賬房賈先生,一指自己的鼻子:“讓我來?” “怎麼地?你還拿不動骰盅嗎?” 賈先生見東家瞪眼了,一邊慢慢悠悠拿起了骰盅,一邊嘟囔道:“我老婆不讓我賭錢,非逼我乾這個!” 張坊主和賈先生平時關係應該不錯,笑罵道:“你哪來那麼多廢話,回頭把你那個母老虎休了,我在給你挑個俊的!” 賈先生倒是實在,拿起骰盅在幾案上搖來搖去,晃了好一陣,剛要停,張坊主卻打斷了他:“我這耳朵太好使了,你得換個厚點的盅來!” 趙遵暗自吃驚,自己一丁點動靜都聽不清,坊主居然還能聽聲判點,不由得自愧不如。 賈先生到外麵轉了一圈,沒找到什麼合適的家夥,最後竟搬來了一口酒壇子,扣住骰子搖了幾下,停了下來。 張坊主說:“我是主,你是閑,你先猜吧!” 趙遵想都沒想:“我選小!” 張坊主沒料到他這麼痛快,毫不遲疑的選擇了小,沉吟了片刻才道:“老賈,你開吧!” 賈先生打開了酒壇,三雙眼睛同時盯住了三個骰子。 “三三四,是我輸了!”趙遵遺憾的撇了一下嘴,起身就走。 張坊主突然感慨的一陣大笑:“哈哈哈,痛快!我已經有年頭沒這麼賭過了,小兄弟,我得謝謝你!這些錢你拿去,做個正當營生去吧!” 賈先生把木盤端到了趙遵麵前,趙遵真的愣了,他麵前這個高人如此仗義疏財,真是開賭場的嗎? 賈先生見他發呆,笑道:“傻孩子,給你錢就拿著!” 趙遵被賈先生從別的門送出了賭坊,在路上他還想剛才發生的事,他完全看不透這個張坊主,不過祥龍賭坊是長安城數得著的大賭坊,日進鬥金,似乎和渭河僵屍扯不上任何關係,賭坊又是三教九流龍蛇混雜之地,跟蹤自己的兩個人很有可能隻是來賭錢的,賭完從別的門離開了,自己再查下去也不會有結果的。 祥龍賭坊,賈先生送走趙遵回到東家的房內,他見坊主還在盯著三個骰子看,便道:“大老爺,這個年輕有問題嗎?” 張坊主把骰子一枚一枚撿到手中:“問題肯定有!” 賈先生說:“乾嘛不留住他,至少派個人跟住他啊!” 張坊主搖了搖頭:“我不清楚他的來路,最好不要驚動他!錢他也拿了,希望是我多慮了!” 賈先生拍馬屁道:“還是毛孩子,最後還是輸給您了!” “沒有,他沒有輸!” “那……” 張坊主嘆了口氣:“隻要想贏就很難輸!” 賈先生瞬間明白了坊主的隱意,笑道:“好不容易等來個願意陪您玩的,你還不把人留住,以後看誰還陪你玩!” 張坊主道:“我有預感,這個孩子還會再來的,你給我盯住了!還有,這件事不要告訴二老爺,你下去吧!” 賈先生一愣:“不給二老爺說一聲?不好吧!” “嗯?”張坊主兩眼突然冒出了寒光,嚇得賈先生一抖:“小的明白,絕不多嘴!” 麵對這個局麵趙遵感覺自己的腦子有點不夠用了,這時他無比懷念段鬆。 打草驚蛇這一招可一不可二,趙遵隻能到城外去查那些拉炭的馬車,結果讓他沒想到的是京城八門每天隻有一門允許拉炭的馬車通過,所有馬車必須在一個時辰內進入城門,二三百輛炭車一京城就作鳥獸散,趙遵分身乏術根本跟不過來,而且人多車多掩蓋了香味,讓他無從下手。 趙遵跟了三天,放棄了,隻有想辦法再進鐘山查明實情了。 趙遵盡可能的收集一些關於鐘山的情報,然而他發現鐘山在長安人的眼中就是個近在咫尺的迷,哪怕是在長安生活了大半輩子的老人對它的了解也甚寥寥。不過有一點出乎了趙遵的預料,那就是鐘山的規模,其實它不是一座山,而是群山的總稱,主峰酷似倒鐘因此得名。鐘山方圓一百餘裡,一趟下來每個十幾二十天恐怕是出不來了。 趙遵收拾好了一切所需,可總覺得還缺點什麼,最後他想到了劉貞,自己這麼匆匆的進山算不算不告而別,她會不會發脾氣。於是又央求管家婆去探望劉貞,結果又吃了閉門羹,理由和上次一樣。 夜了,劉貞在兩個侍女的服侍下上了秀樓,“你們退下吧!”劉貞打發走了侍女,輕嘆了一聲推開了房門,和往常一樣繞過了屏風,卻看到趙遵真背對著她站在窗口。 劉貞幾乎要叫出來,趕緊用手捂住了嘴。趙遵也是第一次見劉貞穿華服的樣子,也十分驚艷。 兩個人望著對方默默無語,最後還是趙遵先開了口:“你……你病好了?” “嗯!”劉貞嗯了一聲便沒了下文。 “我派人帶了禮物來看你,一直沒見到你本人,我有點擔心,所以……” 劉貞低聲道:“現在你看到我病也好了,不用再擔心無法向我哥哥交代了!” 趙遵一愣:“不是,我……我也很想來看你的,可……可我是個男人,登你家的門不太好!” “那我一個女孩子登你家的門就好嗎?