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矢(1 / 1)

劍矢 抱薪虎 4504 字 8個月前

熙奉十一年,大禹朝年輕的新皇帝在先皇暴斃後倉皇繼位,王朝四周諸部落、小國虎視眈眈。   但好在這頭龐大的“古老巨獸”還能依靠舊日餘威苦苦支撐。於是一幅上層焦頭爛額,中層貪戀享樂,底層水深火熱的景象出現了。   所謂的“武林”在這樣的環境下茁壯成長,有人意圖插手,有人妄想立足,有人僅想生存。   天涼氣秋,萬物蕭寂。熙奉十一年的秋雨來得晚,冬雪卻又來得極早。   在距禹朝京城“汕都”二百裡的孟城外十裡處,一大塊完整無缺的金黃蘆葦平鋪在了這片廣闊的土地。   午後三刻已過,三兩隻花雀正在此追戲翻飛,嘰嘰喳喳嬉鬧不停,好不自在。忽地一聲急速空響,好似空氣被劃破了。   隻見一根冷爍飛箭從花雀翅尖掠過,驚得花雀一時啞聲,隻顧飛竄逃命。而箭可是不停,直直地向著屹立在蘆葦叢中的一位白衣男人。   他衣著華貴,身材修長,兩鬢幾縷花白,天生就帶著一股子從容不迫,原來是“茗劍山莊”的莊主——江隋伍,手持一柄家傳的天下名劍之一“泉盞劍”,其家傳劍法“截江劍法”早在他十三歲就被融會貫通,其劍勢連綿不斷,剛柔並濟,隨後二十餘載又問劍江湖各大門派,於江湖之中揚名立萬。   隻見江隋伍是麵容嚴肅,行動凝滯,並非是他有把握能夠輕易化解這一箭,反而是這一箭太快,男人也是避無可避。   可正巧的是,一陣風浪自江隋伍背後推過,是一陣疾風緩解了這一箭的威力,再加上這一箭自離弦已是百步有餘,其速度早已不復前一瞬。   他隻得輕吐一口濁氣,借著風勢往後一傾,同時右臂提腕,手中青光傾瀉,一柄明晃晃的長劍便已出鞘格擋箭矢。   “叮”一聲清脆,箭矢已被擋落在地,但他沒有絲毫一點的鬆懈,因為他知道對於一個弓箭手來說,前三息才能決定一場生死。   江隋伍雙眼還未來得及鎖定到箭矢來的方向,一抹銀光又掠到身前。   這次沒有第一箭時的好運氣了,他隻能是盡力閃躲。好在他內力深厚,經驗老道,瞬間便做到側身背劍,但仍不免被箭劃破背脊,剎那間,血花隨著箭翎綻開,他雖是狼狽之極,但腦中亦有打算,正試圖靠近對方。   萬籟俱寂,皆是等待著這第三箭。   遠處身影淹沒在高大的蘆葦中的中年男子正憑借山豹般的靈巧身法,在蘆葦叢中閃動。   他好似一個獵戶,粗髯虎目,一身由麻草編織的衣裳,他身形瘦小,手掌卻寬大無比,將手中的弓襯得細小,唯有那雙眸子晶瑩剔透,像是含著一汪深譚。   他名叫金三朝,說來也是江湖一大奇人,他原本是山中一獵戶,長到一十七才偶得古籍開始自行練武,短短五載就已練就一身奇快奇準的射術,並創立——金羽門,又過十載已成江湖中數一數二的高手。   三年之前,三年一度的“驚風曝雨榜”開榜,榜中紀錄的都是當今武林中的翹楚,分別是西蜀“唐門”少門主——唐瑕,西南嵐州的“五苗巫教”教主——苗賢冊,北方璧州的“金羽門”門主——金三朝,東海牯州的“齊雲峰,滿水樓”樓主——張凹瓶,最後便是宣州“茗劍山莊”的莊主——江隋伍。   這五人算是當今武林中武功最高,聲望最顯的,這武林盟主之位也隻有在這五人中選出才最有說服力。   但唐瑕畢竟較他人太過年輕,且唐門以暗器、刺殺聞名,不太受武林中人推舉。   苗賢冊所在的苗疆地區向來與中原武林有嫌隙,所以他也不在候選人之中。   張凹平,張老天師就更不必說了,一生誌在修仙問道,對於武林中的事實在是無心過問。   那麼這武林盟主之位隻有在金門主與江莊主之間產生了。   江莊主正值中年,外功與內力皆至巔峰,實力無人敢質疑,再加上其人樂善好施,在江湖上廣結善緣。   他所在的茗劍山莊也與各大門派擁有聯帶關係。所以大部分人都支持他成為武林盟主。   原本金門主也不願與其爭搶,可不知何時在江湖中傳出了金門主武功不如江莊主爭論和以金門主為首的北方派受南方派歧視的傳聞。   