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達剛鬆懈的神經又緊繃起來。 黑暗中什麼都看不到，電腦也是視頻結束後默認的黑屏，發著幽弱的光，什麼也照不清。 腦海裡滿是那酷似人類殘肢拚接的扭曲生物，黃達甚至感覺那人尾巴草已經出現在了自己身旁，用它冰涼涼的軀體，若有若無地觸碰著自己。 鼻尖甚至聞到了發酵水果，過期的牛奶，腐敗的肉類混雜一起的味道。 恐懼幾乎讓黃達墜入那個詭異的垃圾處理場。 “啪！” 辦公室瞬間又亮起來了！ 那些幻想中的感官體驗煙消雲散。 “不好意思啊，我看辦公室有點暗，我以為沒開燈。” 門口站著一個二十多歲的高個中長發青年，身形精瘦，穿著寬鬆的工裝褲和T恤，腰上戴著褲鏈，脖子掛著鐵項鏈，氣喘籲籲地扶著門。 “你是...張虛綺？”黃達試探性地問。 “你怎麼知道？誒呀！三點零一，我還是來晚了！”張虛綺哭喪著臉說，“今天工資泡湯了。” “沒事，今天來就是熟悉熟悉工作內容，我也是中午才到的。”黃達安慰道。 張虛綺走進辦公室，巡視一圈。 “真大啊這裡，不過就是光線太差了。” 黃達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剛剛和林度走在步梯的時候，還覺得整個A棟非常通透，光線明亮宜人。 上到了五樓，樓道和辦公室都一直開著燈，整層樓的光線還比樓下的自然光線還暗些。 直到張虛綺失手把燈關掉，黃達才發現五樓似乎透不進一點點光。 “黃達...”張虛綺若有所思地念著名字，“以後我們就是同事啦！請多多指教。” “請你也多多指教。” 黃達把電腦關了，準備下班離開。張虛綺在辦公室轉了一圈，發現諾大個辦公室也就四張桌子和電腦，興趣缺缺，便跟著黃達，問他今天下午乾了什麼。 黃達吞吞吐吐，倒不是想要進行隱瞞，而是怕把自己看到的說給張虛綺聽，會把人嚇一跳。 但轉念一想，大家都是同事，明天張虛綺還不是要自己看一遍。 聽完黃達的描述，張虛綺不以為然，還頗為自豪地說：“我大學就是學這個的！國內沒幾個學校有這個專業，所以我本科學歷就進了天存！” 黃達心想，這小子比我還幸運些，我好歹還出國鍍了個鎏金。 “我實習時候還消殺了幾個墻眼和蒜頭老鼠呢！” 一路上，張虛綺滔滔不絕講述著自己精彩的過去。而黃達25歲前的日子，除了上學就是打工，過著無趣的生活，隻能滿口附和著。 “我們去商業區吃個下午茶吧？”張虛綺提議。 黃達才發現自己中午沒吃飯，肚子餓了，便答應了。 “我們去卯兔區吧，那裡環境好一些。”張虛綺邊說著，邊招手打了車。 生物園確實是比A市市中心都要好，該有的城市設施無一不全。 園區裡的所有基礎設施和商業設施，都是為了總部人員服務。除了總部人員，其餘人都是服務人員。 服務人員隻能呆在自己所服務的場所，到了下班點，就會被集體送出園區。 這就是園區繁華而不擁堵的訣竅。 張虛綺拉著黃達在卯兔區裡七彎八拐，進了一家看起來頗為精致的小餐廳，熟悉得就像這裡的常客。 “這裡東西一定很貴吧？”黃達興致缺缺，本來隻想填飽肚子，但現在似乎要擔心自己的錢包了。 張虛綺一臉迷惑，道：“這不要錢啊。” 黃達一臉驚訝，他一直默認包吃指的是正常一日三餐，沒想到在商業區裡的餐飲也能包？ “你怎麼稀裡糊塗的就進了公司啊？”張虛綺哈哈大笑，“你就放心吃，我們G10員工一年有20萬的商業區餐飲額度，你這小身板吃不完的。” “你和我都是新員工，你怎麼什麼都知道啊！” “額...是你什麼都不知道吧！”張虛綺掏出手機，打開“存在園APP”，“看，這是總部員工的交流論壇，你也下一個吧，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在上麵交流，很方便的。” “那你幫我下一個吧。” 