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報血仇4傑刺庾亮 初問世神槍震丹陽(1 / 1)

十六國英雄 太子衛率 6277 字 2024-03-24

三分天下,一統於晉。而司馬氏得國不正,必有災殃,到後來西晉果然歷三代而亡。   晉惠帝癡笨不似人君,賈南風亂政終成大患,八王之亂中司馬氏宗族相互攻殺,匈奴人劉淵趁機舉事並迅速奪取中原,建國稱帝,成為中國歷史上第一位胡人皇帝。自此中國北方開啟了被匈奴、鮮卑、羯、氐、羌交替統治的三百年歷史,中華民族開啟了百年的大分裂、大融合進程。   中原淪陷之後,大量世族與百姓紛紛南遷,史稱“衣冠南渡”,瑯玡王司馬睿在南北世族門閥的擁立下重建朝廷,是為“東晉”。   東晉朝廷雖存,但是司馬皇族因權勢衰微而無能為力,世族閥閱因擁立之功而驕奢汰侈,南渡的百姓因沒有土地而結成流民軍四處劫掠,士族清流好談玄飲藥而逃避現實,整個朝廷仍處沉溺於當年“石崇王愷鬥富”的歷史回音之中。   晉成帝鹹和二年,庾太後之弟中書監庾亮為獨攬朝政而逼反了威震淮北的流民帥蘇峻,庾亮在統兵對抗叛軍的過程中屢次貽誤戰機,致使賊兵做大,蘇峻聯合祖逖之弟祖約迅速攻占了東晉首都建康,挾持天子與朝臣,大有傾覆朝廷、改地換天之勢,庾亮攜全家出逃江州尋求庇護。幸賴有征西大將軍陶侃和江州刺史溫嶠建立討伐軍迅速平定了叛亂,安定社稷。蘇峻於戰亂中被殺,祖約收攏殘兵向北投靠了後趙天王石勒。   當年車騎將軍祖逖在世時,銳意北伐,屢建功勛,刀劈中原,威震天下,使黃河以南復為晉土,晉元帝欽定為“天下第一”,使四海之內身穿片甲者莫不敬仰。祖約叛亂投靠了石勒,連累祖逖的長子祖渙在戰亂中被殺,戰亂平定之後祖家滿門抄斬。蘇峻流亡的部將韓晃、張健、劇布、高蒼四人劫牢獄救下了祖逖年僅十二歲的幼子祖浚。   五人本打算向北渡江投靠祖約,然而韓晃四將在北渡之前仍有一件大事未了,故在江南流竄數月,伺機而動。   就在蘇峻、祖約之亂後幾個月,江州刺史、平南將軍溫嶠病故,蘇峻的盟友流民帥郭默殺了新上任的江州刺史自立,司徒王導為了製衡陶侃,便默許了郭默的行為。這怒惱了統鎮荊襄、都督七州的征西大將軍陶侃,他兵不血刃地平定了郭默,中書監庾亮也會同陶侃平亂,掙得了功勞。陶侃晉封太尉,兼領荊州、江州二州刺史,都督江、荊、楊、益、寧、交、廣七州諸軍事,稱征西大將軍,權勢一時無兩;庾亮雖然逼反蘇峻、擾亂國家,丟了執政的大位,卻仍然擁兵地方,坐鎮蕪湖。   夜色闌乾,墨藍色的天空微微閃現霞光,丹陽郡蕪湖城內的一間客棧的客房之內,祖浚歷經大亂仍然躺在榻上熟睡,麵色疲憊而驚恐,韓晃等四人圍坐席上,對著桌案,一夜未眠。   高蒼開口說:“郭默也太不堪一擊了,連庾亮都對付不了還敢殺官起義”   韓晃有些憤憤難平,說:“他就是咎由自取,當初大哥曾遣使約他起兵,他卻作壁上觀,如今朝廷根基穩固又貿然起兵。他本以為能夠攀附王導、雄霸一方,沒想到招惹到了陶侃,似這等看不清時局,搖擺不定,注定死無葬身之地。”   劇布道:“二哥,我們就四個人,這樣冒險刺殺庾亮,若有閃失,恐怕耽誤祖少將軍的性命?