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總鏢頭,我等先行一步,有緣再會了。” 望安鎮,坐落在秦嶺山下的一個小鎮,威信鏢局雲問天向鎮遠鏢局燕伍遠辭行。 十來日時光,鏢隊一行有驚無險的地走出了秦嶺。 從安村鎮到京兆府是一條寬大而平整的官道,已在官府轄區,再無匪患了。 鎮遠鏢局要在鎮上治療傷員,購置棺木安置鏢局的屍首,整個鏢隊也就散了。 “問天老弟,若到鎮江府,務必給個機會,讓我盡地主之誼。” 燕伍遠笑容爽朗,言語熱絡,一旁站著的燕陸郊也是拱手作禮。 旁邊的燕琦玢卻瞪大了眼,他爺爺叫雲問天老弟,自己平白就低了雲霆一輩,他惡狠狠地瞪了雲霆一眼。 雲霆遭此無妄之災,隻能看向去路,目不斜視。 小錢在騾車上樂開了花,瞬間吸引了火力,挨了燕琦玢一陣目光殺。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聚散終有時。 春風徐徐,已頗有暖意,雲霆一馬當先,馬蹄輕快,雲問天悠閑地策馬在鏢車之側,兩輛鏢車的“吱吱”聲回蕩在官道之上。 第二日晌午時分,眾人已到京兆府城外。 隻見磚石交錯的城墻足有百尺來高,城墻上還矗立著座座瞭望塔和箭樓。城墻延綿數裡巍峨壯闊,宛如巨龍橫臥。 京兆府的入城盤查遠超蜀地,尋常兵器可以攜帶,甲胄勁弩則視若造反。 盤查的士兵非但仔細搜查行李,也認真觀察著行人中有無通緝要犯。 入城隊伍綿綿數百步,賈掌櫃和唐郎中出得馬車,和威信鏢局眾人在隊伍中緩緩挪動。 雲霆牽著馬,看著隊伍旁側木板上貼著密密麻麻的通緝令,發現有塊木板上的通緝令枯黃破敗,應該有不少年頭了。 最上頭是一張威武雄壯的臉,下麵寫著“昆侖匪首徐匪慶”。 第二張也是一張威武雄壯的臉,下麵寫著“昆侖少匪首徐匪峰”。 第三張還是張威武雄壯的臉…… 雲霆頓覺不對,打眼一掃,隻見昆侖眾匪的畫像居然大同小異,這昆侖群匪莫不是異父異母的孿生兄弟不成? 想來定是那畫像的畫師並沒有見過這老多的匪眾,隻能按個模板稍微修改就是一個通緝畫像。 他想和父親談笑一番,一回頭卻看到後麵的三個人都臉色不對。 三人都盯著昆侖的通緝令,父親須發輕飄,這是他情緒激動的標誌;賈掌櫃沒了常掛在臉上的笑容,緊皺著眉頭;唐郎中一臉悲天憫人,口中長嘆。 雲霆隻恨不懂讀心之術,前方已傳來士兵的輕呼:“後麵的,拿好文牒憑證。” 幾人都收斂了心神,應對盤查。 入了京兆府,賈掌櫃恢復了樂嗬嗬的笑麵佛模樣,坐回鏢車指路。 眾人穿梭在熱鬧非凡,人聲鼎沸的街道上。 兩側店鋪裝修得金碧輝煌,小攤則擺放著琳瑯滿目的商品。 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空氣中彌漫著熱氣騰騰的食物香氣,濃鬱的胭脂香料香氣,叫賣聲此起彼伏,好不熱鬧。 不多時,鏢局眾人聞到了獨特又濃烈的藥材味道。 此地是藥鋪一條街,整條街上全是藥鋪,而“安濟坊”藥鋪獨占了半條街。 “安濟坊”門口貼著一副“但願世上無疾苦,寧可架上藥生塵”的對聯,橫批是“聚蓄百草”。 藥鋪內人頭攢動,抓藥的夥計們動作迅捷,井然有序。 賈掌櫃和唐郎中剛下了馬車,便有幾個夥計腳步輕快,迎了上來,向賈掌櫃行禮。 