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名回房後。後廚的那個女仆正送飯過來。吳名隨便吃了些東西,便讓她收拾乾凈回去了。 躺在床上,他想起了袁心怡。 “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心想。可又不想現在過多的去打擾她,以免影響她的身體恢復。 左思又想,有些煩躁,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忽然,他耳邊似乎又響起了剛才在“雲岫苑”聽到的,那令人討厭的“嗡嗡”聲。 “是我幻聽了?”他自嘲道。 又仔細聽了下。不對,就是真存在啊。 他屏住呼吸,仔細聽了聽。 “嗡嗡”聲似乎來自床下。 他趴在地上,掀開床沿垂下的褥單,往床下看去。 此時,他明顯感到一絲淡淡的腥臭味飄進鼻孔。 有幾隻青頭蒼蠅,正圍著地上的一灘黑跡,在那裡胡亂舞動。 “是血跡,已快乾涸的血跡。” 吳名大吃一驚,心下道:“我床下怎麼會有血跡?” “難道……對,這很可能是阿專的血。”他忽然想到。因為畢竟他是自己院裡的人,對這個房間也算出入自由。 他又仔細觀察了床下地上的痕跡,那裡似有使勁拖拽物體的擦痕。 吳名忽然爬起來,在房間裡四下搜尋起來。他隱隱感覺到,自己房間應該是兇手殺死阿專的第一現場。他要找出證據來印證。 他搜尋了半天,終於在一個墻角下看到一抹淡淡的飛濺狀血跡。 這種形狀的血跡他是見過的,甚至非常熟悉。 當年乞討時。他有幾次到菜市口刑場上看熱鬧。看見劊子手一刀砍下,人頭便已落地。鮮血“噗”得一聲,便從死人的斷脖處飛濺噴出。有次,鮮血還差點濺到他的臉上。 他記得很清楚,地上被飛濺的鮮血染成的就是這種,由近及遠,逐漸變得稀疏的斑斑點點的形狀。 所以,現在他敢確定。阿專就是在這裡被人殺死的。他的鮮血是一下子從傷口處噴濺出來,沾染了墻角,形成了這種噴濺狀。 墻角的血跡並不十分清晰,似是被人用抹布清理過,但可能由於兇手過於緊張和匆忙,所以處理得並不夠徹底,仔細看,還是能夠發現的。 他現在腦補還原了阿專被殺的經過。 “金蟾蜍丟失的那天晚上,阿專在房間這個墻角附近,被兇手攻擊,濺血而亡。兇手可能由於某種原因,來不及清理乾凈血液和搬遠走屍體,粗略地擦拭了下血跡,便把屍體藏在自己床下,匆忙逃離。” “似乎邏輯上很合理。”他驚了一身冷汗。喃喃道:“我竟然睡在兇案現場。這個新情況應該盡快告訴郭統領。” 郭寒威剛睡著一會,吳名就來了。見他行色匆匆,知道肯定是有事。 “又發現新情況了?”他問。 “是的。我找到了兇手殺死阿專的第一現場。” “啊?!在哪?”郭寒威一骨碌爬起來問道。 “在我房間裡。” 郭寒威驚得半天說不出話。緩過神來又道:“也不意外,畢竟阿專是你院裡的人。” “要不要去再看看現場?”吳名問。 郭寒威道:“肯定要去。等下,我叫上李甲張乙。” 回到了“密杉苑”。四人又細細地把房間勘察了一遍。 郭寒威道:“你看,這扇窗子好像被人動過。” 吳名走過去看了下,原來完好木製窗栓已斷。 郭寒威道:“兇手應該是從這進屋的。不過,他咋不從門進呢?” 吳名想了下道:“那晚我聽到侯夫人喊抓賊,就要出去看看,見阿專不在,隨手把房門上了鎖,因為他也有鑰匙。” “哦,你門上了鎖,所以兇手便破窗而入了。” “這裡有個問題。既然門已上鎖,他就應該知道阿專不在屋裡,乾嘛還要破窗進來?”吳名像是自問。 郭寒威道:“確實費解。” 吳名忽然想通了。 說道:“兇手關心的應該是“金蟾蜍”,不是阿專。也許阿專把偷來的“金蟾蜍”藏在了我房間,兇手知道了,所以才直接破窗而入來搜尋。” “有道理。”郭寒威道。 “那為什麼阿專又死在了房中?” “可能是那晚看熱鬧的人散了,阿專回來開房門正撞見兇手,並認出了他,所以……”吳名分析道。 “不錯。邏輯上很合理。”郭寒威同意。 “那他為什麼又匆忙離去?來不及清理乾凈血跡和屍體呢?” “應該是突然遇到了不得不匆忙逃走的情況……對了,我記得,當時我這個院子是第二個接受搜查的。”吳名道。 “對,可能是聽到我們來這裡了,所以才匆忙逃去。”