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助區，安和大道301號，程氏。 　　一排東方特征十足的女性將頭發盤成三瓣，臉上擦著厚重的白麵，隻在顴骨上撲了腮紅，隻在上下唇的中間點上絳紅色的釉。每個人的額頭上都畫了各式各樣不同的圖案，有蛇、虎、鷹、草、木、花、鈴鐺、寶劍等，但清一色是用藏青的顏料畫的。女人們身穿和服大袍，將脖子以下的部分遮得嚴嚴實實。和服有的是黑底，有的是黃底或者紅底，但都用了青藍色的粗線繡了一些妖神或花木的圖案，當然還有大海。女人們全都低眉順眼，端正的站成一排，等候著“篩揀”。 　　本來這類服飾與“篩揀”早在幾百年前就應該被淘汰了，但在“亡隕”大地震之後，百年前的審美與習俗又一次被人搬到生活中來，仿佛三千紀就是二千紀，除了科技一直在進步，歷史終究會有一個輪回。 　　一旁的樓梯口傳來腳步聲，很沉重，似乎是個胖人。女人們不敢窺視，依舊維持著原樣。腳步聲越來越近，但最後從樓梯口出來的竟隻是一個普通體型的成年男子。 　　女人們鬆了一口氣，但在男人扯下自己的浴衣後又立刻緊張起來。那個男人的脖子以下，腰以上的部分全是鋼化陶瓷製的，下身仍穿著男士短裙，無法辨認。女人們最怕的客人就是這類改造人，因為誰也不知道他們的私處是否也接受了改造。一旦被改造人選中，就意味著九死一生。活下來了，或許可以一輩子都不用再做這種勾當了；可要是沒活下來，死了，也便死了，沒人會在意的。或許一開始，自己的好朋友們會議論幾句，但在過幾天，好朋友們也閉口不談的時候，於是便真的死了。 　　男人用兩根手指搓著下巴，嘬著嘴，皺著眉，從最靠近樓梯口的女人開始“篩揀”。 　　“名字？” 　　那女人穿著紅底的和服，額頭上畫著一隻蜜蜂，這是最低的等級之一。女人心中忐忑，一邊在心裡祈禱男人不要選中自己，一邊回答問題，帶著恐懼與顫抖：“蜂朵...” 　　“啊？”男人大聲的質疑了一下，顯然是嫌她聲音太小了，“你這混蛋，說話大聲點！我聽不見！” 　　“奈良蜂朵，是！”女人受到驚嚇，一不小心破了音。 　　男人“切”了一聲，轉頭看向下一個女人。蜂朵鬆了口氣。第二個女人的和服是黑色底的，這是最高等的顏色，可額頭上的野禾卻是很低等的。男人挑了挑眉，重復了剛才那個問題。 　　女人渾身戰栗：“關亭美真...” 　　“年齡呢？” 　　“16...” 　　“哈？才十六歲？我看你挺有料的嘛！”男人在美真的胸前戳了兩下，嚇得她向後退了一步，嬌嗔一聲。 　　“可惡...”男人又轉向了下一個。 　　這個女人的和服底色是白色，額頭上花了一朵櫻花。 　　“白色？”男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這個女人：“喂，娘們！白色的和服？你是要送葬，還是要出嫁？被篩揀的女人就好好穿著褻瀆的顏色啊！你這叫我怎麼下得去手？你叫什麼？” 　　白衣女人並不回答。 　　“嗯？啞巴嗎？還是不稀罕我這門生意？老子可以讓你在一夜之間消失明白嗎？說話！”男人的南部口音極重，口中的熱汽噴到女人的臉上。他居高臨下地俯視這個女人。 　　女人沉默了一會兒，開始解衣帶。 　　“喂，娘們，我還沒打算選你呢。”男人的語氣明顯緩和了許多，但仍然咄咄逼人。 　　女人從衣服中取出一塊懸浮文字版，開始迅速敲擊，不一會兒，幾行字憑空浮現在男人麵前：“我不能說話。我叫櫻井歸人。18歲。請問你是‘赤瞳’的人嗎？我看見你脖子上的紅眼紋身了。” 　　男人抬起頭，用鼻孔看著她，鼻腔裡的熱氣撲在歸人的臉上：“還真是啞巴...對，我是啊！所以你明白了吧，讓我不滿意的話，會有什麼下場？” 　　歸人繼續打字：“還有其他人嗎？樓下？還是廂房？”其他女人開始大膽而疑惑地看著兩人。找書苑 ｗｗw.zhａoshuyuan.com 　　“其他人？”男人打了個響鼻，嘲弄她：“怎麼？原來你喜歡多人的？但可惜了，隻有老子一個，不過一個人也夠你受的了。怎麼樣，試試？”男人的臉幾乎貼到歸人的胸口，好像她的臉不在頭上，而在胸上。 　　歸人又飛快的敲擊，這次更快，因為隻有短短六個字： 　　“那你可以死了。” 　　男人勃然大怒，剛抬起手想扇歸人一巴掌，卻震驚地發現自己的右臂空空如也，右手已經掉在了地上，手腕處的切口很整齊，甚至可以看見較大的血管向外噴出血來，濺了所有人一身。 　　男人和其他女人立刻開始尖叫並四散而逃，隻有歸人站在原地不動。不知何時，她已經收起了文字板，手中多了一把鋼刀，上麵有一條龍遊弋在櫻花之中的紋樣。 　　男人被自己的血滑了一跤，摔在地上。他立刻翻身，背靠著木製的墻壁，求饒道：“不，不，別殺我。我許你榮華富貴！” 　　他並未眨眼，可那女人竟在一瞬間從十步以外的地方瞬移到他麵前，並且已經把刀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男人嚇得叫不出聲，下半身已經失禁，滿臉寫著恐懼。他眼前緩緩浮出一行字： 　　“其實，花常無，我叫。” 　　花常無沒等男人再次說話，隻聽見鋼刀收入刀鞘之中的聲音。待她走出六步，人頭落地的悶響以及它在地上滾動的聲音才剛剛傳來。 　　花常無看著自己沾滿了鮮血的白色和服，嘆了口氣，跳出窗，隱入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