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快到午時的時候兩人才狼狽的回來,滿身的泥水很是不堪,來不及換洗衣服,早已餓暈的兩人便撲進廚房找吃的。 不知過了多久,澹臺鵲出來了,莫湮跟在後麵,他們都回屋去換了身乾凈衣服,再推門出來時,澹臺鵲將幾人招呼到身前。 “一會兒你們同我去朧山一趟。” “去哪兒乾嘛?”莫湮問著,一臉不願意。 “那你別去好嘍。”澹臺鵲白了他一眼。 蘇蘇點點頭,洛如思索著很快也同意了。 於是幾人回屋收拾自己的行李。 莫湮回到屋子,看著一屋子的毒藥和暗器,翻來找去,除了一些用來應付突發狀況所必須要帶的幾套暗器,他在找不出來要帶的東西了。 衣服,就那幾件,暗器,也就那幾套。 於是莫湮跳上床,計劃著出發前睡一覺,躺下時,脊背卻讓一個東西硌到了。 翻身起來,一支簪子靜靜的躺在莫湮身下。 於是將那簪子捧在手中,又想起了早上澹臺鵲對他說的話。 他費勁了心思,最後他要找的那個人卻死了嗎…… 這樣一來,除了唐門的追殺,他在這個世界上倒確實是沒什麼存在感了啊。 可是他答應了澹臺鵲,要加入她的隊伍,作為“霜”的一員完成“霜”的目標。 總還是有些意義的吧,畢竟他還沒有給父親母親報仇呢。 …… 宋驚和朧站在洛陽大門前,看著高大的城門,宋驚搖搖頭: “沒有長安的高。” 將要往裡走時,突然眼角的餘光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再要去尋時,已沒入人群沒了蹤影。 “怎麼了,殿下。”朧問著。 “沒事,許是眼花了罷。” 說著便向城門裡走。 不遠處正在趕路的澹臺鵲停了下來,回頭張望著,但看不到那個她所熟悉的人。 她甩甩頭,堅信是自己眼花了,轉身追上同樣趕路的幾人。 …… 朧山,藥矢穀。 他們順著山路而下,最終在朧山最低處看到了一處石碑。 “藥矢穀?怎麼還有這麼奇怪的名字。”莫湮發著牢騷。“唉鵲姐,你確定要找的人就在這裡?” 澹臺鵲沒有搭理他,揮揮手,向穀中走去。 周遭皆是些沒見過的花草,有幾處桃樹,但當下正是深秋,看不到粉紅,倒是觀得些枯黃。 四下都是懸崖峭壁,隻是他們身處懸崖之下,一眼望去仿佛置身花海,這些不知名的花草襯這四人,著實讓人感到心曠神怡。 在山穀的盡頭有一所木屋,正是他們要找的地方。 扣門三聲,不多時,門開了一個縫,一個姑娘的腦袋從裡麵冒了出來,她看著澹臺鵲,澹臺鵲也看著她,兩人都嚇了一跳。 對方竟和自己生的如此相像! “鵲姐不會是還有個雙胞胎姐妹吧。”莫湮在一旁戳著身邊的洛如,說著。 洛如隻是不說話,疑惑的看著兩人。 在門口僵了好久,多少有些尷尬,於是澹臺鵲先開口了: “請問姑娘,澹臺翊老前輩在嗎?” “澹臺翊是誰?”那姑娘說道。“我不認識啊。” 忽然木屋裡傳來一老者的聲音,渾厚,聽著讓人心安。 “柔兒,是來客人了嗎,讓他們進來吧。” “是,師父。”名叫柔兒的姑娘允著,隨即開了門放四人進去。 “我叫易柔,這是我師父藥矢。”姑娘介紹著,為藥矢拉開椅子,也為澹臺鵲等人拉開椅子。 隨後便跑去裡屋了。 澹臺鵲坐在老者對麵,看著藥矢,澹臺鵲問:“前輩,您可知道澹臺翊?” “我就是。”老者慢慢的答著。 這個回答讓澹臺鵲愣住了,直到易柔姑娘從裡屋出來,將茶水放到澹臺鵲麵前。 易柔去給莫湮遞茶時,莫湮清楚的看到了她胸前戴著的鳥鵲吊墜。 莫湮愣在那兒,許久沒有接過易柔手中的茶。 “前輩……” “別見外,叫我祖父就好。”澹臺翊打斷了澹臺鵲的話。 “祖……祖父……”澹臺鵲說著,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澹臺子讓我來……” “我知道,他和我說過,他是阿離的好孩子,可惜……” 看到了澹臺鵲眼角的淚光,澹臺翊沒有再說下去。 