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鳶慢條斯理的將賭桌上的錢裝進兜裡,賭客們的心從天上一下子摔進了地獄,一晚上白忙活了不說還虧了本錢,妒火中燒,看著錢被外鄉人帶走,眼裡都要冒出火來。 但賭坊才是賠得最慘的一方,一局輸了幾百金,那可不是個小數目,負責看場子的幾個彪形大漢擰眉瞪眼,隻等東家發話。結果還真如店小二所說,這家賭坊沒有阻攔難為趙遵,將他們禮送出門。 走在街上的劉炬自鳴得意,誇贊自己的運氣,趙遵卻給他潑了盆冷水:“殿下,十賭就詐,你的運氣在騙術麵前沒有一點用處。” 劉炬這才明白過來:“是你幫我贏的?” 趙遵笑道:“他們不仁休怪我不義,贏下那麼多賭徒的銅錢,這下可以更好的了解偽錢在絳邑一帶的數目了。” 三個人帶著巨款繞過幾條街前往鎮上唯一的客棧,“趙將軍,好像……好像有人在跟蹤咱們!”劉炬發現幾個人在尾隨他們,忍不住回頭要看。 “別回頭,這幾個家夥跟了咱們一路了!”趙遵道。 劉炬道:“是賭場的人嗎?這幫家夥!表麵上放咱們離開,暗地裡還是不肯認輸。” 典鳶壓低聲音問趙遵:“主人,怎麼辦?” 趙遵一邊若無其事的走一邊緊了緊袖子,三個人道路不熟闖進了一個小巷子,巷尾也走出了幾個人,把他們堵在中間。 “朋友,有何貴乾?”趙遵拱了拱手。 “把錢留下,不然要你們的命!”為首的一個瘦漢嗬斥道。 趙遵淡淡地說:“錢在身上,有本事來取!” “找死,上!”瘦漢一聲令下,十幾個人逼向趙遵他們,有幾個亮出了明晃晃的匕首。劉炬哪見過這種陣仗不免有些發怵,但卻沒有退縮,握緊拳頭準備乾仗,趙遵心說是老劉家的種。 “不準插手,我要活動活動。”趙遵笑著說。 典鳶點點頭將劉炬護在身後,十幾個賊人見沒嚇住對方也很意外,他們一貫仗著人多欺壓弱小,隻圖財不想害命,但見趙遵的架勢就知道想要這筆橫財非動真格的了。 “上!”頭目一聲令下十幾人圍上來拳腳相加,趙遵對付一流高手不知多少回了,豈會拿這些烏合之眾當回事,輕鬆躲開拳腳轉到背後專踢他們的屁股。 “哎呦!”“謔!” 人群中傳來聲聲慘叫,屁股挨上幾腳不礙事,可擋不住趙遵踢起來沒完,片刻之後這幫賊全都站不住了,坐在地上藏起屁股防止趙遵再用損招。 “大哥,點子棘手!” 一直站在圈外指揮的“大哥”見小兄弟們不敵,揮著匕首沖了過來。 “當心!”劉炬驚呼,卻見趙遵伸出二指精準的夾住飛刺到眼前的匕首,一發力將匕首奪了過來。 “呀!點子邪乎,撤!”大哥發一聲喊帶頭就逃,那哪能逃得掉,兩步被趙遵截住在身上點了幾下僵在巷子裡成了人俑。這幫賊倒也仗義見“大哥”被抓,又都跑了回來。 “你……你用了什麼妖法,快……快放了我大哥!” “不放!”趙遵輕蔑的回道,並用奪來的匕首在“大哥”身上比劃,“我還要在他身上戳一百個窟窿!” “別……別,大俠饒命!”小弟們全部跪在地上磕頭求饒。 趙遵看向“大哥”:“本事不咋地,這幫兄弟倒可交!”說完巴掌貼在他胸口輕輕一推,“大哥”踉蹌幾步恢復了行動。 “大哥”略顯尷尬給趙遵作了個揖:“不服高人有罪,兄弟們認栽了!” “少廢話,帶路去你們的窩子!” 他們將趙遵三人引到了鎮外的一個土院子,三間草房沒有一件像樣的家具。“大俠,這是小人的家。”大哥一臉尷尬的說。 “你叫什麼?”劉炬問他。 “小人叫馬學邦,世居絳邑。” “他們呢?”劉炬指了指墻角垂手站立的十幾個人。 “都是我的義弟,算上小人共十三人。” 劉炬對他們十分好奇:“你們是賭坊的打手?” “小人們沒有固定營生,在附近鎮上混飯吃,今夜有幾個弟兄在賭坊耍錢回來說遇上了大財主,小人動了貪念才在半路上截住三位,結果打了眼……” “馬學邦你讀過書吧?”趙遵問。 馬學邦臉一紅:“慚愧,年幼時讀過幾年,後因父母早亡敗了家業這才混跡街頭。” 趙遵道:“你既然讀過書該知道混吃等死非是長久之計,何況你還帶著一幫兄弟,當大哥的該為他們想想出路。” 馬學邦道:“小人做夢都想啊,可這幫兄弟都失了土地像無根的草,到哪兒都一樣無依無靠。” “馬學邦,你們跟著我走吧。” 十三個人都不敢置信的看向趙遵,“怎麼,怕我管不飽飯?”見趙遵不是作耍,他們齊齊跪倒磕頭。 “起來吧!