祖家現在就這一條血脈了。”   “祖車騎死後,南方武將凋零,你我四人在涇縣殺死‘金臺猛士’桓彝之後,當年晉元帝欽定的天下七大高手隻剩下七十歲的陶侃了,我四人聯手,南朝已經沒有敵手。今天下午行刺,速戰速決,殺死庾亮之後帶著少將軍迅速離開蕪湖。”韓晃說話時略帶著驕傲。   當年晉元帝初到江南,軍隊羸弱,眾將離心,諸刺史有意割據而不認他這個自封的皇帝。元帝為了勘定軍旅,設擺下七座黃金臺比武,遴選將帥,擂臺連開三十六天,皇帝僅有的三萬將士人人上臺,七座擂臺連續守擂時間最長者勝出,選出來祖逖、劉琨、庾琛、陶侃、王敦、桓彝、周訪七大高手,後世稱為“金臺猛士”。祖逖因在白虎臺連坐二十八天擂主,其他六座擂臺上因為力竭敗下來的擂主修養過後在最後一天又上白虎臺輪流挑戰,祖逖戰敗其中五人,最後敗於劉琨之手。元帝欽賜祖逖為天下第一。   “那大哥是怎麼死的,陶侃已經七十多歲了,也不是大哥的對手。”張健的眉宇間略帶憂慮,“大哥金刀蓋世,威震淮北,按理說晉軍之中應該沒有人是大哥的敵手”。   “畢竟猛虎難敵群狼,大哥功夫再高也敵不過千軍萬馬。”雖然韓晃這樣說著,但是心頭卻泛起一陣不安。他略微思索了一會兒說到:“這樣吧,四弟,今天刺殺由我們三個去,你在一旁保護少將軍,到時如果有變你就護著他離開蕪湖。”   高蒼看了看祖浚,說:“好吧!如果真有變故,三位哥哥以全身為主,不可戀戰。”   四人為報大哥蘇峻被害之仇,為抒幾十萬流民軍一朝銷散之恨,決心刺殺凱旋而歸的中書令庾亮。   日光熱烈,人頭攢動。蕪湖東城門口黃土墊道、凈水潑街,入城的主道兩側簇擁著迎接中書令庾亮凱旋的民眾,道路兩側分列著兩隊護衛,手執金瓜,腰胯長劍,體態威儀,神武肅穆。   韓晃四人分散開隱在人群之中,衣著略顯破舊,除了噙滿殺意的眼神,幾乎與周圍的百姓無異。高蒼與其他三人離得很遠,緊緊牽著祖浚。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一主一從兩人衣著鮮艷華貴,裝扮緊俏,與一旁灰褐麻衣的民眾顯得格格不入。主人家秀美少年,正在十五六歲年紀,精致嬌貴,有嫵媚之姿;身後的侍從看起來二十多歲,雖然皮膚略黑,一身遊俠風範,但其修長俊美,在男兒中可說是出類拔萃。很明顯兩人顯宦貴胄,並非簡單的看客。   眼看天交未時,日影移過城樓,忽地一聲洪鐘震顫,有如驚雷泛濫數裡,頓時鼓樂聲大作,號角聲四起,人群從嘈雜到有序到漸漸安靜下來,五個刺客的心瞬時間高懸萬丈。   在鼓樂聲中,緩緩走過了幾隊精神矍鑠的護衛,氣宇軒昂、行伍分明,遠遠望見隊伍中央幾匹馬明顯比其他士兵的馬更加高大俊美,馬上端坐正是潁川庾氏三兄弟:大哥庾亮、二哥庾冰、三弟庾懌。   晉明帝死後,晉成帝司馬衍年幼,太後庾文君臨朝稱製,潁川庾氏一門貴為外戚,如日中天,大有和瑯玡王氏分庭抗禮之勢,成為天下至高至大的兩家門閥。晉元帝金臺猛士、“金槍太保”庾琛死後,潁川庾氏由中書監庾亮執掌,庾亮其人,乃是風流的貴族公子,早年因容貌俊美和外戚身份起家,好清談老莊之事,觀其容有君子之風,乃是一時的風雅名士。   