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人大官,今天不談正事,反正也不是一兩天能談成的,咱們喝酒吧!”冬哈布朗突然提議二人喝酒。 蔡攸還沒答應,冬哈布朗已經切了一大塊羊肉放在了案上,蔡攸望著三分瘦七分肥的羊肉,皺了皺眉,冬哈布朗端著酒碗過來了。 “在匈奴我們用最肥美的羊肉和甘甜的酒水結交朋友,咱們雖然成不了朋友,但希望談判順利,你覺得呢?”說著把酒碗送到了蔡攸的鼻子底下。 蔡攸看了眼沾滿油脂的酒碗,端起來一飲而盡,又把讓肉塞進口中大口咀嚼,乾瘦的臉頰不怎麼好用的牙口,咬的費勁,好像老猴吞果,但他的眼神堅毅,無人膽敢嘲笑他。 “蔡大人!”館驛的小吏見蔡攸一臉怒容,嚇得直發抖。蔡攸一馬鞭抽在了他的身上:“你有賤骨頭啊,我們是贏家,他們是來求咱們的,你拿這麼多好酒好菜去招待他們,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真真是欠打!” 小吏哭喪著臉說:“小的聽說咱們的將軍在他們手裡,怠慢了他們,對咱們將軍不利。” “他敢!大單於的叔叔、兄弟、丈人舅子都咱們手裡,他敢動趙將軍一根汗毛,我剁了他們的手腳寄回草原去!” “是是是……” 蔡攸年少時也喜歡豪飲,追誰劉衡之後掌管禁宮的車馬責任重大,因此蔡攸幾十年不曾碰酒,他本就是火爆脾氣,馬兒見了他都乖乖聽話,這次借著酒勁可把館驛裡的官吏們教訓慘了。 蔡攸想了想:“從下一頓開始,酒肉都撤走,大牢裡犯人吃什麼給他們吃什麼,餓不死就成!” “這也太……”小吏為難道。 “這什麼?皇帝授予我全權,你照做便是!匈奴小賊敢在我麵前耍橫,叫你餓的提不上腰帶!” 到了晚上遲遲不見送飯菜來,冬哈布朗叫人去催,結果來了幾個人非但沒拿吃的,反而把盛器都拿走了。 冬哈布朗攔道:“什麼意思,飯菜呢?” 仆役冷哼一聲:“蔡大人說你們吃的羊太肥了,那東西油大讓你們空腹多喝水解膩!”說著端著盛器走了。 “嘿,這老頭不好唬啊!” 匈奴使團這幾個人是聽著彼此肚子的呼嚕聲熬過了一夜,第二天等到晌午冬哈布朗厚著臉皮去找館驛的小吏要飯吃,他當真是能伸能屈,點頭哈腰最後討來了一鍋粥。幾個人搶著吃了個乾凈,到下午已經餓的爬不起來了。 “貴使,你打算趴著和本官談判嗎,成何體統啊!”蔡攸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 冬哈布朗隻是擺手:“周人大官,你太損了!哪有不管飯的,我沒勁了,要談就趴著談。你明天要是在不管飯,我們幾個賣了衣服兌換了盤纏,光著腚回北國,看是丟我們的人,還是丟你大周的臉麵。” 教訓一下匈奴人的目的達到了,見使者受到非禮待遇也沒有大吵大鬧還算懂規矩,於是讓人送來了可口的飯菜。 一番交鋒,蔡攸和冬哈布朗都摸了摸對方的底細,然後就開始了試探性的談判。冬哈布朗獅子大開口,要用大單於的兩個叔叔、兩個兄弟在內的三十幾個貴族才能換回趙遵。 蔡攸一聽笑了:“貴使真是會做生意,一個千戶侯想換去那麼多籌碼,未免過分了吧!” 冬哈布朗大笑:“這個人可是左將軍的兒子,皇帝的外甥,實打實的親戚!” 蔡攸更樂了:“好像叔叔兄弟不是你家大單於的親戚一樣!論身份論輩分,他們哪一個不比趙遵強!” 冬哈布朗壓低聲音道:“可他們都是廢物,除了吃喝玩樂什麼用都沒有,但以五千人敵八萬人的將軍可不多見啊!” 冬哈布朗說出了趙遵奇貨可居的原因,蔡攸卻說:“既然奇貨可居,怎麼不等我們上門,而先一步跑來了洛陽?看樣子,你們大單於比我們急啊!” 話已經說透了,開始進一步討價還價,冬哈布朗的目的之一就是要回那些匈奴貴族,最好再訛詐一些好處。解救趙遵回來是蔡攸的底線,他想用被俘的幾十名匈奴貴族盡可能的多換回其他被俘的周軍。 經過幾輪的討價還價,雙方的底線都摸清了,冬哈布朗要向左賢王匯報,背後還有急不可待的大單於,於是告別離開洛陽回去復命。 趙遵已經在草原上度過了一個月的時間,這段時間是他數年來最愜意的時光,在遙遠的敵國,趙遵的心竟找到了失去已久的平和,不用再為劉永煩心,也不用在擔心段鬆。他每天都能安然入睡,一覺到天明。