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苦毒
一見季良出手,蛟龍一方的數十位大修士便冷眼盯著對方。
雙方相隔百餘裡對視,敖崖沉聲問道:“季良,你想保下無祁?”
聞言,季良緩聲說道:“無祁肉身已損,隻餘神魂與此苦劍相融,如此已對你們沒有威脅了,何必斬盡殺絕呢?”
“斬草便要除根,豈有留手的道理?氏族難道要違背契約,提前出世參與外界紛爭不成?”敖崖沉聲說道。
一聽此話,季良曲指輕彈了下苦劍劍身,笑道:“爾等以北極元山為引,不外乎想要我禺京氏率先打破這份契約?雖說我氏族進可攻退可守,但爾等這般處心積慮,難不成是已經投靠了那靈寰界的明心尊者?”
言及於此,它朝著四海殿北海門戶方向望去,緩聲說道:“隻是可惜了,爾等怕是不知如今的靈寰界早已是名存實亡了,全靠著那些參破元會之謎的尊主聖祖,以自身道果勉強維持著天地運轉,行將就木罷了!”
聞言,敖崖冷笑了一聲:“那如今大荒神朝又何在?爾等自顧不暇,還有心思關心外界他人死活?”
“一切不過是防範於未然罷了!我等氏族先祖之所以突然離去,乃是為了我們靈玄界的存續。隻是尊主們脫離了紅塵俗世太久了,不曾料到人心欲壑難填,爾等各族中不乏狼子野心者,如人族木玄,龍族敖廣,鵬族雲袞等修士,不思神朝庇護與授道之恩,為了一己私利,顛倒黑白,逆施倒行,掀起渺莽大劫,迫使神朝不得已以大神通將靈玄界一分為二。”季良緩聲說道。
言及於此,它嘆了一聲:“我等滯留於此,無非是各族長輩想要看看爾等所願的大同之世是何等模樣。隻是二十餘萬載了,所見了多是爾虞我詐,這世道還是如此地醜陋不堪,乏善可陳。”
“此界資源有限,不爭又豈能出頭?我等修行數千載,難不成隻為了老死在此界之中?”敖崖沉聲說道。
“下玄界尚能修行到化神期,仍有飛升上界的機會,難道還不夠嗎?爾等可知為何此界飛升臺愈發稀少嗎?倒是差點忘了,這飛升臺在爾等口中喚作逆靈通道!”季良輕問了一聲。
此話一落,各族元嬰修士紛紛注目而來。
在逆靈通道此事上,各族所推斷的無非是朝著空間是否穩固的方向去考慮。
如今聽季良提起,他們迫切地想要知道,在這其中是否還有不為人知的隱秘!
一見此幕,季良輕搖了下頭,笑道:“爾等私欲太盛,濁煞之氣汙了天地清靈,此界自然會提前走向末法之世,靈機潰散之下便是一方世界也會有天人五衰,如此爾等又何來飛升的可能?”
“若按你所說,難道我等不爭而無為,便能飛升?”遠處的遠海傳音而來,緩聲問道。
“何謂不爭?何謂無為?”季良反問了一聲。
言罷,它環視了四方眾修,見沒有半個回應,便輕笑了一聲。
而後它搖了下頭:“這種世道已是如此,唯有隨波逐流罷了。爾等若是不爭,十有八九落得個不得好死的下場。當然若是我等氏族身在局中,亦是如此,身不由已!玄鴻便是最好的明證了,數百年來苦苦掙紮地修行至今,仍是一個貪嗔癡慢疑五毒俱全之輩,心猿意馬難降,難成大勢!”
在雲海身邊的曹魏一聽此話,神色淡然地隔空看著對方,不喜亦不怒。
見此,季良笑道:“此話不過是我一家之言,玄鴻姑且聽聽便是,信也好,不信也罷,都無妨!隻是老夫從秘境之中走出,行走下玄界不過百餘載,知曉伱的難處。在這種階級森然宛如一潭死水的世道裡,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安分守己者被視為懦弱,不爭者便毫無出頭之日,換作老夫來,也不見得比你做得更好!”
“前輩言重了,這世道還是很好的,起碼我等過得很是快活!雖說年輕時候吃了些苦,但……”曹魏輕道了一聲。
一聽此話,季良輕搖了下頭:“汝之所以吃苦,隻為了成為人上人?”
“有何不妥,又有何不對?”曹魏沉聲問道。
“所以啊,老夫方才想要爾等無為而為,順天之時,隨地之性,因人之心,不去做那持強淩弱之舉。”季良嘆道。
“人皆有私欲,厚薄人物,向來如此!”曹魏駁斥了一聲。
“季良道友此言何其難也!如玄鴻所說一般,這世道便是如此。逆行者如挽天傾,唯一的下場便是死無葬身之地!”敖崖沉聲說道。
“爾等所言也確是如此,獨木難成林,唯有誌同道合者,一路披荊斬棘,矢誌不渝,方能在這般濁世之中撕開一線光明。”季良緩聲說道。
說到此處,它惆悵地嘆了一聲:“隻是爾等皆不是這般人物,多說無益!不過在場的諸位道友今後有化神者,若想要有飛升機緣,須得讓此界重回清明之世,萬族之間放下成見,亦再無凡人與修士之別!這一點其實你們能做得到,隻是不願意放不下罷了!”
敖崖冷笑了一聲,問道:“你呢?”
聞言,季良緩聲說道:“老夫無此魄力,但若有這般人物,我當為其手中刀劍!”
言及於此,它揮了下手中的這一柄苦劍,風聲呼嘯。
凜冽劍風所過之處,空間竟肉眼可見地出現了裂痕。
“此劍可斷空,卻斷不去爾等的私念!也罷了,諸位走吧,要不然就來不及了。”季良緩聲說道。
言語之間,在這空間本就是千瘡百孔的區域,從中所溢出的滴滴黑液如雨落,流串成線,從天而落,化作了一條條細不可見的黑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由疏到密。
隨著苦海初露現世異象,天地間的死氣便愈發濃鬱了起來。
忽然一聲驚雷乍響,滂沱血雨從天而降,浩浩湯湯如洪流般蕩清這方渾濁的天地。
見此,雲海二話不說便攜著曹魏化作了一陣青虹,而在此之中的各族元嬰修士早有準備,當即各施其法,紛紛朝著遠處疾馳而去。
唯有季良所化的玄冥,手持著哀鳴的黑劍,神色復雜地站在了血雨之中,任憑著血水沖刷著身軀。
在雷雨之中,曹魏隱約聽到了耳邊傳來了某種未知的存在的喃喃低語聲,在血雨之中似有一道黑袍人影緩緩朝其走來,隻見其輪廓,不見五官。
隻見此人驀然貼上前來,以額相觸,鼻間輕碰,緊接著對方的麵龐便緩緩變化成了他的模樣。
見此,曹魏當即緊閉雙眼,凝心精神,抱元守一。
下一刻,此人睜開了雙眼,在那空洞的眼眶之中似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
縱然曹魏閉目無視,但仍感覺到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膚,每一個毛孔甚至連神魂,都有一種厭世之感,與其迫不及待的沖動,想要與對方融為一體般,好似那彼岸,便是最終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