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爺一家都覺得般配,征求栓柱意見,栓柱被一家人從小嗬護著長大,基本上自己沒有操過心,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當個公子哥被養了這麼大,從未表過態,作過主,吭哧半天,三杠子打不出個屁來,可他內心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媳婦,連做夢都是娶媳婦,流著哈啦子醒來,才知道是白日做夢,癡心妄想,這回輪到真的了,舌頭卻打了結。人有時也怪,越想的越表達不出來。栓柱爹無可奈何地對五爺說“爹,栓柱的事一輩子您操心了,這麼大的事還是靠你定奪吧”,五爺說“我看成,就這麼定了,你明天去鎮上幫娃準備四色禮物,隨五姨去相親”,“爹,你這都老一套了,誰還像前幾年,幾瓶罐頭,四斤豬肉,四斤紅棗,四斤雜糖,現在都變了,準備紅包,裝錢才對”栓柱媽提著醒更正著說,五爺一拍腦袋說“我這都老糊塗了,栓柱媽說的對,按新禮行辦”。一家人又安排了栓柱的穿戴,教著怎麼相人,說話,見麵的禮數,都快半夜了,一家人還興奮地議著,栓柱是高中畢業,除了下邊缺點東西,腦子可不缺,不滿他們嘮叨,“夜深了,我都知道呢,睡吧”,栓柱說著先自回了屋子。 三月上旬,大地蘇醒,春姑娘來了,大地泛綠,桃花開後,整個村莊就是一片芳香了,蜂們被花香喚醒,聞香而來,嗡嗡的聲音使得花朵發顫。接著,柳枝垂地,隨風婀娜,椿樹枝上也冒出了嫩芽,不幾天,吊著一串一串的椿蓮子,像洋槐樹上的長豆莢一樣,寡淡了一冬,人們開始嘗到新鮮的綠色菜肴, 沿著水渠,可以走到另外一些村莊,甚至更遠,五姨來回穿梭,又一樁喜事說成了。 五爺家樹上又落上了喜鵲,叫喳喳的報喜。 女方那邊,五姨早委托同行帶了話去,基本有意,過去相親,騎自行車,騎毛驢,趕馬車,後來發展到坐班車,開拖拉機,現在可以托熟人或花錢租個BJ二〇吉普,速度快,路上灰少,看著也排場,栓柱知道自己頭上的缺點,上學時就留了長發,將右頭陽左月亮基本遮住,眼眉談不上英後,倒也端正,配上牛仔褲,T恤衫,真有點藝術家的氣質和風度我們緊跟媽走,穿行在麥壟間的小路上,太陽有了一竹竿高,陽光更加明亮,空中有幾隻麻雀子彈似地從頂上射過去,麥地裡霜已悄然融化,麥苗長得齊整,像大塊的綠毯,風一吹動,毯子裡好像抖出了春的氣息。這氣息透入人的心肺,舒暢呀,媽突然低聲唱阿慶嫂:參謀長/休要妙誇獎/舍已救人不敢當/開茶館/盼興旺/江湖義氣第一樁/司令常來又常往/我有心背靠大樹好乘涼。拴柱唱歌,居然有清亮悅耳的嗓門。五姨拍手叫道:“唱的好,比阿慶嫂還阿慶嫂。” 兩人見麵時,歪打正著,那女子叫李妖嬈,性本風流,就喜歡性栓柱這造型和這樣子,一相就中,不像過去要問老三事,成分,家庭,財產,現在年輕人沒那麼多講究,看人對上路子就行。五姨雖托人說了情況,見麵還是要費些唾沫,熱情地說“他叔他嬸,人我給你們帶來了,你們也見了,娃長得端正,有眼有眉有鼻子,有模有樣,在家是獨子,沒有人和他爭,諾大的一座院子,一磚到底的新房,娃爺是羊把式,養了一大群羊,出嫁了三個姐姐,家底厚實的很,有錢有糧,隔三差五的吃肉,饞得一村人跟著聞氣,將來都是娃的,那一家人,老爺子是能人,有人緣,威望高,誰看著都敬三分,沒人敢欺侮這家人,娃的爹媽老實實誠,不太管家,你丫頭過去就是個小家長,上麵不會有人壓著管著,自己作主,小倆口過自己的日子,小夥子過去有些小災,話說回來,吃五穀雜糧,那個人沒個三災兩病的,都過去了,大難不死,必有後褔,算命先生說,這娃將來福氣大著哩,你丫頭算是找對人了,這小夥配上你家丫頭,一個金童,一個玉女,一個麒麟,一個鳳凰,就是天生的一對兒,丫頭跟著吃香喝辣,穿紅戴綠,你們老倆口前世咋修的,修來的這麼些福分,靠著這個女婿,實實在在就是多了個兒子,能靠得住,一輩子沒個愁的,好的很哩”。栓柱看那女子,眼前一亮,沒想到這裡還有如此鮮亮的美人。尤其是那兩條眉毛,細而濃密,長長的,翹翹的,是標準的柳葉眉,一雙大眼睛閃動著,眼珠子賊亮,清澈嫵媚而又調皮,勾人魂魄,白凈的臉上,兩個淺淺的酒窩,一笑就嫵媚,哪怕是不高興的時候,也像是在笑,嘴角微微上翹,讓人沖動地想咬一口。