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好奇,無憂無慮,時光漫長閑散,渴望著長大,穿花衣,走天下,娃娃玩過家家,是虛幻的影子,不行推倒重來,到了青春躁動期,突然男女有別而相亙吸引,心裡的秘密要付諸實踐,這個行動的每一步,即艱難又輕鬆,即難堪又不可遏製,即渴望又不完全可得,即自由又拘束,隨心而不能所欲,越雷池而有風險,幸福甜蜜而要建立在承擔責任的基礎上,有習慣製約,有道德指引,有法律來規範,有家庭來管理,這就是社會中的人。 他們的秘密被人發現,而且是被爹或未來的公公看破,不能不擺上議事日程,菊花這幾天都抬不起頭來,老覺得有人盯著她,戳在脊梁骨上,挑動著脊髓裡的神經,攪得心神不寧。拴柱倒無所謂,前幾天看爹不好意思,後來一想,這樣也好,生米做成熟飯,讓爹看著辦,早點結婚,一切問題都解決了,當菊花問他我怎麼辦時,拴柱想都不想地回答“我要娶你,結婚吧”,簡潔而明了。菊花吃了定心丸,跨過這個坎,抹下臉來心就輕鬆了,兩人大大方方來往,故意把關係挑明給人看。 “菊花,菊花”,菊花在配萊室擇菜,洗碗,拴柱在餐廳大聲呼喚著,看著人沒有過來,到屋子裡尋找,手裡拿著訂菜單,直看著菊花。“聽著了,你不看我這忙著嗎”,手裡的活並沒有停下,盤碟發叮鈴鐺郎的聲音,“你去招呼客人,大家待見你,會好一些”,拴柱討好著說,菊花嗔怪道,“把你媳婦推到門前頭,不怕被人搶跑了”,“誰敢”,說著俯下身子在菊花的嘴上親了一下,菊花臉稍微紅了一下,沒有生氣和躲閃,接過單子到了餐廳。 餐館開了半年,越來越走下坡路,客人比服務員還少,投了十萬元,門麵承包、裝修丶桌椅板凳、杯盤碗碟、鍋碗瓢盆,一應家什,花了個精光,錢沒掙到幾個,還不夠貼補水電費人員工資,張屠夫愁的不知怎麼辦,一籌莫展,無計可施,他當廚師又不能抽煙,何以解憂,惟有小酒,把客人沒喝多,常把自己灌醉,心中的憂,肚裡的愁,沒處發去,看誰都不順眼,氣兒子不能分擔憂愁,還在這時候胡騷情。 拴柱和他爹正好相反,感情蒸蒸日上,菊花有情有意,麵若桃花,眼含春水,與他暗送秋波,悄悄拉手、擁抱、親吻,明著護問候丶關心、愛護,憧憬著美好的未來,著手結婚的準備工作,兩人激動而歡快,甜蜜而幸福,掩飾不住自己的心和行動,臉上洋溢著由衷的高興。 思想決定行為,行為決定習慣,習慣決定性格,性格決定成敗。拴柱和他爹心態、思想、行為的感受截然不同,必然要發生碰撞,產生隔閡,滋生矛盾,出現裂痕,影響事情的發展和結果。 菊花沉浸在戀愛的甜蜜中,看天藍藍的,看地綠綠的,人善善的,連門前吃菜湯剩飯的那條癩皮狗,都是可愛的,點菜時笑魘如花,聲音甜絲絲的,這本來是迎賓的最好態度,在張屠夫的眼裡耳裡,就有點浪聲浪氣,換上別人也無所謂,作為自己的兒媳婦,有辱門風,菊花又學了些流行歌曲,尤愛聽齊秦那節奏明快近似搖滾的風格,帶著隨身聽,擇菜洗碗時隨節奏搖著,屁股晃晃悠悠扭著,嘴裡還啍著,有時拿筷子在碗碟上敲響那鼓點,張屠夫口裡進了蒼蠅惡心,心裡塞了把毛堵著,也不好發作,老漢一生在外奔波,趕婚喪嫁娶場子做席麵,閱人無數,見過世麵,想當年,三十幾歲在鄰近的馮家莊子,晚上領著幾個婆娘撿菜,切菜,煮鹵蒸炸,為第二天的結婚流水席做準備工作,有個小媳婦叫馮潔茹,一臉菜色,營養不良,卻掩飾不住骨子裡帶來的風騷,就如這幾天的菊花一樣,向他投著媚眼,說著軟話,聲音弱弱的甜絲絲的,老愛往他身邊湊,將血氣方剛的他勾的燃起火來,不自覺的偷偷在那女人身上捏摸了兩把,競成了好事,相好了多年,那女子家庭困難,不為別的,就是能吃上肉,讓自己的娃也能吃上肉,以後他做席麵,多叫這小媳婦幫工,一邊做飯一邊偷著往嘴裡塞紅燒肉,可她不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家裡還有三個娃嗷嗷待哺,倆人思謀良久,做了一件廚衣褂子,在裡麵做了個暗口袋,吃不了的兜著,不知拿了人家多少好處,一次在一個吝嗇精細的楊一撮毛家裡,故技重演時,楊一撮毛和老婆閨女三人分崗暗處盯著,發現後,當場揭穿,臊了一場,扣了衣服,不給工錢,壞了名聲,有幾年時間沒人請他,才治了他的毛病,那女人得不到他的接濟,自然斷了來往。