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感器又壞了。毫無理由,毫無緣由。啊,應該還是有理由的,因為我很老了,是三百多年前的款式。但是總之,你隻需要知道我的傳感器壞了就行。 所以我隻能用“肉眼”來觀測這個美麗的死城。微風刮過街道,我能用冷熱敏器感知到這是暖風。三月本應是春季吧,可是我的數據庫中儲存的“鳥鳴、花草長出新芽”這類字眼,卻不在我麵前的這個世界展現。 看來這的確是個死城。 “格勒維日誌:今天的新東京依舊熱鬧非凡,變異的螞蟻們又出來活動了,被我不小心踩死了幾隻。它們是今天目前僅有的傷亡者,其他‘0’。可喜可賀。三九九九年三月十二日。” 我記完了日誌以後,又如往常一般沿著海灘行走。由於我不會累,所以我每天都會沿著海岸線走,平均一天走九十公裡,平均四十二天能繞著新東京走完一圈。 我很享受每次我獨行的時候,享受我一個人的寂靜。我已確認過無數次,我是這個島上僅存的人——僅存的仿生人。比蛆蟲大的動物早就全部滅絕了,全死在了三百多年前的“末日”中。 所以當我見到她的時候,我震驚萬分。 距離我直線距離394.776米的屋頂上,站著一個人型物體。我本以為那是個僥幸免於災難,屹立了三百年不倒的假人模特。但是突然,她動起來了。我一下子興奮起來,分泌出了一些人造多巴胺。無論這個東西是人還是機器,抑或是像我一樣的仿生人,我都十分樂意去接觸她。是的,我也孤獨很久了。 我笑嘻嘻的飛奔過去,可正當她的臉將要能被我看清時,她從樓頂一躍而下,墜進波浪中。我聽見“撲通”一聲,隨後趕緊跳進大海,鉆入浪花,開始尋找那個東西。 當我發現她時,她正閉著眼,沉靜的躺在波浪中,似乎水性很好,根本不會沉下去。我站在水下的灘底,水沒過我的肚子,我看著她在我身邊飄來飄去。剛剛向洋中去,又被潮水送了回來。她宛若一塊沒有生命的木頭。但我還是決定把她拖回岸上。 正當我要伸手的時候,她卻開口說話了:“讓我再躺一會兒。”她的聲音甜蜜溫柔,就像佛羅倫薩的撞鐘人敲鐘的聲音,清脆悅耳。 “你不是人類對吧?”她問道。她的感覺相當敏銳,我回復道:“是的,小姐。我是一名仿生人,名叫格勒維·托伯。型號歐米伽-Ⅲ。” “歐米伽?嗬,那你還敢稱呼我為‘小姐’?我比你大了將近三百歲。”她的嘴角撇起,似乎極力掩飾自己內心的開心。 “三百歲?那您是貝塔型?”抱著謙遜的態度,我問她。 她的回答卻令我感到震驚,她說:“我可不是仿生人。我是人,活生生的人,肉長的人,不是纖維;流血的人,不是營養液。” “啊?”我隻能說出這個字。 她一下子從海裡站起來,比我矮一些,但我感覺她在俯視我。她睜開了剛才一直閉著的眼睛。天啊,真是不可思議,她的左眼是一半綠一半黑,右眼是一半紫一半棕,算上眼白,一雙眼睛竟同時包含了五種顏色,我這輩子沒見過這麼漂亮的眼睛。她的目光不似她的聲音。如果說她的聲音溫柔的像晨鐘,那她的眼神就像木衛一的磁流,對一切不屑一顧,但是又能勾魂。她就這麼看著我都能讓我手足無措。 “沙提·菲奧列·徐,我叫。新東京上僅剩的活人,僅剩的,神。” ...... 六百六十六年前。 徐宛在產房外焦急地走來走去,由於他不能拋頭露麵,所以就沒有第一時間趕到醫院陪自己的妻子妊娠。一看見醫生出來,馬上湊上去詢問情況:“醫生,怎麼樣了?” 自從徐宛發表了“惡人論”之後,現在沒有哪個新東京人不認識他。有人對他贊譽有加,但大多數還是對他嗤之以鼻。這個醫生也是如此,盡管語氣不佳,但他還是對徐宛說道:“恭喜你,一個健康的女兒。” 徐宛倒也不在意那個醫生對他的態度,馬上快步走進產房。他一眼就看見了躺在病床上的西塔,趕忙走到床前,輕輕摸著她的頭,吻了她的額頭:“辛苦了。我們的女兒呢?” 西塔看了看旁邊的嬰兒床,一個小女孩正躺在那裡哇哇的哭。小嬰兒還沒洗澡,身上黏黏的,但徐宛還是忍不住把她抱起,抱在自己懷裡。 “阿宛,名字想好了嗎?還有,她該姓什麼?沙提,還是徐?” “姓徐。我要讓她有一個繁花一樣燦爛盛大的生活。,是花的意思。我叫她Setty··Xu,沙提·菲奧列·徐。” “徐列,很好聽的名字。” 產房的門打開,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徐宛很驚訝,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輕輕的把徐列放回嬰兒床,警惕地看著來者。 “巴克...不對,魯法洛警官,你是來抓我的?”徐宛下意識地護住了身後的嬰兒床。 巴克並不說話,而是輕輕關上了產房的門,走近徐宛。 “你別過來!”徐宛皺起眉頭:“我可以跟你走,但你不能對她做任何事!” “巴克,求你了...”西塔虛弱的懇求巴克。 巴克走到徐宛麵前,一拍徐宛的肩膀,笑起來:“你把我想成什麼人了?今天放你一馬,恭喜啊,你當爸爸了。” 徐宛鬆了一口氣,抱了抱巴克:“感激不盡,長官。” “行了,給我看看你的小寶寶吧。” 徐宛退開一步,巴克俯下身看著徐列:“她會跟你一樣強大。” “希望比我強吧,我現在也沒什麼再能做到的了,我隻想讓她幸福。” 巴克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讓她幸福...欸,待會去和我喝一杯吧,放心,絕對不會有人要抓你。” “好,我相信你。” 告別了西塔,徐宛和巴克一同離開醫院。 晚上,產房內,徐列洗完澡睡在繈褓中,突然睜開了眼。但她不哭也不鬧。她銀色的眼睛看向窗外的月亮,她腦子裡雖然沒有“滿月”的概念。但是她看著那輪金黃的圓月,慢慢笑了起來。漸漸的,她的眼睛開始變色,首先是左眼變成綠色,然後黑色一點點吞掉半邊,形成漸變,然後是右眼中間分出一條縫隙,左邊被紫色填補,右邊變成棕色... ......
1、跳海的人(First Sight)(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