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的海洋存納了許多已經淡忘了的光陰… 在回身尋找的過程中,每一滴從海洋中舀起的水滴都能釋放出一個完整的世界。 關於那些年曾經如何荒唐、如何雀躍的世界,將它們捧在掌心,感動又感傷。 我失去了,我失去了… 心底聲嘶力竭地怒號… 失去了很珍貴的東西,我失去了青春,失去了自己,現在就是一隻機械木偶,眼前百般世界的惡性無趣循環,視為幻境,打破又重新拚湊。 這惡魔世界,簡直是釋放了太多的黑魔法… 最慘的一次,我整整三天隻吃了一個麵包,我在破舊帳篷裡,凝望著光亮,遠處城堡頭頂的尖刺上,我看著掛著一塊滋滋冒油的熱乎烤肉。 我在黑暗中找不到任何出口,饑餓無限拉長了對夜的漫長季節,饑餓讓我在夜裡無法入眠,僵硬著身子,隻有眼珠還可以滴溜溜轉動。 我時常回憶起過去的片段,常常和一個單調的朋友去小酒吧,在那間昏暗的酒吧裡… 對,是很昏暗的酒吧… 我度過了渾渾噩噩的時日,當時覺得空虛、不抱任何希望的時光,現如今回憶起來,卻是以往人生中最為具體、最為充實的時光。 不過,這時光就隻能擁有一次。 “你可以找一份工作…” 朋友,蓬頭垢麵提醒我。 “不,躺平挺好…” 我嘴裡咬著草根,一副不可一世的態度。 “你可以去找一份具有挑戰和危險性的工作…” “比如呢?” … “比如,比如去醫院的太平間守夜…” “輕鬆又不會受到排擠…” “反正你也天不怕地不怕,還怕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 … “也是…” 我猶豫了半晌,終於同意了。 這樣的工作,本就由為數不多的人去完成,在金子和生命之中,還是很好選擇的。 醫院的夜比我想象的還要冷,況且總感覺身後有什麼東西在凝聚成人形,轉眼又消失不見。 走廊上的壁燈昏昏暗暗,點亮還不如直接關掉亮,隻有個別的房間,有點光亮。 “這破袋子就不能做大一點嗎?” 有人咒罵道。 這裡的氣味很難聞,時不時就會有死者被塞進袋子裡送過來。 有的人身子太高,這袋子隻能到脖頸,露出一個歪歪扭扭、詭異的頭顱,看著確實直擊靈魂。 “這是故意的,還是把袋子就做這麼大。” 這裡黑暗潮濕空曠,聲音要滾好幾圈才散開。 有的時候,末尾的聲音還夾雜著幾聲譏笑,聽著瘮人,我聽到了,這已經不是第一次。 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可以買得起麵包,夜裡空閑的時候,也可以用來讀書,也可以用來冥想,我知道我的身後不止一個靈魂。 突然熄滅的昏黃的壁燈… 緩慢的腳步聲… 急促的腳步聲… 冷透到骨子裡的嘰嘰聲… 突然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的玻璃水杯… 自動飄起來的白布… 身體突然感覺一陣疼痛… 極速的下墜感… 後背突然抽搐了一下… 這些我都見怪不怪了,我知道他們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引起我的注意,我隻當是小孩子的惡作劇。 據說,我的前任同事,就是突然離職的,這很正常,如果不是這樣,我恐怕又要麵對這寒冷的夜。 比起餓肚子和這寒冷的夜,我覺得麵對這樣超靈的東西,更有意思,更輕舒了一口氣。 有一天,搬運工抬來了一具新的屍體,我看了一下標牌,這居然是我那前幾天突然離職的前同事。 我的腦子在安靜得可怕的太平間裡,突然,耳邊響起一陣刺耳的嗡鳴聲,我整個人都處在疑似風暴中,無法睜開眼睛,也無法呼吸。 等到搬運工把屍體放進暗格裡推進去,過了一小會兒,這樣的刺耳嗡鳴聲才結束,我整個人在短短幾分鐘裡,虛脫了下來。 我有氣無力耷拉著耳朵,坐在椅子上,大口喘著粗氣… 我打算離開這裡,去通口氣,到走廊的通風口處…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 我重新返回到房間裡,我有點好奇,在所有人離開以後,我悄悄拉出這個暗格,打開了停屍袋。 他是個老頭,頭發都白了,臉色也煞白,這日積月累的皺紋,其中溝壑縱橫,近看囫圇個可怕。 我不知道他人這一生如何度過,但足以說明是個不幸的老頭,我仔細觀看,他胸口處有一塊黑斑,我摸了摸並無特別之處,像是塗了一層墨水,隻是乾掉了。 看著眼前的一切,我在想,隨著時間的流逝,等我到了老年,是不是也會變成這樣… 說來也奇怪,自從那天起,我就總是反復做一個奇怪的夢,我走到懸崖邊,低頭看到了另外一個世界,然後大霧彌漫,就什麼都看不到了。 我預感會有超凡的事情發生,隻是時間早晚的事情,我知道會有說不清的東西出現。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突然想到我當時說的一句話: “你好,同事,明天我會陪你一起去火葬場,我會把你帶到最近的地方,那裡有免費公墓,最後把你的骨灰撒進密林深處。” “啊?您不會盯上我了吧!我會按照我說得,說到做到。” 我默默說話,他一定能聽見。 說來又奇怪,我再也沒重復過那個夢… 可能在這裡工作的人,精神不正常也很合理,但合理的反而不合理,不合理的反而符合某種暗流。 隨後,我開始思考時間的存在,這也從側麵印證了,這個世界果然不簡單。 光年,光年之外的東西,相信是故事。 “怎麼,你相信那個流浪漢說的話。” “他叫什麼名字?” “羅納多…” “一個十足的故事騙子…” “他隻關心你手中的麵包有多大…” “那他是如何變成這樣的?” “據說是炸彈在他周身爆炸,幸好趴下的及時才保住了性命,可精神也變得不正常了。” “難道國家不會關他嗎?” “誰會再關心一個傻子…” “上次他還說自己的工作是飛行員呢,現在又變成了守屍人。” “哦,就當是吹牛吧!” 可能,可能事情也不會這麼簡單,人生也就變成了隻為一日三餐。 一個傻子的話不可輕信,也不可不信,能說出來就有一定道理。 況且,“傻”隻是給多數人的一種狀態,或許是一種狡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