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籟俱寂。 正午的陽光散發出驚人的熱量,將空氣擰在了一塊兒,周圍的時間仿佛都停滯了一般,沒有一絲風。樹叢裡的蟲鳥沒有了聲音,呼出去的氣息似乎也在鼻尖停止了。 佛塔頂還沒建成。強烈的光線從太陽筆直照射下來,滿是碎石塵土的水泥地麵被照得發白,刺的眼睛疼。金身隻建了一半,整個被白色的紗網籠罩了,看不真切,憑空增加了一絲朦朧的色彩。我站在這座佛塔的中央,本該是跪拜上香的地方,隻能平視到金身的腳踝。白網緊緊的貼在金身上,勾勒出它的形狀。 我向前走了幾步。腳步在沙石瓦礫上摩擦聲突兀的響起,又被空蕩蕩的塔放大了無數倍,似乎能看到聲音的軌跡——向上,再向上,被塔壁彈回,從沒有天花板的頂上泄了出去。又回歸了悄無聲息的狀態。 我瞇著眼瞟了瞟上麵,眼前就出現兩個光斑,又重新低下頭。麵前工程用的臨時臺階還在,直通金身的底部。我抬起腳,輕輕的放在落滿白塵的木板臺階上。一層,又一層。回頭看看,鞋印清晰的印在了臺階上。我從未見過自己的鞋底,這次卻無比的清晰——普通的水波紋。 抬起頭剛想向前邁步,突然覺得眼前什麼東西變了。腳步一滯,心裡升起一股無名的恐懼。 離金身隻有十幾步了。我為這種遲疑感到疑惑。又忍不住低頭看看腳印,清晰可見,像某種罪證。 突然,我眼角又撇到了什麼,猛然抬起頭,死死地盯著麵前的金身。覆蓋在它身上的白色紗網在緩緩飄動。 沒有一絲風。 我盯著紗網,慢慢的,慢慢的浮起又落下,無聲無息。像海浪,像呼吸,像…… 我看清了,我看清了…… 它不是一張網。 我慢慢抬起腳後退,踩在了來時的腳印上,腳印糊了。木板發出了“咯吱”一聲。 麵前的紗網頓時一滯,又突然爆開,無數片碎片飛向空中,飛向佛塔的每個角落。一瞬間,白色覆蓋了一切。墻壁上、地板上、身上,甚至有種詭異的純凈感。金色太陽在純白的對比下都顯得不夠刺眼。 蛾。成千上萬的蛾,層層疊疊堆在金身上,嚴嚴實實地蓋住了它。現在它們在整個佛塔中飛舞。我慌忙向後退幾步,但毫無作用,發狂的蛾子充斥了整個空間。 ……等下。 一個問題突然占據了我的腦海。那是金身嗎,蛾子下麵覆蓋的是金身嗎?蛾子胡亂飛著,打在我的身體各處。我無暇驅趕,用手臂遮住眼睛,艱難的向前看去。 那不是金身,那也不是佛,那是,那是…… “滴滴!!滴滴!!滴滴!!……” 我猛然睜開眼,感受到一滴冷汗從額前滑下。恐懼的情緒被煩躁蓋過。我抓起枕頭旁邊的手機,按滅了鬧鐘,重新躺下。 這已經是第幾次了?這個夢總在這裡戛然而止。以前我對自己的童年記憶深信不疑,但最近這種夢做多了,我都不知道那是現實,還是另一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