屋子裡沉默無聲,蘇蘇靠在洛如肩上睡著了,莫湮若有所思,易柔坐在一邊,玩弄著頭發。 澹臺鵲先開口了: “那位易柔姑娘是……”她說著,看著澹臺翊的眼睛。 “其實易柔這個名字是我起的,當初澹臺子把奄奄一息的她抱來時,她是不叫易柔的。”澹臺翊說著喝了一口茶,茶很香,但是現在沒人有心情去理。“那時候,她還叫‘澹臺鵲’。” …… 澹臺翊在寧朝之初便隱居朧山,本想安穩度過一生,無奈身體每況愈下,用不了幾天便得去看一次大夫,後來許是覺著麻煩了,自己在家坐著也沒什麼可做的,便起了學醫的念頭。 他買了一堆醫書回來,在家細細研讀,若是有不懂的便記下,進城時便問了他熟悉的大夫,十幾年的苦研沒有白費,他學的深奧,在這座山穀種起了藥草,自己改名藥矢,獨得清凈。 …… 宋歷一年,洛陽城郊。 “鵲兒你不要有事啊,你撐住,我馬上救你。”一白衣男子抱著一個姑娘向朧山飛奔,是澹臺子和那個真正的澹臺鵲。 他很慌,步伐混亂,幾次險些跌倒。 …… “祖父你想想辦法救救鵲兒,娘死了,我就這麼一個親人……”澹臺子跪在澹臺翊麵前,但是這種事,澹臺翊也拿不穩能不能救活。“我……盡力吧……”他隻能這麼說,看著床上奄奄一息近乎死亡的姑娘。 得虧是慕輕染給她清理了傷口,稍稍治療了下,盡管她也沒辦法,但起碼讓澹臺鵲撐到了現在。 宋驚撤軍後,澹臺子昏迷了一個多時辰,似乎有什麼牽掛似的醒來,他原以為妹妹已經活不成了,直到慕輕染告訴他還留有一口氣。 他抱著她來到祖父這裡。 …… 雙眼緩緩睜開,看到了一張陌生的麵孔。 “鵲兒你醒了,你活過來了,你……”澹臺子雀躍著,直到她說出了那句話。 “你……是誰啊。” …… 偌大的屋子裡隻有澹臺子和澹臺翊兩個人, “祖父,我不想把她帶在身邊了。”澹臺子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嘴角明顯的抽搐。 “為何?”澹臺翊問著,白發搭在眼前,滄桑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外孫,亦或是,洛陽城主。 “我身邊不安全,況且,她不記得我,也不肯認我這個哥哥。” 苦笑著,將澹臺鵲留在藥矢穀,從此澹臺鵲不再是澹臺鵲,而是易柔。 …… “他還是放不下,所以才會從侯府買下你,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當妹妹來疼。” 澹臺翊說著,突然莫湮起身,拉開門向外走去。 澹臺翊眼神示意,易柔跟了上去。 洛如隻在旁邊聽著,表情並無多少變化,似乎早就知道了這件事。 “所以,我始終還是別人的影子啊。”澹臺鵲自嘲的笑笑。 “不。”澹臺翊堅定道。“他待你,與之前的‘澹臺鵲’不同。” 澹臺鵲聽著。 “也許開始買下你時是抱著這個心態,但是後來於你,絕對要勝過之前那個‘澹臺鵲’。” 澹臺翊想起了之前澹臺子說過評價澹臺鵲與易柔的話。 “她與她不同,以前的澹臺鵲會聽我的話,但是她不,她會在我去剿匪時偷偷鉆進我的馬車,會趁我不在的時候偷喝我的酒,她會心疼親生父親,盡管父親已經把她賣進妓院,她鐵了心向我學劍,盡管因此染傷,她甚至可以持劍勇赴沙場……” “這不是一個姑娘應付的來的。” “我一直以為當初我買下鵲兒是為了代替澹臺鵲,但是後來我發現我錯了,鵲兒在我這裡的地位,早已遠遠超過了澹臺鵲。” “澹臺鵲這個名字,就永遠留給鵲兒了,畢竟她……不是已經叫易柔了嗎。” 澹臺翊將這番話原封不動的搬給澹臺鵲。 終是沒忍住,她趴在桌子上哭了起來。 澹臺翊揉著外孫女的頭,接著說:“名字是他給你的,你記著,這世上就隻有你一個澹臺鵲,易柔,永遠是易柔。” 況且就算是易柔,也不願接受“澹臺鵲”這個名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