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陽光照在琉璃廠大街的石板路上,一輛馬車正撒歡兒跑,兩側都是年代久遠的青磚琉璃小樓。 有不少戶門前,都掛著“寶月閣”、“崇文府”的這類黑底金字招牌。 在上上個世紀,這裡曾是趕考書生們住的地方,附近都是最多的都是紙墨店。 毛筆要選——明月軒 畫筆要選——福星城 南紙要選——清雅庭 墨水要選——一得閣 這些都是百年的老品牌,如今卻是再也無法看到曾經輝煌的時刻了。 還有一些古玩店,也常是老人家的閑談雅處,一身青色大褂,挽著一寸寬的白袖,下身亞麻色哦休閑褲,踩著千層底的老式鞋。 打開一把“不到長城非好漢”的白紙黑墨字折扇,漫步走進了那條陽光進不去的幽深小巷。 “隆安堂”的招牌有些破舊了,字體也模糊,門口依舊掛著寶藍色的棉布簾子。 這已經在到了“墨家胡同”的最深處了,一般尋找古玩的人,絕不會選擇這麼偏僻的地方去尋寶。 照著往常熱鬧的場景,客人一掀開棉布簾子,門上銅鈴一響,就會有幾個夥計過來招呼,說說笑笑吃吃喝喝。 如今,櫃臺前,已經空無一人,識趣的,就直接走進內堂,該喝茶的喝茶,該下棋的下棋,該逗鳥的就逗鳥。 店,依舊是紙糊的老窗,陽光透進來是朦朧的,空氣中懸浮著無數灰塵,屋子裡擺放著大大小小的條桌和木箱,是有些年頭的東西,還有線裝書石墨和筆洗。 看起來這個店裡什麼都賣,墻上還掛著一套老式的大紅色嫁衣。 這裡乍一看像是被灰塵封印的老屋,幾十年無人踏足,隻有這些灰塵,如同玄幻的精靈們在臭氣的空中歡舞,它們是這裡最久的租客。 連最近一時間的小孩子,都已經成年了,他們遠走高飛,離開了這裡,隻留下石板路上陌陌柒柒的身影,在月黑風高的夜裡遊蕩。 紙墨店附近回收斷筆頭的老者,也早已失去了身影,吆喝聲也在陽光的折射下到了天邊,天空依舊大雁飛過。 在棗子巷口,曾有白發蒼蒼的老者提著一袋子發黑的紅棗,給每個路過的人發放,口口聲聲說甜得很,母親領著小孩子路過,都會繞著走,嘴裡說不要吃這破棗。 可還是有不少的人吃過這棗,說甜得很,老人也在不久以後,消失了。 我依然記得這個場景,並揮之不去,那已經是很多年的事情了。 有圖著新鮮的人在屋子裡慢慢轉悠,聞著空氣中濃鬱的檀香味,最後在那件大紅嫁衣前駐足欣賞。 嫁衣的材料是上等的蠶絲綢,精美的緙絲邊,貼著蝴蝶鳳凰花紋的金箔,鑲嵌著珍珠紐扣和琉璃薄片,它被展開在墻上,便是美艷動人。 “不,這絕不可以…” 有人想以此勾勒出一張新娘的側臉,客人揣摩新娘臉上的神韻,就像一個眼神嫵媚的女孩扭頭沖我輕輕一笑。 “不可,不可…” 畫龍不能點睛,同樣這也不能畫臉,這是多少古人的忌諱。 昨天的昨天是明天的後天,明天的昨天是昨天的前天,這代人似乎也走向了第二階段。 不,時間不可能會這麼快,這一定是錯覺,可這錯覺如此明顯,又自我產生懷疑。 彈子球,老鷹的塗彩風箏… 中間一根小木棍的轉輪… 火柴,隻要一劃就打噴嚏的火柴… 那漂亮的木製獨輪車… 幾個人一起藏饃饃的遊戲… 每次放學都會占位置的柳樹墩上,寫著作業… 哦,還有嘶吼一夏的蟬蛻… 天氣很熱,卻從不覺得熱,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麥浪的田中,那個時候也是四五月份,風很大,是風到季節… 幾個小孩子,紮起稻草人,或者自己扮演起稻草人… 頭頂戴著羊毛氈帽,臉上圍著圍巾,一入冬,就能見到的馱煤塊的駱駝隊… 鉛筆廠,每次扔出來的鉛筆芯,用紙裹起來還能寫字… 那明晃晃的月,根本不能召喚我回家吃飯,隻有那一聲長吼… 全都是土路,一眼望不到頭… 晚上還要一個人拿著裝電池的綠色手電筒,走夜路去上學… 槐花開了,都要爭第一朵花… 那個時候,親人很多,不曾離去,一個叫,五個回應… 榆錢總要烙成餅… 柳笛聲響徹故城… 這些不過是昨天的身影,推開木門,紮著兩個小辮子的姑娘,喊著餓了… 昨天,啊? 不… 啊… “是,昨天…” 如夢如幻,如泣如訴,真希望隻是一場夢,卻又回不去,一直在尋找真的時光機。 我想將想到的畫麵,通過紙墨一一畫出來,可每次感覺都差很多,把紙團了扔出去… 如此一來二去,屋子裡差不多已經百十個紙團,心裡越發不安… 為首者,正值壯年,個子不高,一米七不到,身上套著白色長袍,頭部留著淺淺的黑發。 每次我看到,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都看成——正值少年。 “紙墨店,紙墨鳶,紙墨店前紙墨甜,紙墨甜,紙墨鹹,撿個紙墨換酒錢,換酒錢,紙墨人,紙墨月下紙墨魂,紙墨魂,因風起,紙墨劍術笑吟吟,舞弄紙墨興不盡,唯對陀螺興趣深,兒童急走追黃蝶,飛入菜花無處尋…” “哼,這些不過是尋常人家記憶,你卻藏得猶為深,這是為了什麼?” “你自然不懂,這裡包攬了一生的夢境,是快樂的根源,是後半生活著的唯一力量…” “所以才藏得如此之深…” 黑袍幽幽說到。 “你不懂…” 無盡的黑暗深處,時不時傳來淒厲的慘叫聲… “這些聲音是什麼?” 我幽若問到。 “這裡有一本生死賬,隻有賬消了,才可以得到靈魂的自由,獲得解脫可不是隻死掉那麼簡單。” “這…” 隨後,黑袍無形的手臂一揮,便看到一圈一圈如同波紋一般的紫色漣漪,漸漸散開,那些聲音瞬間消失了。 “啪…” 扔下來什麼東西。 “你的賬已經替你消了,接下來你就研習一下這本煉丹術,在這裡能成為煉丹師,也是不錯的選擇。” 在油燈的溫熱下,我逐漸感覺靈魂越發凝實起來,才有力氣說話。 “這…” 我輕聲自語。 “你唯一的記憶就是這家紙墨店,正好把紙燒了可以煉丹,你還是有天賦的。” 隨後,便消失在這空間裡,隻有古老蒼壁上的油燈,悠然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