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本王視金錢如糞土(1 / 1)

秦淮河畔,華燈初上。   詩有雲,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這裡隻有鶯歌燕舞和風花雪月,與江北的戰火相比,似乎是兩個世界。   沐良邁步走進醉春樓,老鴇趕忙迎上前。   “沐爺來啦,段爺在二樓甲字號,早已經恭候多時了!”   老鴇口中的段爺,乃是南城最大的布莊,吉祥布莊掌櫃段有德。   沐良點了點頭,輕車熟路上二樓,迎麵就是甲字號。   “沐指揮,今天怎麼回事?”   段有德已經等了許久,看到沐良,便迫不及待發問。   沐良大咧咧坐在主位,說道:“段掌櫃不必緊張,吳王殿下初來乍到,跟大家交待幾句,僅此而已。”   段有德上前斟酒,又問道:“為何專門挑選我們幾個?”   “還不是你們經常出城?”   “我們做生意,不出城怎麼進貨?”   “我知道!”   沐良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繼續說道:“外麵在打仗,吳王擔心有奸細向外送情報。我跟你講,以後出城定要謹慎些,切莫被人鉆了空子。”   段有德臉色微微一變,不過,在搖曳的燈燭下,很難發現。   “沐指揮說笑了,我這個掌櫃的充其量是個大管家,鋪子是魏國公府的,難道魏國公還能通敵不成?”   沐良一邊喝著酒,說道:“事就是這麼個事,你自己心裡有點數,把手底下人都看緊些,萬一真的混進燕王的人,魏國公也保不了你!”   “這個您放心,所有人的底細都查過,絕對不可能有奸細!”   段有德再次給沐良身前的酒杯斟滿,眉宇間卻暗暗出現異樣之色。   酒過三巡,美女相伴,接下來到了談論風月的時候。   沐良自然是樂不思蜀,段有德卻找了個托辭,早早離去。   “王管家!”   “老爺,您吩咐!”   “連夜備一份厚禮,明天一早,送去吳王府!”   “老爺,您看……這禮要多厚?”   “有多厚就備多厚!”   “是!”   王管家答應一聲,又問道:“老爺,後天那批貨還走嗎?”   段有德沉聲道:“按原計劃,走!”   夜色深沉,秦淮河畔喧囂之景依舊,直至天明曙光初現,方逐漸歸於寧靜。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欞,朱允熥不情願地從床上爬起來。   用過早膳,王忠上前詢問:“殿下,今日還上值嗎?”   朱允熥搖了搖頭,說道:“今天不去了,本王要給皇兄寫奏疏。昨天忙活一整天,這般辛苦,當然要講給皇兄知道,否則,豈不是白辛苦了?”   王忠有些無語,你昨天晌午就跑回來了,很辛苦嗎?   “對了,殿下,今天一大早,有人送來賀禮,說是恭賀殿下……”   朱允熥頓時來了興致,問道:“誰送的?”   王忠說道:“都是南城一些大商行的掌櫃,老奴不敢擅自做主,便將禮品暫放在前院,您看……”   “走,去看看!”   朱允熥起身來到院子,看到堆放著各種各樣的禮品,古玩字畫,紅木桌椅,各式各樣,琳瑯滿目,甚至還有一大箱的金銀珠寶。   “這口箱子是誰送的?”   王忠回道:“回殿下,是吉祥布莊的段掌櫃。”   “嗯,好,很好!”   朱允熥臉上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連說了兩個好。   王忠微微皺眉,說道:“殿下,老奴這裡有清單,您看是原物退回呢,還是作價……”   朱允熥擺了擺手,說道:“俗話說,禮輕義重,笑納為幸。雖然本王視金錢如糞土,不過,既然是大家的一片心意,退回去多不合適?”   王忠聞言,頓時臉色大變,趕忙勸道:“這些事若是傳到陛下耳朵裡,恐怕對殿下不利……”   第一天上任,就敞開門收禮,讓別人怎麼看?   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你是大明親王,世享富貴榮華,要這些東西做什麼?   