黃達掏出手機，卻是一個卡到天荒地老的雜牌機。張虛綺擺弄了幾番，實在太卡，作罷。 “黃達，要不你換個手機吧？現在就去買，你這手機怪不方便的。” “我沒有錢...” “不要錢！” 兩人快速吃完下午茶，打的到亥豬區快速給黃達選購了最新款手機，順帶捎了本筆記本電腦。張虛綺勸黃達，在工作之餘要多吃多玩多聊天。 回宿舍路上，張虛綺擺弄著黃達的新手機，往裡塞各種程序。 “呢，幫你下了一些app。存在園你刷一下臉，就可以進去了。” 黃達點點頭，刷臉登錄了存在園。張虛綺又一把搶過手機，添加了自己的聯係方式。 主管和藹可親，同事活潑樂於助人，衣食住行還不要錢，雖然就是工作內容有一些可怕。但有錢能使鬼推磨，多看個幾晚的恐怖電影，這上班不就和過家家一樣了？ 黃達臉上露出了癡癡的笑。 “喂，你在笑什麼？你也看到園裡那個熱貼了？” “什麼？什麼熱貼？” 張虛綺打開存在園，湊近黃達。 “就是這個帖子，你看看。” 帖子是兩張園區內的照片，照片裡是一位身材姣好的白皙少女，隻拍到了側臉，但依舊能看出少女麵容嬌俏。 要光是找美女同事，也不至於跟了幾千條回復。而是因為這位少女，頭上立著兩隻小小貓耳，短裙下，雙腿後，垂下一根黑色貓尾，緊緊貼著大腿內側。 這要是在園區外，那全當個人愛好理解。但總部園區內，還從沒有過一位身體改造者員工。 別說身體改造，就連紋身、超重超瘦、基因檢測不合格者等等，總部都嚴格地不予錄用，甚至連園區內的服務員都當不上。 所以當一位身體改造者、且為美女出現在總部時，自然會惹起一番熱議。 “看側臉還挺可愛的，是吧？黃達。” 黃達雖然厭惡身體改造，但不得不否認，貓女還是挺可愛的...下意識點了點頭。 “她這樣在園區很不方便吧，肯定有很多人注視她。”黃達頗為擔憂。 “你想太多啦，這種人把自己改造成這樣，肯定就是想讓別人看自己啊。” “有道理。” 兩人宿舍是在新建的H樓3層，特意安排著並排。 因為是新樓，樓裡亮著燈的也就零零散散幾戶。一層是管理員24小時待命的大廳。 3樓隻有黃達和張虛綺住，兩個人上去時靜悄悄的。 “那我們明天見！” 張虛綺就站在離黃達不超過兩米遠處揮著手，找書苑 ｗww.zhaｏshuyuan.com 鄭重地道別。 “晚安！” 進到宿舍，黃達才好好打量了一番，精致整潔的全新兩室一廳，低調奢華的家具，全屋智能程度極高。 雖不懂家裝品牌，但按照總部的氣量，屋裡東西絕對是一流產品。 簡單沖了個澡後，黃達一個後躺完美落在舒適的大床上。 環視著自己近乎完美的第一個“家”，過去的記憶不合時宜地冒了出來。 大學的床板總是咯吱咯吱的響，在E國寄宿的日子也不好過，狹小的閣樓，潮濕悶熱，直不起腰。在閣樓上隻能趴著吃飯。 E國人喜歡吃土豆，可黃達不喜歡，一口下去總會嚼到石頭。吐出來一看，稀爛的土豆泥裡有著硬硬的黑核，七彩的蟲卵，蟲卵炸裂開來，裡麵又是黏糊糊的蜜，流了黃達滿手。 仔細感受嘴裡殘餘的土豆，不少蟲卵還藏在嘴裡，在口腔中接連迸裂。 一咳嗽，竟吐出了拳頭大的肉瘤子，啪一聲掉在地上，跳動著。肉瘤上的血管越來越明顯，不一會就脫離了肉球，變成幾條紅色蚯蚓爬走。 黃達跟著紅色蚯蚓爬下閣樓，一個踉蹌滾下了樓梯，狠狠撞在轉角處。 吃痛得要緊，隻能平躺著歇息。一睜開眼，天花板垂下千條萬縷肉絲絳。 黃達一驚，背後冒出冷汗，肉條尾部睜開了眼，張開了嘴，千百雙全黑小眼睛凝視著黃達，血紅小嘴叫囂著，肉條便齊刷刷朝黃達襲去。 “啊！”過度恐慌的黃達發出一聲驚叫，醒了。 天已大亮，收拾收拾上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