栓柱就那麼愣怔地盯著看,她雖然在農村長大,基本上是上學,高中畢業後,卻很少乾農活,十九就出嫁了,總是穿得乾乾凈凈,很講衛生,平時涼鞋裡還套襪子,不像我們,這裡一抹黑,那裡一把灰,臟兮兮的,赤腳走路,這種外在裝扮讓她看起來更像城裡人。可是……隻是身上散發著她的名字氣息,過多的妖嬈,栓柱就想到了西遊記裡的蜘蛛精,吸人魂魄。 妖嬈爹說“看娃的意思,她倆同意,我們沒有意見,可是,話說到前頭,我們老倆口,乾不動了,還靠著娃,那麼遠的路,我們也過不去,禮行可含糊不得,靠它過日子呢”,五姨出來,把栓柱拉到一邊,問咋樣“姨給你端詳的人好吧”’“嗯,行呢”,栓柱木訥地回應。五姨返身回屋,朝妖嬈媽使個眼色,努努嘴,妖嬈媽熱情地說“她嬸,靠你哩,你說咋行就咋辦”,分明是丫頭也是中意的。五姨又說“讓倆個娃出去說說,我們大人再捏道捏道”,市場上賣買東西談價時,互相在袖筒裡掩著捏道價碼,這是要進入談判了。栓柱和妖嬈出去後,五姨說“親家也是直爽人,婚禮,不用你操心,栓柱是獨子,童男子,人家金貴著呢,肯定是大辦特辦,把你閨女當個娘娘接哩。不過,你閨女二婚,配人家童男子,撿了個大偏宜,也不能獅子大張口,要打個折扣的,為了娃的幸福,也不能太大的數兒,我想你們也不好意思開那麼大的口吧,”老倆口算是領教了五姨的厲害,這每句話聽著熱情,實際上綿裡藏針,讓人不好開口呢。老倆口低聲耳語了幾句,“可也不虧咱,我養這麼個人,拉扯大,容易嗎?她嬸,你也是女人,也有娃,哪個不是娘的心頭肉”,說著抹起了眼淚。五姨接過話,變了個話題,緩和氣氛,以退為進“他姨,瞧你說的,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我老婆子是千裡姻緣一線牽,給你們兩家來報喜來了,這麼高興的事多少年能遇一次,那個當娘的不為娃盼著這一天,是送丫頭去過好日子哩,不是養大為了賣錢,那樣是個啥名聲,丫頭過去臉也沒處擱”,妖嬈媽好不容易插句話“可家家都這麼做,老祖宗傳下的規矩,禮行,我們也要有個臉麵,少了讓人指點?舌頭根”,看來,她還沒被五姨洗腦灌暈乎,堅持著自己的底線,妖嬈爹抽著煙,聽兩個婆娘說了一下午,吵鬧得耳根子不清凈,終於憋不住了,冷不丁冒出一句“你說個數,不要虧了我們就行”,五姨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等的就是這句話,掌握了主動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用現在的話說是掌握了定價權。五姨不失時機地搶過話頭“這就對了,沒有姻緣是兩家,結上親戚是一家,少了虧了你們,多了虧你親家,坑的還是你ㄚ頭,差不多就成,馬太快,牛太慢,騎個毛驢走中間,再說你閨女嫁過一次,已收過一次彩禮,這次中間偏下就成。”老倆口被五姨說的蒙了,竟不知如何說好,由著五姨定了個數。栓柱給未來的丈母娘和嶽父各二百元錢,說是做身新衣,給李妖嬈五百元見麵禮。雙方談妥三千元過門禮金。迎親路遠,閨女提前到五姨家,從五姨家上轎,時間定在小年。 五姨大獲全勝,領著栓柱凱旋歸來。 拴柱的個人事,經歷了前兩次的磨難,家裡老人很重視生辰八字和五行。要了妖嬈的生辰八字,說先合合婚,要是八字沒啥,這事就成了。五爺專門請了鄭陰陽來合婚。鄭陰陽看了雙方的八字,掐算了半天,說:“好著呢!”三個字,五爺為此付出了一桌酒飯和五十元禮行。 不幾天,雙方親友互道賀禮,這是結婚前的一道必經禮儀。給女方家帶去了一隻大肥羊,有水果糖、紅白糖、核桃、葡萄乾、花生仁、枸杞、桂圓、芝麻、茶葉、冰糖、紅棗等。包了彩禮在紅紙袋裡,給妖嬈父母奉上。 拴柱又要結婚的消息,就像升上天的氫氣球,在村子上空爆炸。村民們都有點吃驚,聽說還是個模樣受看的年輕寡婦。俗話說,好漢子沒好妻,日囊熊娶個花枝枝。這句話像是專對拄柱說的,一點不假,一個獨卵子殘疾男人,一年一個媳婦,一個賽過一個,艷福不淺。
第四十六章 有緣0裡來相會(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