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嬰堂不大,不過足夠庇護棄嬰,育嬰堂又很大,在板湖鎮上算得上是一隅宏偉。老老太爺大字不識幾個,但是育嬰堂這三個字寫得比他名字還漂亮。縣上後來被外國基督教徒布道,做了些門麵功夫,建了個專門布道唱詩的教堂,育嬰堂的事務後來直接和這個大教堂掛鉤,直到後來大教堂的頂漏了,育嬰堂又重回自負虧損狀態。 老老太奶因為這個事很氣不過,生了場大病,掛匾那天說突染惡疾,直接沒來,但是當家的都已經建好了育嬰堂,就算再生氣,她也不好說什麼,沒多久就痊愈了。 堂建好後,出現了一個專門照顧小孩生病問題的女學生,學過軍隊護理。這個女人比上我老老太奶姿色也是要差幾分的。 老老太爺特地從城裡招人,當時讀過護理讀過西學醫科的醫生護士都是人之皎皎,尤其女學生,更是人人崇拜。 我老老太爺有一回跑船去濱海碼頭談生意,雷厲風行地從城裡帶回來三個女學生,工資都很高,年代久遠,我爺爺口述也無法說出那個女學生的名字了,他的長輩也沒說什麼相遇細節,姑且叫意吧。意我上麵說過了,其實真正好看的還是鄉紳家的老老太奶,養尊處優。而城裡受過正統西學教育,上女校的意,平時特別注重學以致用,社會實踐那些,有點黑,有點乾瘦,眼睛很亮,像是小貓眼睛,梳兩個麻花辮,隨時都背一個白色的小帆布袋,裡麵裝的是那時常用的一些藥品。 後來我老老太爺納了她為妾,過程很不容易。老老太爺屬於三十幾的文盲商豪,勝別他商人也就勝在一顆善心。這個後麵會再細述。 意來了以後,老老太爺三天兩頭往育嬰堂跑,每每去巡完店,吃完午餐,就去育嬰堂觀視一下。三個女學生中的另外兩個嫌自己知識無用武之地,早早走了,去軍隊裡做了隊醫,獨留意。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支撐她留下。 我在想,會不會是意看著這個縣裡,甚至市裡唯一的一座鄉賢蓋的育嬰堂,心裡感動之餘,又覺得總得有人做照顧嬰兒這事?又或者是那時候的兵荒馬亂,至少板湖這座小鎮雖然貧瘠,也就沒入軍閥的眼,勝在安寧? 這些,都已經是雲煙了。亂世之人的自我意識就像那個世界裡的炮火,打向天空,火藥的硝裹著名利,在空中飄散了。 老老太爺給的工資很高,這不太可能是留下來的原因,因為工資意都存著,一個月回縣裡的家一趟,給點錢給父母,意的父親是個私塾老師,舊社會遺留下來的秀才,母親是普通村婦。意自己用錢是極為節儉的,育嬰堂中央有一個募捐箱,意把多出來的錢都往那裡投。老老太爺看在眼裡,無疑,一個受過教育並且有著良好德行的女性對我那個半文盲老老太爺有著很大的吸引力的。我老老太爺一來二去,也和意成了熟稔的伴。老老太爺中意著意,意也漸漸芳心暗許。但是,意還是二十歲的學生,而我的老老太爺是已經娶妻生子的鄉紳。鄉紳,再怎麼做好事,在那時都會被人背後詬病的。 而學生,尤其這種萬裡挑一,品行兼優的護士,是受人尊重,別說妾了,就算是正室,那也算是下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