有幾個恍惚,趙遵甚至幻想就算永遠待在這兒也無妨,然而每次出現這種想法的時候,桑暮歌很快就會將他拉回到現實中來,他們是敵對關係,是仇家,自己隻是暫時安身於此。 仇恨在趙遵心裡是塊過不去的坎,匈奴人卻好像並不在意,他們崇拜英雄,戰場上無敵的趙遵受到了他們的尊重,經常莫名其妙被拉去喝酒。 趙遵一身戰袍穿了一個多月,雖然牧場到處都是牛馬糞便氣味難聞,但趙遵已無法忍受自己身上的酸臭味,他找到羽鮮要求做一身漢製的新衣服,羽鮮答應了。 入夜之後趙遵去河邊洗凈了身上的汙垢,等他上岸的時候天已近黃昏,然而趙遵卻無論如何都找不到自己的衣服,好在天已經黑了,他光著身子跑回了自己的帳篷,找來找去隻有自己蓋得褥子可以蔽體,他披上皮褥子就去找羽鮮。 因為光著,趙遵沒有驚動衛士,翻進營地直奔羽鮮的帳篷,“老兄,快給我拿一件……”趙遵闖進羽鮮的帳篷,裡麵亮著燈,卻不見羽鮮的蹤影,隻有一個女人躺在褥子裡,一臉潮紅。 “這……你……”趙遵大囧,就要退出去,結果簾一挑羽鮮和桑暮歌一前一後進來了。 那架勢就好像趙遵和那女人剛做過茍且之事,丈夫和小姑子前來抓奸一樣,“羽鮮,你別誤會,聽我解釋!”趙遵忙要解釋。 羽鮮一擺手:“不用解釋了。” 趙遵一時沒聽出羽鮮語氣異常,正不知如何是好,羽鮮又說:“趙將軍勿慌,我已知真情!這小丫頭偷拿了你的衣裳被我的部下看見了。我帶她去跟你賠罪,卻沒尋到你,猜你八成來了我這兒,果然。” 趙遵長出一口氣,總算羽鮮不糊塗還了自己清白。 “小妹,你是個大姑娘了,怎麼還做這等沒頭腦的事!”羽鮮要教訓自己的妹妹。 趙遵忙道:“先別說這個,我衣服呢?” “小妹,快把趙將軍衣服拿來!” “燒掉了!” “燒掉了?”趙遵的臉一下子就綠了。 羽鮮忙道:“沒事,你可以先穿我的。” 趙遵不說話,隻是搖頭,“我哥肯把衣服借你這個蠻子,夠給你臉了擺什麼臭架子啊!”桑暮歌不忿道。 “小妹!”羽鮮喝了一聲,“漢人的習俗,衣服的形製服色都不能輕易改變,那樣做被視為不忠。嗯,這樣吧,趙將軍你先穿上我的衣裳禦寒,讓女人們連夜趕製一身新衣不耽誤你穿。” “多謝!” 桑暮歌還不服氣,被哥哥拉了出去,帳篷裡的女人披上衣服開始用皮繩給趙遵量體,有些部位直接用手來量,趙遵好不尷尬。隨後趙遵與羽鮮聊天到天亮。桑暮歌撩開帳篷簾將一套新衣服扔給趙遵。 趙遵抖開一看,和自己原來的衣服樣式一樣,隻是改用了羊羔皮非常柔軟暖和。 “多謝姑娘。” “你少來,要不是怕嫂子們受難為,我才懶得管這事!”少女的嘴仍不饒人。 “趙將軍,明日一同狩獵如何?”吃早飯的時候羽鮮向趙遵發出了邀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甚好!” 桑暮歌突然跳出來說:“我也去!” “小妹,以你的箭法射幾支野豬獐子肯定不成問題!”羽鮮不失時機的誇贊妹妹幾句。 “哼!” 趙遵以為狩獵將是一次不錯的旅程,結果大失所望,自己的箭法在漢人中算得上好的,但放在匈奴族群裡甚至連個中流都算不上,小丫頭桑暮歌故意挑釁,隻要是趙遵瞄準的獵物全被她搶走了。一上午趙遵連個兔子都沒打著,垂頭喪氣提不起精神。 羽鮮陪笑道:“這裡隻是森林和草原邊緣,沒什麼像樣的獵物,很多人都沒有收獲,咱們往森林深處走走,那裡有更多的鹿和野豬。” 進山一次不容易,將近五十個人沒有像樣的獵物也說不過去,於是他們繼續深入森林,直到傍晚宿營也沒有再獵獲一隻大獵物。 “六哥,你是個騙子!你不是說深山裡有鹿和野豬嗎,在哪兒呢?”桑暮歌質問羽鮮。 羽鮮尷尬的一笑:“小妹,我也是第一次來這個地方,哪算得準啊!不過山林這麼大肯定有獵物,咱們再走走,不急不急。” 轉過天來森林裡便起了大霧,從睜開眼時的霧氣繚繞漸漸變得化不開了,人和人相隔一步都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 “大家不要慌,到了正午霧氣自散,待在原地不要動!”這種事也時有發生,匈奴人並不慌張,各自待在原地,然而隨著時間不斷過去,偶爾的談笑聲也沒有,人們盯著濃稠的霧氣,神情也變得凝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