去了,小的們沒有鑰匙哇” 丁家主母王氏一聽,兩眼一黑差的沒倒下去。 “快快快,快搬梯子,要是我兒有事,我饒不了你們!” “夫人,公子樓太高了,眼下沒有這麼高的梯子呀” 丁家藏書樓在丁焺丁苻兩兄弟出生時開建的,為的就是培養其二人,為此,丁武特意請到戶部的高手匠人,把一樓建出丈餘,除了被鎖上的樓梯,在無它途可進入,因為此樓是為兩位公子所建,所以丁家人都稱其為“公子樓”。 眼看丁焺雙手脫力,幾個機靈點的仆人急忙趴在了地上,也許是天佑丁家,丁焺隻是跌斷了一隻手臂,丁苻也隻是受傷昏迷,並無性命之優。 “你個小王八羔子,眼看大考在即,給我搞出這麼檔子事來,要是你弟弟不及時醒來參加大考,看我不打斷你的狗腿”,丁文氣的火冒三丈,對著丁焺劈頭蓋臉一頓臭罵,要不是自己斷了一條胳膊,丁焺都覺得老爹能活剝了自己。 “爹…” “別叫我爹,我不是你爹” “有你這麼當爹的嗎?”,王氏心疼兒子,護著丁焺不讓丁文罵。 “我也是被氣糊塗了,你說好好的讀書不好嗎?非要遛出去玩兒,這下好了,說!這是不是又是你出的主意?” “爹,真不是我”,丁焺死皮賴臉的就是不認,“老弟啊,這回的黑鍋太大了,隻能由你來頂了” “嘀咕什麼呢?” “沒,沒什麼,爹,真不是我的主意,是老弟他非要去看什麼遊燈,這才拉著我把圍擋撕開綁成繩子的,沒想到它那麼不結實,不然……” “不然怎麼樣?” “沒…沒什麼”,丁焺一腦門子汗,差的把實話說了。 “也是,這次的出遊的花燈船不同往年,還真有那麼幾個不錯的” “是吧,爹,我跟你說,今年那是大不一樣,尤其是程家那個蓮花船,那是……”,丁焺說到一半,發現老娘正瘋狂的朝自己使眼色,這才意識到完了,又上當了。 “好小子,還說不是你,看我不打死你個小兔崽子!” 一根重油泡製過的紫藤條突然出現在了老爹手裡,丁焺看著殺氣騰騰的老爹,隱隱覺得紫藤都冒著寒光,剛想轉身開遛,雙腿一疼,又跪在了原地,要不是娘攔的快,恐怕明年的今天就是自己的忌日了。 “相公…相公…焺兒馬上大考了,可不能打壞了…”,一聽大考,丁文就更頭疼,兩兄弟中最有指望的苻兒到現在還躺在床上,自己這個混不吝的小羔子本就不怎麼樣,現在還跌斷了手,看來這回大考要錯過了。 “滾!” 丁焺也知道這回闖的禍有點大,躲在娘親身後乖乖的出去了。 “娘,那今晚……” 王氏真是恨鐵不成鋼,同樣是在公子院長大的,可苻兒乖巧聽話,學問也好,唯獨自己這個小王八蛋鬧騰個不停,“你要還想要這腿,今晚就好好在書樓攻讀,娘能護你一回,護不了你第二回” “沒事,娘,我今晚…一定…一定在書樓攻讀,一定” “這就好,你要好好的攻讀,好好的做學問,將來也能考個好功名,撐起咱們丁家的門楣” “娘,二叔身居正四品,咱們家的門楣已經夠高了” 王氏無奈的嘆了口氣,眼下丁家確實是如日中天,可誰能保證不會日落西山,丁家幾代人積累下的財富,如同一隻冒著滋滋肥油的燒雞,多少餓狼的眼睛盯著,要不是有丁武這位正四品的大員在,恐怕早就被四周留著口水都餓狼吞的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長安二十五街一百零八坊今夜難得的燈火通明,往日巡街的武侯們也加添了許多,人們盛裝打扮,尤其是家裡有學子要參加本次大考的,更是會不惜重金打造花燈船,條件一般的也會花幾文錢買一盞牡丹燈,這些花燈船沿著護城河,自芙蓉園開始順流而下,至金光門終,據說最先過金光門的三百花燈,會有上天的眷顧,大考時氣運加身,必列東墻。 屆時禮部主事也會到場登記造冊,著重關注花燈的前三百,所以不論是私學布衣還是官學闌衫,都會舉家上街參與,以圖大運加身,就連大唐數一數二的權貴之家也會派人參與,為家中子弟博得一個好彩頭。 “少爺,咱們這樣不合適吧,這要是讓老爺知道了,不得扒了小人的皮!”,丁桂是王氏貼身丫鬟王月兒子,因為王月從小就侍奉王氏,深得王氏信任,不僅為其許配了丁家外枝子弟,更是將其子丁桂留在公子院伴讀,因為丁焺身兼嫡長,將來必定會入主東位,從小隨身陪侍的丁桂也必然會成為下一代丁家總管,統領丁家三十二支商隊,這一點王月清楚,丁桂更清楚,所以母子兩代人忠心耿耿,丁焺也對其十分信任。 “哎呀,怕什麼,挨打也輪不到你,頂多揍一頓我” “可……” “沒什麼可說的了,都準備好了沒?” “東西是都準備好了,可……”,丁桂話沒說完,就發現自己少爺早就開溜了,不得已隻能跟上。 “真熱鬧啊” 兩人半主仆半好友,從小就被鎖在深宅大院,那見過這般熱鬧繁華,一時隻覺是在人間仙境,丁焺好玩兒,丁桂好吃,好在兩人出門前就準備了許多,一番吃吃喝喝後就跟著人群往金光門擠,按時間推算,再有半個時辰,第一艘花燈船應該就要到了。 “來了來了” 一搜巨大的蓮花船正緩緩飄了過來,碩大的程字赫然躍現,“程,是程,大管事,是我們程府的,太好了” “發賞紅!” 程府管事大喜過望,看來是天佑程家,立刻打發下人分發賞紅,彩上加彩。 “走,我們去領賞紅” 丁桂一聽自己少爺要領賞紅,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少爺,那是給下人的,您……這…不合適” “有什麼不合適的,有錢不拿白不拿” “少爺!少爺!走錯了,那邊才是學子花,足足一兩啊,這邊是普通百姓的花攤,隻十文” “差這麼多?” “那是自然了,學子的身份可比普通百姓高多了,這賞紅自然也水漲船高”,學子賞紅可不是誰都能領取的,必須持有官府發放的學子牒文才行。 “勞駕勞駕,到我了” “請這位學子出示你的牒文”,程家負責發放賞花的仆人也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因為他們負責的可不隻是發放區區的一兩銀子,而是和這些學子攀談,前來領取賞花的學子大都是底層的讀書人,因為資源受限,十有八九是考不中的,但這其中也不乏棟梁,隻要籠絡住了,再培養幾年,便可平步青雲,這也是這些門閥氏族能夠延續千年的原因。 “這是我的”,丁桂拿出自己的牒文絹,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感受到手中的絲綢的柔滑,仆人明顯一愣,手中一條四四方方的絹絲繡織的文絹,這可不是一般學子能拿到的。 “這……這位公子,您……” “怎麼?我這牒文有什麼不對嗎,不能領嗎?” “哦,能,能,能領,這是您的銀子,公子慢走”,看著丁桂一身價值不菲的闌服,仆人一瞬間就明白了,這肯定是哪個大族少爺覺得新奇,前來體驗體驗,急忙換上笑臉相迎,站起身恭恭敬敬的奉上銀兩。 “領完了,讓開,該我了,吶!這是我的” 仆人接手的一瞬間就後悔了,在大家族做事,最基本的眼力見還是有的,牒文入手的一瞬間他就明白了,這不是自己能搭上話的,急忙將牒文捧過頭頂,“公…公…公子,這…” “這什麼,快給銀子” “這…我…”仆人一臉的為難,捧著牒文不知所措,旁邊的主事也注意到了這邊,一把取下仆人手裡的牒文,仆人想躲,可管家太快了,一把就搶走了,燭光昏暗,管家特意讓人掌過一盞燭燈,燈火印照之下,是一方楠木卷軸,卷軸兩端塗紫紅色,外包花綾裹首,牒文絹地墨書。 “這是…公子,您這是…”,能拿國子監的牒文,肯定是朝中大員的子弟,紫紅色的端首,證明其必是四品以的大員,這樣的人物可不是他們能沾惹的。 “不是說學子可以領一兩銀子嗎?怎麼他行我不行” 言至於此,管家也明白了,這是獵奇來了,心中的大石頭也就落地了,“能,當然能了,來人速給公子取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