老漢從這個女人身上收取了教訓,找女人娶兒媳婦,一定不能要這樣水性揚花,辱沒門風的女人。話又說回來,菊花同村,是他看著長大的,穩重大方有禮貌,乾活踏實不耍奸溜滑,是個好女子,怎麼突然變的這樣沒羞沒臊,恬不知恥,瘋瘋癲癲,傷風敗俗起來,老漢一時鬼迷心竅,糊塗起來,沒有分析青春期渴望愛情的女孩,被他兒子拴柱的愛情鬼迷了,才變成這樣,她的這些所謂的毛病是針對栓柱一個人的,不是對所有人,老漢沒弄明白這個道理,對菊花的言行舉止越來越反感,把氣灑在兒子身上。 拴柱想點心事,手裡活計慢了下來,老漢氣哼哼地吼一句,“你丟了魂了,豬腦子當漿糊,糊裡糊塗”,拴柱往菊花那裡多走走,話多點,老漢眼珠子瞪的鼓鼓的,像盯賊一樣,冒出一句,“你鞋底子抹油了,一溜一溜的,沒個正經事”。拴柱感到莫名其妙,菊花卻敏感多心了。 一個周末,餐館清閑,天也清淡,人也清爽,無風、無雨、無所事事,拴柱覺得沉悶,看菊花心不在焉,約著去看電影,菊花竟然拒絕了,拴柱更加死氣沉沉,趁爸不在,從店裡拿了幾瓶啤酒,到商店買了一盒煙,向北走了一公裡,坐在鄉間田野裡,第一次抽煙咳嗽,一個人喝悶酒澆愁,一個多小時後,地上扔了幾個空瓶子和亂七八糟的煙頭,拴柱躺在草地上,望著雲在走,腦袋暈乎乎的,又感覺是自己在飛,在動,多麼想飛出這個地方,這時天空一隻鷹在盤旋著,栓柱又幻想自己變成了一隻鳥,飛啊飛…。同時,菊花躺在床上,關著門,仰麵朝天,戴著隨身聽,捂著耳朵,一整天聽鄧麗君的磁帶,翻來覆去,一個人,與世隔絕,靜靜的想著心事,一天沒有出門,沒有吃飯,心裡淡淡的憂傷,未來,未來是什麼,理想、事業,對於一個農村女孩來說,是空想,沒有出路,愛情,剛剛嘗試,羽翼還未豐滿,還沒有來得及飛,前麵就有暴風雪,阻擋著她這個雛鳥,下一步怎麼辦,怎麼走,挺惆悵的,她嘆著氣,這種情緒,在最近一段時間,如墨汁滴在宣紙上,散漫開來,不是畫,不是字,無頭無緒,揉搓著她的心,空虛在驀然顧盼之間生根、發芽、滋生。 拴柱和菊花在爹的負麵情緒下壓抑著,店裡的氣氛,隨著生意蕭條,越來越緊張、索然、無味,張屠夫沉著個臉,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吊著個眼睛,不看兒子,不與菊花說話,飯館的色調是白色,一年多來,逐漸泛著淡黃,廚房開始變昏、發暗,沒有了生氣。 菊花約拴柱出去走走,在路上,菊花心情壓抑地說,“我想回家”,“為什麼”,拴柱問,菊花傷感地說,“你爹好像對我有意見,店裡虧成這樣,我也不好意思吃閑飯,看你爹沉著臉過日子”,拴柱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出世不深,涉世還淺,理解爹是生意不好,心情沉重,吊著個臉,對誰都氣鼓鼓的,壓根兒沒想到他爹對菊花己有了看法,而且是涉及道德和門風的重大問題,他小心翼翼地說,“等生意好一些,爹情緒好了,會好的”,菊花以一個女人特有的細心和敏感,覺得不這麼簡單,為什麼他爹對另外一個女孩不是這態度,判若兩人,比較出問題,菊花還是堅持要走,拴柱挽留不住,但倆人還是對自己的終身大事暢談了一次,兩人走著,突然一陣雷陣雨飄過,前不挨村後不著店,被淋得像兩隻落湯雞,就鉆進這座木橋底下。雖是初夏天氣,但衣服濕了,兩人覺得有些冷意。地方窄,隻有一小塊乾爽的沙泥地,兩人難免挨近著。 他和菊花青梅竹馬,兩人早就互相傾慕了。他們發覺,肉貼肉有些溫暖,於是兩人就貼在一起,菊花說,“我爹媽催我個人的事情,有媒人上門求親,說我18歲了,老大不小了,村裡我們同齡的姑娘基本都出嫁了,我沒有答應他們,還想乾點自己的事情再說”,拴柱問,“你爹媽知道我們倆的事不”“不知道,我好意思私定終身,讓村裡人知道笑話死了”。
第二十一章 草飛鶯長的時光(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