然而在政治上,庾亮其人無大功德而好名利,無好武藝而掌軍旅,處事優柔寡斷,有婦人之仁。他憑借自己的外戚身份,頂替司徒王導成為國家執政,為了革除王導的憒憒之政,一昧厲行革新,攪動朝堂,施政刻板嚴苛,深負民望。蘇峻之亂平定後,他羞愧地上表請辭,皇帝與太後念在骨肉血親和往日功勛,數詔留還。皇帝並沒有怪罪他的過錯,賜他一切官職如舊,隻是摘除了執政的頭銜,自此朝廷大政歸於司徒王導一人,他加了平西將軍的銜,出鎮丹陽郡蕪湖城。   庾亮此刻被庾冰和庾懌一前一後護著,臉上笑容堆壘,顯出來麵皮褶皺,雖然名士已老,但畢竟風流的底子,盡是溫和優雅,不似那個爭權奪利之人。   人群中韓晃四人互相交換眼神,緩緩挪到人群的最前排。韓晃微微點頭,三人從人群中躍出,迅雷不及掩耳,未給眾人留出驚愕的功夫,搶過護衛的長刀。韓晃則直奔庾亮,張健和劇布分別朝著庾冰和庾懌殺去,鉗製其羽翼。   霎時間,人群一陣驚慌,剛剛還熙熙攘攘的百姓作鳥獸散,高蒼拉著祖浚隨著人群離開,找了個就近的地方藏了起來,尚能窺見城門口的戰況。   張健、庾冰等四人勢均力敵頓時纏鬥在一起,前後的衛隊都圍了上來揮舞著武器,但害怕傷到庾亮都不敢上前。而庾亮文弱的臣子,不會拳腳,被韓晃一腳踹下馬來,望著劈來的利刃瑟瑟發抖。   這時四散的人群中躍出一人,奪過護衛長刀,接住韓晃的劈砍,一道火花激閃之後,落地護在庾亮身前。此人正是剛剛人群中那對顯眼的主從中的侍從。   那少年見他的侍從飛身去救庾亮,頓感身上少了份枷鎖束縛,便悻悻地隨著四散的人群跑開藏在一旁暗處,一邊觀察戰況,一邊準備隨時跑開。   那侍從與韓晃混戰之下,刀光劍影之間,拆招換式尚能有來有回,韓晃招式漸快,那人也覺得愈發吃力。韓晃尋得破綻,一腳將那人踢開數丈,又提刀直直來尋庾亮。   擋在庾亮身前的侍衛被幾刀斃命,眼見韓晃的刀近的都映照出庾亮的咽喉,庾亮大失本色,渾身顫抖。   時有千鈞,皆係一發。庾冰、庾懌欲救庾亮而分神,被張健和劇布找到破綻,俱被刀劈前胸,受傷倒地。   韓晃的刀正直奔庾亮咽喉之際,忽聽得劃破危急的氣氛有一聲嘯叫,一桿銀槍從後方飛來將韓晃的大刀直直地釘在了地上,韓晃也因為刀脫手而失去了平衡,落地後向後踉蹌了幾步。   隻見城門外隨著後隊殺到有一員小將,趁著眾人詫異之餘兩步殺入陣中,拔起長槍。隻見這小將二十歲左右年紀,形容俊朗,儀態非凡,冠玉為臉,流星為目,丘巒體態,朗健身姿,一副文生公子模樣,然而著一身白甲也一副將軍的威風。   庾冰和庾懌趁機迅速起身護著庾亮退到衛隊之後,張健、劇布也顧不得愣神,殺向庾亮與衛隊混戰作一團。韓晃迅速在地上撿起一把刀,向這小將殺去,戰了不到五回合,韓晃的武器就又被打脫手,隻得招招躲閃。   韓晃以武力逞於流民行伍,乃是一刀一刀殺出來的將軍,與人交手從未落下風如此。心想到:天下又出了這樣的高手,他這桿“鏨金龍吟槍”真是有當年”金臺猛士”庾老太公的遺風。   張健、劇布兩人眼看韓晃被這小將打得節節敗退,連忙從人群中抽出身來相助韓晃,此時韓晃也拾起武器,三人合戰。   隻見這小將一桿長槍上下翻飛,在三位當世高手的密集攻勢下顯得遊刃有餘,而三人倒逐漸吃力起來。