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稜背著東西,慢悠悠地回到了窩。 劉棱也提著一大桶水,晃蕩著剛回來,兩人剛好在門洞外碰了個麵。 劉稜沒說話,擺了擺頭示意了一下,二人並肩進到屋子裡。 等劉棱將裝滿水的木桶擱下,劉稜也將買的各種吃食都從背上卸下來。 劉稜怕掉,特意囑咐下,讓賣吃食的商家拿繩子捆了又捆,在身上纏的結結實實的,好一路走回來不掉。 店家也是實在,打的全是死結。 劉棱半天解不開繩子,隻好拿矛尖將繩子小心翼翼的割斷,用手提著袋口,一個接一個地取下來。 買東西總共花了不到十葉幣,買了整整八九種吃食;肉羹、肉排、燉菜、甜餅、油茶等等,還有不少陌生的調味料,甚至廚具都買了兩三把。 零錢找了一大把;都是一堆泛著異樣顏色的錢幣,圓形,中心雕著一顆異種頭顱,周邊雕著滿滿的彩花。 這錢幣明顯有著大小之分;光憑重量與雕刻精細度,就可以判斷錢幣的不同麵值—— 雕著類似於龍頭的泛彩錢幣,價值最高,十個抵一個葉幣。 再往下,還有雕著蛇頭的漆黑錢幣,次之於龍頭錢幣,也是十比一匯率。 鷹頭的金色錢幣,次之於蛇頭錢幣,於之上一樣,十比一的匯率。 滿滿的一堆,全裝在挎包裡,擠得挎包鼓鼓囊囊的。 各種風味的吃食裝在袋裡,掛滿了墻壁;大大小小零碎的雜物則擠滿了空空的板條箱,一層層堆在角落,幾乎與書堆同高。 他謝了劉稜,在後者莫名其妙的目光中,將書本與桌麵收拾了收拾,整理了下環境。 劉稜坐在桌子上,劉棱坐在火爐前; 兩人聊起天來; “咋樣?還謝起我來了——快嘗嘗看,這些吃的,光憑我的眼力勁,就知道味道準差不了——” “真的?這可是異世界,會不會吃出啥問題還不一定呢——” 劉棱話這麼說,但還是迅速起鍋,熱起變涼的肉羹來。 “得了吧你,你多饞我還不清楚嗎?” “三天兩頭往集市跑,去問有沒有賣吃食的鋪子,但你就今天沒去,他就今天開鋪;來來來,東西就這麼點,按你的飯量,頂多吃三頓——” “對,除了這些東西,我還買回來一扇鏡子——” 她從身後的袋子裡拿出一麵裹緊麻布的方框。 “瑪喇沱屋子裡長鏡,她雖然不介意,但從屋子裡把鏡子搬過來,還是太麻煩——所以,我也就順手在集上搞了一扇。” “咋樣?黑木邊框的,不小,鏡麵照出來有點泛青。但我走遍集市,也就這麵鏡子沒有多少汙損刮花,是最乾凈清楚的。” “我把這個擱在石燈側邊,你借著光也可以照的清楚些——” 劉稜小心地把短鏡子擺在桌邊,拿兩個重點的箱子壓住角。 “來來來,照照看!” 劉稜向劉棱呼喊。 劉棱起身,到鏡子前照了照。 鏡子裡映出的,是他現在的模樣; 昔日裡精神十足的少年不復存在;他的眼窩變深,皺紋變多,頭發亂糟糟的,戴著斷了根腿的眼睛,整個人充斥著頹廢的氣息,像是老了十歲多。 看起來精神狀態不怎麼樣。 畢竟黑夜已經籠罩了四年了。 他的精神狀況逐漸惡化,雖然已經習慣了周圍的黑夜與星空,以至於摸黑打水與上廁所都不會心驚膽戰,但想家的心與孤寂的環境還是纏繞著他的腦袋,阻礙著他的思考。 他看厭雪了。 在閑暇時,瑪喇沱時常與他閑聊,與他講述自己漫長生命的種種奇遇。 講自己從前所就任的種種職業,自己研究提出的第一個魔法,以及自己與澤拉紋魔法塔的關係……,許許多多,都可以寫成本厚書了。 要不是瑪喇沱的存在,與他自己每日刻意的碎碎念,劉棱能不能自然說話都是一回事,在這個環境裡,實在是太壓抑了。 他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馱著背,瘦了不少,並從骨子裡流露出憔悴感。 