郭寒威也恍然道。 忽然又喃喃道:“不對啊,既然他把屍體藏在床下逃走了,我們來搜查時應該看到啊?!我們那晚搜得非常仔細。” 吳名一下子也被問住了。 過了半晌,他才道:“有兩種可能。一是那晚我房間查得並不仔細,一是我們分析得有問題。” 郭寒威道沉吟了一下道:“我看,還是先把那晚搜查你房間的親兵叫來問問再說。” “也好。”吳名道。 於是,郭寒威讓李甲去把那晚搜查房間的親兵叫來。 王五,趙六就是那兩個親兵。 “那晚這房間是你們兩個搜查的?”郭寒威問。 “是的,郭統領。”兩人回道。 “有沒有仔細搜過?我說的是仔仔細細,每個角落,包括床底下。”郭寒威陰著臉望著兩人。 兩人內心發怵。 王五聲音發顫地說:“搜,搜是搜過了,隻是……” 他忽然氣乎乎地說:“都怪趙六,那天非要挑事吵架,才……” 趙六回懟道:“怎麼能怪我?明明是你自己的責任好吧。” “好了。我不是來聽你倆吵架的。王五,你先說,怎麼回事。”郭寒威怒道。 “那天我們倆負責搜查這個間房,當時,郭統領你們都在搜查院子裡別的地方。本來,我很仔細地在查。趙六非罵我不要臉,所以我們倆就吵了起來,結果……結果就耽誤了搜查時間,床底下沒來得及查。” “你們這是失職!” 郭寒威罵道:“趙六,你為什麼罵他?!” “前幾天,我倆打賭。說好的誰賭輸了就給對方一兩銀子。他明明賭輸了,卻不願承認,到現在我還沒拿到那一兩銀子。所以,所以……”趙六回答。 “簡直胡鬧!你們兩個這一失職行為,給破案工作帶來多大的麻煩,知道嗎?扒了你們身上的皮,把你們趕出侯府,我想都不為過。”郭寒威怒火中燒。 兩人聽後,嚇得麵如土色,忙跪地求饒,“郭統領,看在跟您這麼多年的份上,饒過我們吧!” 吳名也走過來說:“郭統領,事已至此,處理他們也已無濟於事。相信他們也是無心之過,就饒了他們吧。” “看在吳公子的麵子上,這次暫且放過你倆。不過,我要關你倆五天禁閉,讓你們好好反省反省。”郭寒威緩和了一下道。 兩人叩謝過,由李甲張乙帶他們去關禁閉。 “現在看來,我的分析是沒問題的。”吳名道。 郭寒威佩服地說:“吳公子,你真如神算子一般。” 又問道:“你認為,那兇手又是什麼時候運走的屍體呢?” “應該還是那天晚上。因為隻有那天晚上,我在陪你搜查,徹夜不在房間內。”吳名道。 “不錯,不錯。”郭寒威興奮地道。 轉過話又問:“不過,查清了這一點,又對破案有什麼價值呢?” “這至少讓我們確定一點:是阿專偷走的‘金蟾蜍’,兇手是殺人越貨。這一點也許後麵對我們破案有幫助。”吳名道。 “但願如此。”郭寒威道:“下麵我們該乾什麼?” “下麵我們隻有等到晚上,再故地重遊嘍。”吳名笑笑道。 子時更響後。吳,郭,李,張四人在“雲岫坊”門外會合。 郭寒威照例用那把銅鑰匙打開門上的鐵鎖。 四人都保持小心,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音。因為,在靜夜中平時不在意的聲響也會顯得很大。 雖然極盡小心,但推開那兩扇舊門時,仍免不了發出“吱吱呀呀”刺耳的聲音。 郭寒威剛要低罵一聲。 這時,就聽見正房裡突然發出一聲空洞沉悶的響聲。響聲雖然不大,但在靜謐的夜裡卻聽得十分清楚。 郭寒威與吳名對視了一眼,趕忙沖了過去。 郭寒威功夫好,步子快。 他剛到正房門口,就見到一個黑影從房中閃了出來。 郭寒威低聲喝道:“誰?!” 那黑影也不答話,沖過來,直接揮掌照著他的麵門迅擊地擊來。 郭寒威趕忙閃到一邊,迅速拔出長劍刺了過去。 那人全身黑衣,頭臉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兩隻眼睛,顯然是有備而來的。 兩人糾纏了十幾個回合,卻難分勝負。這時,李甲,張乙也拔出刀伺機過來幫忙。 那黑衣人見人多,似乎有些著急了,用力朝向郭寒威踢起地上的一塊碎磚頭。 郭寒威忙側身躲過。就在這間隙,那黑衣人抽身上房,飛鳥似地消失了。 郭寒威也縱身跳到房頂,本想追上一程。但月光下,院落重重,哪裡還有那黑衣人的蹤影?! 他跳下來後,說道:“那人的輕功了得,比我高上幾層。” “有沒有達到‘踏雪無痕’的境界?”