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內藏玄機(1 / 1)

“六叔,當心啊!”   “哎呀,六叔……六叔掉下去了!”   趙遵隻見一個人影快速的墜向地麵,他眼疾手快一把將人扯了回來,趙遵定睛一看,巧了,正是剛才還在數落自己的老伯伯,不過此時他已經人事不省。   上層施工的工匠們呼啦啦跑下來十幾個,見老伯被救這才鬆了口氣。   “別擠在一起,想塌架子嗎?六叔無大礙,快回去乾活!”一個黑大漢對工匠們大喊一聲,工匠們真聽話全都爬了回去。   “多謝貴人搭救!”黑大漢讓人把六叔抬下花樓醫治,轉回頭來恭恭敬敬向趙遵施禮道謝。   “舉手之勞,不必多禮。”   黑道道:“朋友,我沒見過你,你是……”   趙遵笑道:“我是李坊主的朋友,他讓我來這兒瞧瞧。閣下……”   “我叫宋三,這花樓是咱設計的。”   “啊?”趙遵重新打量了黑大漢一番,感覺他怎麼看都不像能設計頂級建築的人。   黑大漢看出了趙遵的懷疑,笑道:“俺們工匠和讀書人不一樣,風裡雨裡的得真乾活,長得五大三粗的。”   趙遵抱拳道:“大哥,您的技藝一定很好吧。”   黑大漢道:“嗨,什麼好不好的,都是祖輩傳下來的手藝,乾了幾十年也琢磨出點東西,就這麼回事。”   趙遵望了望樓下,六叔已經上了馬車送去醫治了:“好懸啊,晚一步一條命就沒了,剛才這老伯怎麼突然從樓頂掉下來了?”   黑大漢嘆了口氣:“為了趕工期,六叔已經三天不曾合眼了,累昏了過去一頭栽了下來。”   趙遵道:“人命關天,就算工期緊也不能如此逼迫匠人,出了人命良心過得去嗎?”   黑大漢道:“六叔脾氣倔,我們都勸他歇著,可老爺子不聽啊。”   “哦?老人家生活困難缺錢花?”   黑大漢搖頭道:“不是,公子有所不知,我們這些紮樓匠人不比蓋房修橋的壯工,一輩子隻憑祖傳的紮樓手藝過活,花會一年隻有一次,匠人珍惜每一座花樓,不光是為了掙錢,更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價值,如同讀書人做官,將軍打勝仗一樣。今年情況比較特殊,花會延期,本已經竣工的花樓一直拖了好幾個月,東家門不敢怠慢,別家修自己就不敢停,從開春到中秋,大半年啦,不知道累垮了多少人了。”他見趙遵眼睛一直在四下看,問道,“公子對咱這花樓感興趣?”   趙遵道:“相當感興趣,不然也不會央求李坊主破例準許我提前入樓,隻是在下完全不懂建築,像傻子一樣亂闖看不出門道。”   黑大漢笑道:咱這花樓建的這麼高,就是為了讓觀者仰視慨嘆,既然公子是東家的貴客,我帶你轉一圈也不妨,也好報你救六叔的恩情。”   “求之不得,請!”   “請!”   黑大漢指著樓下說:“花樓高十丈,為了撐起花樓上層,必須打穩根基,從這兒看下去全是碗口粗的毛竹,打入地下數尺可抗狂風暴雨的侵襲。咱們站的地方是花樓的腹部,看到前麵的那個平臺了嗎?”趙遵點點頭,“那裡是參選花魁的佳麗們歌舞獻藝的地方。”   黑大漢帶著趙遵走到探出花樓的舞臺,趙遵往下一看,舞臺正對著主會場,屆時萬人矚目下歌唱舞蹈與二十多人爭鋒,沒點真本事還真做不來。   二人登上了花樓的頂部,黑大漢道:“歌舞功底做不得假,但現場的氣氛是可以營造的,結合意境布置場景能給參賽的佳麗添不少彩,為此每年各坊才會一擲千金搭建有創意的花樓。”   趙遵道:“你們這些紮樓匠人不光費力氣,也不少費腦子啊!”   黑大漢笑道:“這是自然,布景是個大學問,還有衣裳搭配和配套的首飾,不是一般的費心。”   趙遵道:“像千鶴坊這樣一家出二人的情況怎麼辦?搭兩座樓嗎?”   黑大漢道:“再有錢也不能這麼糟啊,這種情況通常會準備兩個背景花墻,通過一個巨大的轆轤升降替換,我們現在就是為第二個花墻而加班加點。”   趙遵站到了花樓的定點,看著左近十幾座花樓心中說不出的感覺,既有太平盛世普天同慶的喜,也有對奢靡浪費之風的惡。   黑大漢說:“言盡於此不能再多透露了,要想看花樓之驚艷,朋友務必親臨盛會現場,現在即便說與你也看不到全貌,還會失去新鮮感。”   趙遵道:“不知道我有沒有那個好運氣有機會親睹花會的盛況啊!”   黑大漢道:“花會當日萬人空巷,洛陽城一片漆黑,隻有花會這幾條街人山人海燈火通明,隻要你身處洛陽就一定可以看到花樓的明燈聽到響徹蒼穹的樂音,錯過要再等一年了。”   