一幅活不久的樣。 他算是理解劉稜為什麼看見他第一眼是那麼驚訝了;原因無他,實在是憔悴過頭了,以至於自己本人都被嚇到了——這是我? 愁怨猛然湧入胸腔,包裹住心房——他還能不能活著回家? 自己,還能不能,活著回家? 他找不到回家的方法,瑪喇沱一直拿出大把時間研究空間魔法,但收效甚微。 她倒是說過,等他有能力學完銘文基礎課程後,可以帶著他去她朋友處一起幫忙。 說實話,瑪喇沱一定知道自己的壽命期限,她給自己的指標都是縮減到恰到好處的,是必須,且相當涵蓋的。 但是,這些銘文,哪怕是按照之前學習的進度來類比,都至少還要至少六年,才可以達到目標,前去各大魔法師處求助。 這還不算完,如果法師們都無法解決問題,咋辦? 那不是白乾了? 畢竟劉棱每對瑪喇沱提起這個問題時,她都是不經意間引開他的話題,想讓他改變想法; 就比如意識的復製,隻要是偶傀身體,保持意識不潰散,在勤換身體的狀況下,幾乎就可以延長很久的壽命。 尤其是對他而言。 瑪喇沱想讓他留在澤拉紋。 也無怪瑪喇沱會這麼想;一個完全新領域魔法的探索,在這個世界,都至少是以百年為單位起步的。 要是等研究出來了,劉棱的肉身早就成土灰了。 所以,瑪喇沱的意思也很明顯; 比起渺茫的歸家之途,還不如在這個世界舒舒服服的享受學習。 但劉棱卻從來沒這麼想過。 劉稜看他在鏡子前杵著,半天沒動,便疑惑的用左手搖了搖他肩膀,並問了句話; “劉棱,瑪喇沱有消息嗎?回來了沒有?” “沒,好久沒看見她人影了。” 劉棱如夢初醒,緩過神來。 “她不是走前還說過莫要亂逛嗎,應該不會太久吧——不過也說不準,按照瑪喇沱她自己說的,白精靈與壽命相關聯的時間觀念——她多久回來確實是個未知數。” “我打水之前去過一趟儲藏室——瑪喇沱不在裡麵,我想通過法術聯係她,但都沒有回音。” “人也不在,找也沒處找,聯係也聯係不上——除了等,沒有任何辦法。” 劉棱說。 劉稜看他顯得疲憊不堪的臉頰,心裡也不是滋味。 劉棱多想回家,自己是最清楚的,偶傀身的自己,也是在想回家的基礎上,才會一口答應了瑪喇沱的實驗——復製了個自己幫助自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如果肉身的自己無法回家,那麼偶傀身的自己就會接著施行這個念想。 但現在,遙遙無期,大陸的魔法傳記裡都沒有記載有與自己相關的案例,滿滿一書架的史書中,也沒有類似情況。 他連個可以期望的念想,一處可以使勁的方向也沒有。 兩人不約而同的嘆了口氣,坐下了。 黑夜寂寞,白雪沉睡,星空璀璨,旅人疲憊。 紅色的火舌舔舐著黝黑的鍋爐底,香氣彌漫在屋子中。 劉棱結束了自己的胡思亂想,放空腦袋,準備吃飯。 一勺肉泥送入口中,濃鬱的鹹香味布滿口腔。 好吃! 劉棱瞪大了眼,心情大悅,他伸手從水桶裡舀起一瓢水,擱在自己身旁,打算喝一口清清嗓再吃個痛快。 但還沒等第二勺送入嘴裡,一陣急促陌生的踩雪聲從外麵襲來。 劉棱在這呆了四年了,也與瑪喇沱呆了四年。 他很清楚瑪喇沱的腳步節奏與大體聲響。 不是瑪喇沱。 坐桌上的劉稜也聽見了,二人對視,確定了是陌生人來訪。 劉棱抓起盾牌,凝聚魔能球預備著切割咒,劉稜打開了右手的武器部件,給魔能斧充上能。 二人一同前去察看,站在門洞外。 但仔細一瞧,卻是個熟人。 是賣二手武器部件的煙鬼白精靈。 她急急忙忙,在雪地上跑。 還沒靠近,一個驚人消息被白精靈從腦中傳過來。 “瑪喇沱被拘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