你心裡根本就沒有我,我不想再看見你了,你快給我離開!”劉貞突然惱羞成怒的喊了起來。 趙遵嘆了口氣:“妹子,是我慢待你了!我先走了,你早點休息吧!”趙遵躍上了窗臺,回頭道,“其實這次我是來向你告別的!” 聽到這句話,劉貞的身子猛地顫了一下,張了張嘴卻不知該怎麼開口,這時趙遵又說道:“我要再進一趟鐘山,恐怕要走十天半個月,我答應過你不會突然消失,特意來給你說一聲。”說完跳下了高樓。 “大喘氣!”劉貞看著他消失在夜幕中的背影,拍著胸口說道。 當她看到榻上一張嶄新的鹿皮褥子的時候,臉上露出了緋紅。 第二天城門剛開趙遵便騎著駿馬出了北門,沿著遇到老辛頭的那條路進山,走了一整天來到了一個鎮店,一打聽自己圍著山根跑了半圈,壓根沒有進山。 趙遵隻得棄馬步行如山,鐘山中山連山嶺連嶺,幾百年間不許百姓伐薪燒炭,樹木茂密鬱鬱蔥蔥,趙遵穿了一身白衣服,不到一天就變成泥衣裳了。 趙遵在山裡轉了三天,一點人跡都沒有發信,他心裡納悶啊,連條路都沒有是怎麼把木炭運出去的呢? 到入山的第四天中午,趙遵突然看到有縷青煙從前麵不遠的山林中升了起來,他馬上潛行過去,隻聽到兩個人正在爭吵。 一個黑臉的胖漢指著一堆剛剛被澆滅的篝火,對一個瘦漢吼道:“誰他娘的讓你點的火!” 瘦漢道:“你緊張個啥啊,這兒就咱倆,點個火好吃點熱乎東西!” 胖漢怒道:“上麵說了多少次了,白天不許點火,晚上不許點燈,不許鐘山有一點人氣,你懂不懂啊!” 瘦漢聽了不爽:“秦三,你裝什麼大尾巴狼!我還用得著你來教訓!我就點了,怎麼著!” 秦三指著瘦漢的鼻子罵道:“蔣老四,我好歹入幫比你早幾年,你竟敢這麼跟我說話,我要把你的所作所為告訴上麵,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蔣老四一聽更火了:“秦三,你敢告我!我還想告你呢,我要把私會那個小騷貨的事抖摟出來,隊長得刮了你!” 兩個人互揭了一會短,都氣呼呼的坐在了地上,過了一陣秦三嘆了口氣說:“兄弟,我知道你心裡堵得慌,我不也一樣嘛!離開長安離開家,被發配到深山老林裡來遭罪,可這也是沒辦法啊。誰讓咱一沒本事,二沒靠山,隻能這麼熬著啦!” 蔣老四道:“我心裡窩火!上麵是不是瘋了,逼得這麼緊乾什麼?巡個山還這不讓那不讓的,圖個啥!” 秦三道:“咱們乾的是掉腦袋的活,能不下心點嗎?老四,巡山就巡山吧,累點也比城裡那些弟兄們強啊,唉,不說了不說了!” 兩個人不再說話,啃起了乾糧,吃完歇了一陣他們又在山裡轉悠了起來,直到日頭偏西,二人才朝一個方向徑直走去。 趙遵跟了二人半日,發現二人充其量是普通的打手,功夫稀鬆平常,走險路都會摔跤,入夜時分二人來到一座小山的半山腰,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正走著突然從一塊山巖後麵蹦出了一個黑衣大漢,手中提著寶劍。 秦三和蔣老四被嚇了一跳,亮出了腰間的佩劍,隻聽黑衣人低聲說道:“愚公移山!” 秦三馬上對答道:“迎客鬆!” 見對方說出了正確的暗號,黑衣人收起了寶劍:“你們是哪一隊的?” 秦三忙道:“原來是巡山使,我們是四隊的,我是副隊長秦喜,他是蔣老四!” 黑衣人喝道:“誰要問你們的賤名!我切問你,白天巡山可有何異狀?” 秦三搶著答道:“連個鳥毛都沒看見,附近老百姓都知道鐘山鬧鬼,借他們個膽子也不敢來!” 黑衣人道:“今夜一到五隊休息,你們快到主營集合,口令改成了跳澗虎!快走吧!” 秦三和蔣老四如獲大赦,低著頭跑遠了,趙遵繼續跟著二人,他越發覺得這山裡的情況不一般了,白天山裡有多路人馬巡山,還有隊長啊、副隊長啊、還有什麼巡山使,組織非常嚴密,這些人在無人的大山裡搞什麼鬼啊! 秦三和蔣老四對鐘山的地形非常熟悉,二人來到一處峽穀中的亂石灘,一眨眼的功夫居然不見了,趙遵吃了一驚連忙去找,最後在亂石從中找到了一個可容一人通過的密洞,裡麵黑漆漆的,時不時能聽到有人交談的聲音傳出。 趙遵不敢冒然進去,急的在洞口團團轉,正不知該如何下手之際,突然一個人小跑著從洞裡跑了出來,嘴裡還呻吟著:“哎呦呦,嗬!肚子呦!我就知道那果子不乾凈,非讓我吃,要命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