趙遵道:“官身不自在啊,一道命令明天就不知道在哪兒了,對了,您是紮樓的老師傅,您看這十幾座花樓哪個最有特色,最值得期待啊?”   黑大漢想了一下:“據傳洛陽花會始於魏朝太祖元年,距今已經七十餘年,每年少則幾座花樓,多則十幾二十座,即使戰亂也不曾中斷,千餘座花樓幾十年的沉澱哪還有什麼創意,無外乎更大更奢華,靠燈光和煙火博人眼球,不過說到期待,今年還真兩個。”   “哦,哪兩個?”   黑大漢一指隔壁的同樣高大的也在施工的花樓道:“千鶴坊和花禦坊是洛陽頂尖的青樓,十年間兩個各獲得三次花魁頭銜,然而千鶴坊的三次花魁都在五年前所得,花禦坊的三次花魁卻都是在近五年得的,換句話說當下花禦坊拿下花魁的行市要比千鶴坊要好。花禦坊也是不缺錢的主,哪一年的花樓都數一數二,非常值得期待。”   趙遵點點頭,問:“那另一個呢?”   黑大漢一指花禦坊花樓的另一側:“這一座。”   趙遵看向那座花樓,比花禦坊和千鶴坊的略矮一些,可一點施工的跡象都沒有,趙遵奇道:“你不是說花會不開幕,施工不會聽嗎?這樓怎的如此安靜啊?”   黑大漢道:“奇就奇在這兒了,不光現在安靜,從開建以來它就沒熱鬧過!我們百十號人乾的熱火朝天,人家就三三兩兩的工匠每天運點土,送點毛竹啥的,乾了不到倆月就完工了。花會延期舉辦各家都忙著完善甚至改建,就他們沒動靜,也不是一個人沒有,總感覺他們是在蒙蔽我們,或許真有絕活,到時候看吧。”   “那它是哪一家的花樓?”   黑大漢道:“城南花雨樓,也是個大窯子!不過很雜亂,沒出過什麼像樣的清倌,紅倌也不出彩,不過也是花會的常客隻是沒拿過好名次。”   趙遵道:“花雨樓?我怎麼沒聽過這個名字,在哪兒啊?”   黑大漢道:“城南禹王廟西邊的坊裡。”   趙遵回憶了一下:“那裡不是一大片棚戶嗎?沒什麼高樓啊!”   “嗨,叫花雨樓,實則是幾條街相連的一片暗娼區,與千鶴坊、花禦坊這些名樓不同,花雨樓沒有一擲千金的豪客,去那裡取樂的都是下層的百姓,商販啊,腳夫啊這類人。花雨樓的妓女沒幾個有顏色的,有些又老又醜,但價錢便宜,是那些沒老婆的光棍和旅居洛陽無家室的下層人獲取慰藉的不二去處。”   趙遵道:“那人數可真不少,恐怕要以萬計,也是個大買賣。不知東家是誰。想必來頭不小吧?”   黑大漢道:“不怕公子笑話,老哥我發了工錢也到花雨樓找倆姑娘樂嗬樂嗬,算得上常客了。但對於東家,花雨樓的姑娘們卻諱莫如深,與其說隱瞞,我感覺其實她們也不知道是誰。”   “不認識東家?這怎麼可能!”   黑大漢道:“開妓院都有黑道背景,名聲不好。花雨樓的東家隻想賺錢不想露臉讓人知道身份,公子是沒去過,花雨樓一帶的花街柳巷都站著保鏢打手負責看場子收錢,妓女膽敢逃跑或有嫖客不給錢,當街毆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經常有人被打成重傷,暗地裡不法勾當就更多了,儼然法外之地。丁大人幾次整頓收效甚微,是洛陽城中最黑暗的地方。”   趙遵更奇了:“這麼一個難登大雅之堂的地方為什麼還要花費巨資參加花會呢?”   黑大漢道:“這是花會的一個謎,十年了,花雨樓一次沒落下,而且年年墊底。但人家興致不減,賠錢賺吆喝,您說怪不怪。”   趙遵笑道:“也許人家不差錢,圖個名而已。”   二人又聊了幾句,趙遵與工頭黑大漢告別,離開花會的會場區趙遵看了眼夕陽活動了一下肩膀,距花會開幕還有四晝夜。   趙遵回到官署已是黃昏,負責看門的小吏立刻迎了上來:“大人,您回來了。”   趙遵點點頭:“柳大人在嗎?”   小吏道:“柳大人一早就出去了,這個時辰恐怕不會回來了。”   驍騎軍衙署的後院趙遵有一個獨立的小院,不過他很少來住,花會即將開幕驍騎郎們一個個晝夜輪值,每個人都行色匆匆,趙遵路過周賓住處的時候,發現屋裡已經掌燈,於是走了進去。   周賓是瀘州人在外為官多年,家眷卻都在老家,他在長安有宅子,可洛陽沒有田產地業一直住在驍騎軍後院,他腿腳不太方便由一小卒侍奉日常起居。周賓有過午不食的習慣,通常早睡早起,可今天卻一反常態,他點起了燈在翻閱各小隊上報的城門紀要和巡查記錄,過了好一陣周賓突然覺察到背後有異,猛一回頭,趙遵已不知在他背後站了多久,此刻正饒有興致的看著周賓手裡的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