朱允熥輕笑道:“皇兄每日案牘勞形,哪有閑心理會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收起來吧!”   王忠暗暗嘆了口氣,還是太年輕啊!   如此明目張膽地收禮,被人拿到把柄,豈不是自斷了前程?   “老奴鬥膽說一句,這些東西實在是礙眼,放在府上……多有不便。”   “你說的對,確實不方便。”   朱允熥稍加思索,然後說道:“這樣吧,你去尋個牙行,把這些東西全都變賣了!”   “啊?”   “換成錢就方便了!”   “這……”   王忠傻了,我說的不便,不是這個不便啊!   朱允熥又叮囑道:“記得要銅錢,不要寶鈔!”   王忠撓了撓頭,疑惑道:“換成寶鈔豈不是更加方便?”   大明朝實行寶鈔和銅錢兩種貨幣,但是有明文規定,市井流通,一百文以下隻能用銅錢,百文以上的交易則必須用寶鈔。   這些金銀字畫價值數千兩,若全部換成銅錢,就是數千貫,至少滿滿好幾大箱,哪裡方便了?   朱允熥搖頭道:“那玩意不行,還是銅錢實在!”   王忠心中暗暗嘆了口氣,隻得照做。   有用東西太多,王府下人全都被喊過來幫忙,正搬著,隻見孫虎風風火火地沖進來。   “王公公,殿下在何處?”   “剛剛去了書齋。”   “哦!”   孫虎答應一聲,轉頭奔向書齋。   王忠趕忙喊道:“孫統領,殿下正在寫奏疏,你若是沒什麼緊要的事,還是等一等吧!”   孫虎猶豫了一下,還是停下腳步。   “哎呦!”   兩名下人抬著一口大箱子,經過孫虎身邊的時候,其中一人腳下不穩,幾乎摔倒。   孫虎趕忙上前扶住箱子,卻感覺十分沉重。   “多謝孫統領!”   “沒事,你們小心點!”   等人走遠,他又看向王忠,問道:“王公公,箱子裡裝的什麼?”   王忠苦笑道:“今天一大早,南城那些個有頭有臉的掌櫃們,全都派人來送禮,剛剛那口箱子,就是吉祥布莊段掌櫃送來的。”   孫虎眉頭一挑:“你是說……吉祥布莊?”   “正是!”   “嗯,明白了!”   王忠不解,問道:“明白什麼了?”   孫虎卻不答,而是轉身向書齋走去。   “孫統領,殿下還在寫奏疏……”   “我去書齋門口候著!”   孫虎頭也不回,來到書齋,猶豫片刻,還是抬手敲了敲門。   “殿下,卑職有事啟奏!”   “進來吧!”   “是!”   孫虎推開門,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然後看到朱允熥正在悠哉悠哉喝茶。   “查的怎麼樣了?”   “回殿下,那個吉祥布莊,果然大有問題!”   “哦?說來聽聽!”   “是!”   孫虎整了一下思緒,然後說道:“這家布莊是魏國公府的生意,不過,魏國公徐輝祖公務繁忙,便將其交給徐增壽打理。”   朱允熥問道:“徐增壽身為右軍都督府左都督,不見得比徐輝祖清閑,哪有時間打理這些生意上的事?”   “殿下言之有理,據說,徐輝祖本打算將布莊生意交給小妹徐妙錦打理,但是徐增壽以徐妙錦女子之身,不便拋頭露麵為由,將生意攬到自己頭上。”   朱允熥點點頭:“很好,你繼續!”   孫虎繼續說道:“卑職順藤摸瓜,查到兩條重要線索。”   “其一,吉祥布莊的進出貨量很有問題,最近半年來,他們出城的次數太過頻繁。”   朱允熥笑著道:“說明人家的生意好啊!”   孫虎搖搖頭,說道:“布莊的生意,大致流程就是外出采購原料,紡織成品,然後傾銷,但是,吉祥布莊經常低價出售,有些時候,甚至會低於成本價拋售給同行。”   “貨物積壓,偶爾賠錢拋售也很正常。”   “殿下說的是偶有發生,可是,在吉祥布莊,卻經常發生,以至於有些小布莊壓根不去生產,就等著吃吉祥布莊的貨,然後以正常價格出售,說明市場行情沒有問題,那麼,問題隻能出在吉祥布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