這讓本就是武癡,並在三年前便已至臻境,自詡前三手天下第一,而且更是以情義豪爽而聞名的金門主心中暗生一絲不快。   為了同鄉情誼與對自身武學的自信,更是在,在這幾年間,金門主已是在明裡暗裡與江莊主比試好幾回,皆未決出勝負。   為了盡早選出新一任武林盟主來維持大局,也為了平息南北門派之間的摩擦,金、江二人將在“驚風曝雨榜”派出的使者見證下簽下生死狀。   他們之間的最後一戰,經“驚風曝雨榜”的風雨使見證,約在熙奉十一年九月月十一日,正午時分的孟城。   選在孟城自有意味,這孟城距璧州、宣州距離相當,可以說是不偏袒任何一方,而且又在京城汕都附近,算得上是“大舞臺”。對雙方既有裡子,也有麵子。   這年的初秋,江湖風平浪靜,武林暗流洶湧。   兩人間的風似停未停。金三朝不敢再等,因為下一刻未必有更好的發箭時機。江隋伍也不敢再等,因為恐懼會逐漸吞噬出劍的手。   終是箭離弦,這一箭極快,極準,就像是風掠過湖麵一般輕盈。漣漪已起,殺機驟然。   可劍也出鞘,過午的日光全蓄進了劍身,這抹銀光霎時間已轉為金光。僅是一眼,金三朝便是不能移動,僵身在場。   隻見江隋伍迎著箭便靠近金三朝,金三朝晶瑩的眼中滿是疑問,他自信在武林中,沒人能夠直麵迎擊自己的第三箭。可江隋伍那份氣勢如虹也不像是強裝。   當金三朝終於明白過來,對方這樣做的意圖時。   一聲金鐵相交之音已起,原來是江隋伍利用自身與箭相向的力量,偏轉劍身角度,引導這一支射向自己心臟的箭貫穿自己的左臂,以求出其不意,以傷換傷,靠近對方。   數十步的距離在一息內已被縮短至三尺,而江隋伍的劍剛好彌補了這段距離,劍尖直抵咽喉。   金三朝不得已抽出背後腰刀,幸得劍勢略頹,自己力大迅疾,生生地將劍尖從自己身前格開。   但此時江隋伍內力深厚的優勢體現出來,見他劍勢連綿不絕猶如大江潮水,擊頭,掠肋,掃腹,劈肩……   金三朝雖憑借山林中多年的身法直覺躲過了一道道劍影。但他又始終覺得對方未起殺心,這劍招中也未有殺意。反倒是金三朝自己恨意欲盛。   其實金門主非但不是狹隘小氣之人,更算得上是個豪氣乾雲的大俠,在匪患猖獗的北方能夠養得起一個莊子,這顯然不是易事。   但隨著年紀愈大,門中弟子青黃不接,他自己也意識到自己性情遠不如當年。隻能不斷拉開被江隋伍逼近的距離。意圖再次出箭。   但高手過招不過幾次思緒,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隨著江莊主一式江月獨映,讓金門主從內息的鬱結中清醒開來,他隻餘得最後一箭的機會。   可長時間的潛伏尋機,猛烈地感知覆蓋,再加上血肉氣力的衰減,這最後的一箭出的實在是太慢了。   此時,已是避無可避,已到窮途之境。   毫無疑問,金三朝輸了,他輸在了箭與劍的區別。劍刃一出,猶可收手,箭矢一出,便無餘地。   按照江湖規矩,經過風雨使的見證,此戰勝者江莊主,即為武林盟主。   那日除了江、金二人與那位風雨使之外便沒人知道他們相對而言說了什麼。但整個武林都知道江莊主贏了,而金門主自那日之後便日漸消沉,一蹶不振。   金三朝,金門主沉默不語,至無人處,折弓斷弦,獨自行向北方。   江隋伍,江盟主按著傷臂,收劍歸鞘,平靜地騰身上馬,引韁向南。   鳥雀待人走遠,展翼飛回,又是嘻戲不停,仿佛剛才的決戰的都未曾發生,隻是殘缺淩亂的蘆葦蕩寂靜無語。   此時京城汕都中,一鬥笠灰衫的年輕男子正等待著這場戰鬥的結果,左手虎口的繭子被指甲刮來刮去,腦中盤算著一個個未來走向。   雲霞遮遮蔽蔽,大塊大塊的陰影移形換位,一場變故,即將浮出湖麵。   不知是有人故意為之,還是其它的什麼原因,金江二人決戰的結果消息不出一月已經在江湖中流傳開來。   大批的人馬攜著禮物自四方前去宣州茗劍山莊祝賀。   而北方璧州的一個小村莊依舊平靜,比往時還要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