今後跟著我要走正路,若讓我知道你們再乾下三濫的勾當別怪我翻臉!” “不敢!” 趙遵發出了他的第一道命令:“去多找幾桿戥子稱來。”馬學邦等人在鎮上混跡多年,不出半個時辰就把鎮上稱藥材的戥子稱都弄來了。趙遵教他們用稱重的方法辨別真偽,對幾千枚贏來的銅錢進行分辨。 “大俠,您是官差吧。”馬學邦偷偷地問。 “什麼大俠二俠的,我姓趙,現下我們以兄弟相稱,這位是我們的東家。” “東家!”馬學邦識相的給劉炬行禮。 “表哥,他們都是欺壓良善的混混,我不信任他們!”劉炬把趙遵拉到沒人的地方說。 趙遵耐心的對劉炬說:“仗義多是屠狗輩,他們雖然混跡街頭做些下三濫的勾當,但都是被生活所迫,本性不壞。” 劉炬擔心的說:“剛到絳邑一天,沒想到這裡的情況如此糟糕,百姓們手中的錢竟有一半是私鑄的偽錢,可見偽錢為害日久不易查辦,我們在不暴露身份的情況下恐怕……” 趙遵道:“官身有官身的查法,白身有白身的好處,等著瞧吧,很快就會有意外驚喜。” “趙大哥,都稱過了。金銀不算,共二千七百七十枚銅錢,不足稱的二千一百枚!”老五把過稱的情況報了出來。 趙遵皺起了眉頭:“竟占了八成!” 馬學邦道:“天天花的錢竟然有麼多私鑄的!我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呢?” 趙遵問老五:“還有什麼發現?” 老五道:“嗯……對,偽錢幾乎都是新錢,沒流通或者剛流通不久的那種新錢。” “老三老七,你們當時就在賭場,說說看。”馬學邦點名讓兩個兄弟搭話。 年長一點的老三說:“嗨,常去還是那些人,苦力車夫居多,全押上也就幾十錢,上百錢的沒幾個。” 老七說:“我和三哥一共帶了也不到一百錢,輸了不心疼,贏了賺個酒錢而已。最後一把所有人都把隨身帶的錢押上了,像我們這樣的散客帶去的錢都是一文一文做工掙來的,新的舊的參半,全都加一起也就一千錢,這麼算的話……那些新的偽錢都是莊家押的!” 趙遵對新收的小弟非常滿意:“聽說賭坊東家的聲譽不錯。” 馬學邦等人表情古怪的互相望了望:“趙大哥,您聽誰說的?” 趙遵道:“鎮上酒館夥計說的。” “嗨,他是坑您呢!那酒館和賭坊是一個東家,此人乃是絳邑首戶,外號‘周扒皮’,陰損奸詐什麼黑心錢都掙,當地人聽見他的名沒有不淬兩口的。” 趙遵苦笑著搖頭:“這麼提防還是讓人給耍了。不過,今天我們贏了賭坊那麼多錢,對方怎麼輕易地就把我們放走了?” 馬學邦道:“最近半年周老爺確實改脾氣了,賭坊盈虧好像也不怎麼上心了。” 老三道:“我常去賭坊,以前莊家可狠吶,大小通吃。這半年確實如大哥所說,也不出老千了,輸贏憑運氣好像賠的不是自己錢一樣。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 “半年?”這個時間讓趙遵覺察到了異樣,“我想會會這個周大財主。” 馬學邦道:“周扒皮就住縣城東麵的大宅裡,不過據說此人官府背景極深。” “哦?” “好像和晉王千歲沾親帶故。” 趙遵和劉炬互望了一眼,均感意外。 轉天一早趙遵他們分批進入絳邑,有馬學邦等地頭蛇開路省去了很多麻煩,傍晚十幾個人在老祠堂匯合。 “趙大哥,我們在周家的商鋪守了一天布行、米市、料場他們什麼品相的銅錢都收,但找出去的一律是新鑄的錢。”馬學邦說道。 老三老五和老六等人都拿出了從周家商鋪找回來的銅錢,經過辨認全都是偽錢,馬學邦道:“可以斷定絳邑的偽錢源頭就是周財主,可……可咱們幾個白身閑人一天就能查出來,官家為何含糊其辭縱容他們為患到現在?” 趙遵愈發喜歡馬學邦的頭腦:“絳邑的縣令歲數不小了吧?” 馬學邦道:“趙大哥猜的神準,張縣令已經五十八九歲了。” “一個縣令在底層為官多年,官場潛規則摸得太清了,有案情出現又是私鑄銅錢的重罪他不敢不報,案情牽涉到他惹不起的人,隻能報一半留一半把案子推給朝廷。朝廷不問,他樂的安生,朝廷問責派上差查案,他隻有失查之過卻無瞞報掩蓋之罪,上下不得罪,圓滑!” “張縣令肯定知道內情,但除非朝廷將他下獄治罪,否則他不會冒風險去得罪背後權貴,那樣做下場可能比丟官罷職悲慘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