一人引鏢局眾人押著鏢車往後院而去,別的人簇擁著賈掌櫃和唐郎中進內堂去了。 “少…掌櫃,賈平幸不辱命,將唐老帶來了。” 賈掌櫃一進二樓廂房,就單膝跪下。 廂房靠窗處站著個青年,端的是:細腰乍臂雙眼俊,兩眉入鬢常清。 他英姿雄發,眼神中有股千錘百煉的堅毅。 青年隻一步,就若龍行雲,到了賈掌櫃麵前,可見輕功造詣非凡,搭手扶起了賈掌櫃: “賈掌櫃勞苦功高,此番回來就留在總號任掌櫃。威信鏢局已到後院,你先下去安排吧。” 賈掌櫃告謝而退,房內就隻剩下青年和唐老郎中了。 青年恭敬地拱手行禮: “審元先生,在下徐峰,家父徐慶。長途跋涉,辛苦您了。” 原來此人就是通緝畫像上的“雄壯威武”之一,昆侖派的少門主。 唐老郎中連忙回禮: “少掌門客氣了,再興與我相識多年。何況身為郎中,治病救人是應盡之宜。” 再興是徐慶的字,唐郎中竟是為治徐慶的病而來。 徐峰言笑晏晏:“既是如此,晚輩鬥膽稱您唐老,在外您就稱我少掌櫃。” 唐郎中看過城門口的通緝令,明白朝廷對昆侖重視非常,立馬應下。 兩人又寒暄了一番,徐峰說道: “唐老舟車勞頓,您先好好休息,明天我帶人護衛您回昆侖。” 讓門口屬下帶唐郎中去休息,徐峰回到窗前,看著在和賈掌櫃交接的鏢隊眾人,想起了當初和父親的對話。 徐峰兩年前受的重傷再度復發,一眾郎中束手無策,潛伏在中原的探子都接到了尋郎中的任務。 明麵身份是“安濟坊”錦官城分號掌櫃的賈平,尋到了神醫唐審元。 唐審元多年前曾任隨軍郎中,後來昆侖事變,為避禍,回了蜀地老家。 昆侖雖強者如雲,但在中原行動不便。錦官城的“安濟坊”也就是個探子基地,沒甚高手。 若是托名聲斐然的“青城鏢局”,怕引起有心人的注意,若托個小鏢局,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沿途不安寧怕保不了唐神醫的安危。 眾人爭論紛紛,徐慶躺在上首,幽幽說道:“威信鏢局雲問天還活著嗎?” 下首不少人麵色一變,原來鬧騰騰的聚義廳內,鴉雀無聲。 掌管情報的“黑鴉堂”堂主站了出來: “威信鏢局鏢師,就他父子兩人。這些年一直在蜀地內行鏢,沒再招過鏢師。” 徐慶又問道:“當年代雲問天,接我三掌的漢子呢?” 黑鴉堂堂主毫不遲疑,竟然對這樣的小事記得清清楚楚: “那鏢師還在威信鏢局,但身負重傷,臥病在床。” 徐慶哈哈大笑:“像我現在這般嗎?咳咳咳……” 過了一會兒,徐慶停止了咳嗽,說道: “當年說好了,三招了恩怨。隻是他代雲問天受過,便宜了雲問天罷了。” 堂下有人聽了,冷哼了出來。 黑鴉堂堂主回道:“雲問天一夜間須發皆白,想來也是……也是心中有愧。” 徐慶陰狠狠的說: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就讓威信鏢局護送唐審元。他不是‘鏢接無悔,威武信義’嗎?就讓他來救我這個仇人。” 這事就這麼定下了。 徐峰去問黑鴉堂堂主內情,堂主卻麵色復雜,沉吟良久,隻是說:“少掌門,這人是個瘟神。” 徐峰來了興趣,領下了接人的差事。 雲問天謝絕了賈掌櫃住宿邀請,一行人出發離開。 走到院門口,雲霆忽的心中一動,回頭就看到二樓窗口,一張俊朗、雙眉入鬢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