吳名問。 “怕是差不太多。”郭寒威道。 “這就對了。看來,白天我們對兇手特征的分析應該是不錯的。”吳名道。 “你是說這人就是兇手?”郭寒威問。 “應該是。因為,除了兇手外,誰會大半夜閑著沒事乾,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地跑到這荒院子裡來?”吳名道。 “對!這裡有兇手放心不下的東西。”郭寒威也肯地道。 “不錯。我認為他很可能知道我們白天來過了,所以急切地想知道,他藏的屍體有沒有被發現,知道了這個,他才能夠更從容地應對我們的調查。”吳名道。 “對,吳公子分析的有道理。” 郭寒威一轉又問道:“剛才我們一進門聽到的是什麼聲音?” “當然是剛才那個黑衣人弄出的動靜。”李甲說。 “我怎麼能不知道是他弄出來的動靜?我是在說,那個聲音很奇怪,不知道是什麼發出的音。”郭寒威道。 四個人決定進屋裡查看一下。在屋裡找了下,他們發現與白天相比並沒有什麼異常。 吳名指了下棺材,說道:“有沒有可能是那人碰到棺材發出的聲響?因為裡麵基本上是空的。被撞到也會發出剛才那種空洞的聲響。” “這倒有可能。”郭寒威道。 說著,他就走過去,用劍柄在棺材側背輕輕撞了下。 “咚”棺材發出一聲悶響。 一聲“咚”響之後,棺材裡突然發出一聲悶哼,緊接著,棺蓋開始緩緩移動。 四個都嚇得汗毛直豎。 李甲,張乙禁不住叫道:“媽呀,是不是鬧鬼了……” 吳名,郭寒威自然是不信有鬼的。 於是,他們兩人便壯著膽子,走過去要一看究竟。 這時,棺蓋被推開了半邊。 一顆頭伸了出來,長長吐了一口氣,痛苦地道:“哎呦,快憋死我了……” 大家定睛一看,這哪裡是鬼?! “小侯爺……”眾人大驚道。 袁罡被眾人一叫,也嚇得一哆嗦。借著月光看到是四人,便正了下神道:“是你們呀,快拉我出來。” 郭寒威趕忙過去把他扶出來。 吳名急道:“裡麵還有遺骨……” 袁罡回頭一看,棺內躺著一副零散的白骨。剛才他竟然沒注意到,自己原來躺在一副棺材裡的白骨上。頓時嚇得手腳冰涼。 結結巴巴地道:“我……我……”竟然半天說不出話來。 吳名問:“小侯爺,這麼晚了,你到這來做什麼?” “對啊。”郭寒威自然也想知道。 “我…我隻是好奇,進來看看。”袁罡道。 “好奇,好奇什麼?”吳名問。 “這個院子這麼多年來,我爹也不讓進,所以我好奇,就想進來看看。”袁罡道。 吳名自然不相信,又問道:“怎麼早不進,晚不進,正好此時進?” 袁罡回過神來,生氣地對無名道:“要你管啊?!侯府是袁家的,你一個寄宿在我家的外姓人,有什麼資格詢問我?” 吳名也忽然意識到,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說到底,對於侯府而言,自己仍然隻是個外人。自己的確沒有這個資格。” 郭寒威接過話道:“如果小侯爺不實話實說的話,我們可要告訴小姐知道了,你竟然躺在了她母親的棺材裡,還壓在了她母親的骸骨上……” 袁罡一怔,忙問道:“這,這是姐姐親媽的棺材?那裡麵是她親媽的骸骨?……” 郭寒威忽然意識到,自己可能說了不該講的話。 不接話地問道:“你怎麼躺在棺材裡了?” “我也不知道。我剛爬進院子,就看到一個黑影。我嚇了一跳,還沒轉過神來,他就一掌打在了我的頭上。我就昏過去了。下麵就啥也不知道了。醒來就看到了你們。”袁罡摸著腦袋道。 “剛才那個聲音,應該是小侯爺被扔進棺材裡發出撞擊聲。我們開門進來時,那門發出的聲響驚動了黑衣人。那個時候他已把小侯爺打暈了。聽到聲音後,他來不及找到更合適的地方藏小侯爺,就忙扛著他扔進了棺材裡。” 郭寒威表示贊同。 幾人正說著。 忽然聽到侯府西南角有人大喊:“失火了,快救火啊……” 郭寒威一驚,慌忙跳上房頂,向西南方向一看。大聲道:“不好了,侯府良馬廄失火了,侯爺的寶馬還在裡麵,萬一有失,後果嚴重。” 然後,他轉過頭對下麵的人講:“我得趕緊過去看看,下麵的事就交給吳公子你們了。” 說完,他就飄然而去。 袁罡見郭寒威走了,更不把會吳名放在眼中。冷哼一聲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