三人力求速戰,卻不能占的半分便宜,這小將尋到契機,一槍挑掉三人的武器,接著橫掃一槍,劃破三人胸膛,衣服被應聲撕裂,露出很深的傷口,頓時激淌出鮮血。   韓晃捂著不斷滲血的胸口,聲音已經有些虛弱的問道:“你是誰?和庾亮是什麼關係。”   這小將大戰之後,氣不長舒,麵不改色,言語中透著傲氣:“左將軍庾老太公所生五子一女,我就是第五子潁川庾翼。”   韓晃說:“原來隻聽聞小庾乃清流名士,雅量非凡,原想是個文弱的君子,沒想到本領高絕竟至如此地步!我還說我們兄弟已經橫行無敵,哪知道——嗬嗬嗬!”他言語中盡顯不甘,情難自抑,以苦笑收尾。   “我自幼跟隨我父習武,他老人家仙逝後,我在家精心修學,未曾出仕,故多以文才行世。前者蘇峻叛亂,為救庾氏危急,我助兄長在陣前鬥殺蘇峻。此番又南平郭默,方才顯我威名”庾翼說罷,幾人才知威震淮北的大哥蘇峻原來命喪在此人槍下。   “聽說你在涇縣打敗了桓彝,現在看來你不像有此等本事。”此時天下人都以為是韓晃一人獨自殺了桓彝。   “原來我大哥被你所殺,既然小庾公子這麼看不起我們兄弟,那就讓你看看我們的真本領吧。”說罷,韓晃三人又不顧傷勢發瘋似地一擁而上,刀劍如暴風驟雨般湧到小庾眼前,引槍來擋時,幾欲震脫雙手,小庾收招防守,連退數步。   奈何終是實力差距懸殊,小庾的功夫天下難有,有如登高俯視,看人盡是弱點。小庾銀槍破風,打碎三人兵器,張健被一槍貫穿胸口,而他雙手死死抱住槍桿,庾翼一時不能拔出,便順勢飛身一踢,重重地砸在劇布的太陽穴上,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劇布旋即吐血倒地沒有了氣息。   庾翼使盡渾身氣力抽出長槍,帶出張健一身血肉,張健也慘死當場。   眼見兄弟二人相繼殞命,韓晃因為力竭與悲痛,身體動作逐漸遲緩,被一槍打斷脊椎,癱倒在地,奄奄一息。   暗處的高蒼滿眼淚水,嘴唇都咬出鮮血,不自覺將祖浚的手握的很緊。祖浚雖然手上疼痛,麵容卻呆滯木然,自己本來蒙受父親的蔭蔽,做太平的公侯,如今相親之人為就自己相繼赴死,自己幼小的心悲傷的有些麻木。   正當庾翼將要結果韓晃的時候,長槍被高處飛來的一枚十字梅花金鏢打偏,隻見從一側的房頂上飛下一人,見此人裝扮緊稱利落,口蒙短巾,目標明確,抓起韓晃就朝另一側房頂飛走,一路直奔城北而去。此人來去隻聽得一陣銀鈴聲響,雖然身背的包袱裹得甚嚴,但庾翼聽其聲、觀其器,便識出此乃是當年“刀劈中原”的祖逖之寶——赤金九環大刀。   庾冰見狀剛想去上前追,被庾翼勸下,因為他與這蒙麵之人已不是第一次相見了。   “韓晃脊椎已斷,就算能僥幸活下來也動不了了。而且剛才此人本領不在我之下,雖不知其底細,但可以看出並非刺客。二哥,你要是追上去將他逼急,恐為他所害,多差人在城中加強巡視即可。”庾翼握著長槍的手微微顫抖。   自此,庾翼鬥殺蘇峻、槍挑郭默、蕪湖救中書,威名漸漸傳遍江南。而轟轟烈烈的流民起義草草收場,流民帥們就像黃葉,曾經茂盛時為朝廷依賴,如今衰敗,被一朝搖落,正合這肅殺的時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