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1 / 1)

我和申多多的心裡,都好像築起了一道墻。外麵的人進不來,自己也沒有打破的動力。但是我們都想出去,強撐著去揭開一塊塊並不牢靠的磚,任由外麵的風吹進來,不管是和風細雨還是狂風暴雨。   多多要去S市參加一個研討會,正好那裡有一個我們的大客戶,我打著拜訪客戶的名頭,和多多結伴去了S市。   等到她忙完手頭的事情後,約我一起出來轉轉。我們都算是醫療行業裡的人,約會的地點也很別出心裁,在S市的人體博物館,又名人體世界。   人體世界的總部是在德意誌,S市的是它的一個分部。館內的藏品都是經過藝術加工後的屍體,剝去外皮後,屍體的血管骨肉清晰可見,能夠對人類的身體構造有一個更直觀的認知。   由於受眾比較小眾,這裡的遊客並不多。我和多多牽著手,參觀著各個景觀。我盡量隱藏著自己的不安,因為我畢竟不像多多那般久經沙場,看到屍體心裡還是會有些不適。   “這些人真偉大,為了醫學的發展,甘願捐出自己的身體。”   展品旁邊都有一個牌子,記錄著許多信息。比如捐獻者的年齡,性別,人種,身高體重,有些甚至會把自己生前的照片也發出來。看著他們生前的照片,和他們被做成展品的屍體,我對他們的行為很是尊敬。但我不會去效仿他們,我還是更想去尊重入土為安的這個傳統。   “自由的人,就連去世,做出的選擇也是自由的。”申多多看著展品,向我感慨道。   “隻是他們的家人,不知道看到後,會是怎樣的心情。自由其實是對他人的一種不負責任,每個人都不是一個獨立的個體,做出的選擇都會影響身邊的人。”   申多多笑笑,表情有些黯然,沒有回應我的話語,拉著我轉向了下一個展品。   這是一具黃種人的男性身體,記錄的信息並不詳盡,隻是寫著來源是東南亞,去世時的年齡是37。   他佝僂的身軀隻有一米五六,骨骼也顯得很細小,肋骨處更是有著明顯的縫隙。我不知道他經歷過什麼,但是我心中卻有不好的推測。   “可能他沒有選擇的權利。”我感慨道。   “是呀,不管多麼強調平等,這世界上總會有弱肉強食的情況發生。”   多多應該也是這樣的想法,臉上也現出幾分疲倦。我覺得我們還是有共同點的,起碼,我們都對生命抱以最大的尊重。   館裡最有人氣的展品,是一具懷有身孕的黃種人女屍。她的胎兒已經有七個月大了,已經完全成型,甚至能看到他的性別特征。   我倆手拉著手,看著這個展品,但心裡都有些不適。   有幾個年輕的女性遊客,拍著照片,記錄著這件展品。一個女生個子偏低,隻有一米五左右,體重卻是有些超標,我猜不出她的體重,憑感覺來說她就像一顆行走的地雷。   我不想嘲諷她的外形,因為我的長相也不算多出眾。但是,看到她在手機裡發的文字後,我實在是忍不住的想噴她。   “希望全世界的男寶,都是這樣的下場。”配圖是展品裡的那個胎兒的放大照片。   魔怔的東西。   不管在這世界受到何種的委屈,都不應該去詛咒一個孩童。人的底線是有幾分人性,而不是像一個畜生一樣隻有獸性。   我厭惡的看著那個活地雷,然後把目光移到展品上。我沒有和她對質,因為我是不小心看到她的手機的。   但是,我越看越覺得,這個展品的樣子有些熟悉。   她身邊的牌子上隻寫了“東方孕屍,胎兒51周”,其他的信息什麼都沒寫。   我找了個工作人員詢問,他和我解釋這是一件新作的展品,還沒來得及撰寫她的詳細信息。   我心裡有些不好的預感,我希望它不會成真。   我拍了一張展品的照片,突然覺得有點不適,跑到衛生間吐了起來。   申多多沒有嫌棄我,一邊照顧著我,一邊溫柔的說道:“以後要是受不了,就不要委屈自己。這些東西我工作的時候見多了,也不是特別想看。”   我控製不住的嘔吐著,胃裡早已清空,能吐出來的隻有酸水。喉間感到苦澀,眼淚也止不住的流。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我覺得那個展品,就是我的前妻!   出了人體博物館後,我拒絕了多多晚飯的邀約,一再堅持下將多多送回了酒店後,我就回去休息了。打開手機,觀察著東方孕屍的照片,我感覺莫名的心慌。   猶豫良久,我還是聯係了阿珍的父親,將照片發給了她。   李百順當夜就坐了飛機趕過來了,我去接的他。   老頭什麼行李都沒帶,幾乎是接到信息後就往過趕。看著他亂糟糟的發型,我問他吃過晚飯沒有,他說不想吃,沒有胃口。   “明天我們去吧,今天已經閉館了。”我買了些包子,囑咐他餓了時候吃一口,別怕自己身體拖垮了。老頭隻是木訥的點著頭。   我想再開一間房子,但老頭說不用,他在地板上對付一宿就行。我怎麼可能答應,在我的堅持下,老頭說要自己花錢,不用我開。已經很麻煩我了,他不願欠我更多的人情。   “擠一擠吧,別破費了。”我妥協道。   老頭沒有接受,說地板上有毯子,睡起來要比他平日睡的火車站的鐵長椅要舒服。合著衣服就躺在了地板上。   時間已經不早,我和李百順準備休息,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明日好早點去人體博物館。   睡前,多多破天荒的主動聯係了我。和我視頻,問著我的情況。我沒有告訴她阿珍的父親來找我的事情,隻是說我沒事,吐完就舒服了,想早點休息。   “明天你自己回吧,客戶這裡突然有些事情,需要我來處理。我忙完回去找你。”   “什麼事情,是要帶你領略S市冠絕全國的洗浴文化嗎?”   “哪有,我不是那種人。沒有感情作為基礎,那種事情就像是動物的本能,我有點接受不了。”   和多多互道晚安後,我關了燈。沉默許久的李百順,突然開口道:“國華,你,又要結婚了嗎?”   我不想和他解釋太多,就回復了一句嗯。   “挺好,你也老大不小了。聽聲音就覺得那是個好姑娘,你要好好珍惜呀。”   “好。”   漆黑的房間,陷入了沉默。過了一會,我聽到了一陣啜泣聲。   我不敢發出聲音,甚至不敢翻動身子。我不想,打擾到一個和我父親一樣歲數的男子,畢竟以前,我管他也叫做爸爸。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堪,你最好的安慰,就是假裝沒看見。   哭泣聲漸漸停止,老人起身在黑暗中摸索著走向衛生間。他身上的味道很大,嗆的我有些惡心。   我為什麼要趟這攤渾水。   我在心裡質問著自己。   明明我和阿珍已經沒有關係了。   幫助他人,就要承擔他人的因果。你混了這麼多年了,難道還是拎不清這個道理嗎?   我胡思亂想著,慢慢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