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遭遇沙塵暴(1)(1 / 1)

沙棗樹花開 沙棗樹林 3738 字 2024-03-25

我還是沒聽明白,既然滅了,就是沒了,為何還要超度,超度什麼呢?字麵理解,超就是超越,總得有個境界嗎?度就是過渡,總得有個橋梁和程序嗎?我的小腦袋快想破了,也想不明白。   瘸腿婆嚶嚶唧唧的哭著,和尚勸她不要哭,不要影響他上路。   和尚說:“你來這裡有三年了,春天草生芽了,夏天院子裡的沙棗樹結果了,秋天樹葉兒一次次黃了,冬天落葉歸土,這是從絢爛歸於平靜,是涅槃。細細想來,都有哈數,有趣著呢,啥都逃不出生死這個造化,在嘩嘩地變個不停,啥都是假的,想想我爹一輩子,辛苦了一輩子,努力了一輩子,節儉了一輩子,對人友善了一輩子,落個好名聲,卻早早地橫死了。陳大,鬥人,打人,坑人,害人,落了個害人的名聲,現在還活得好好的,過幾年,世事變了,好像善惡不分,沒有報應了,將來誰知道又是咋樣呢……設意思得很。我聽了心頭湧上一股冤屈感,我的遭遇不正是這樣嗎?但卻想不明白為什麼?臉上出現愁苦相。   和尚看著我的樣子,聽著瘸腿婆的哭泣聲,感嘆著繼續說:“人生如行雲、流水、閃電、風一樣短暫,任何人都無法逃脫,在死亡麵前,無論當官百姓,無論富人窮人,無論錢財多少都買不通死神,死亡麵前,人人平等,黃泉路上無大小、無富貴貧賤。這是徹底的從身到心的公平。隻要活著的時候,把眾生視為父母,無私無我,以身心利他為眾生服務,行善利他,就會有好的報應和出路。再說了,過若乾年,我們都將離去,對這個世界來說,我們徹底變成了虛無。我們奮鬥終身,帶不走一草一木。我們執著終身,帶不走一分虛榮愛慕。“   看他這樣神神叨叨的,我就疑惑地問:“他們為什麼叫你和尚?你念的什麼經?“   他從脖子上取下念珠,在手裡一節一節地拔著說:“叫什麼不重要,關鍵是心性,心性是什麼就是什麼。“   我不太理解疑惑地看著他,他解釋說:“我皈依佛門,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無家,無親人,信佛念經修行,如同和尚,大家叫我和尚對著呢,我喜歡這個叫法。“   我知道佛教和道教,還有其它教,都屬於宗教,老師說這是統治階級麻痹人民的精神工具,我把這個意思說給他聽,嘲笑他受了愚昧,不應信仰宗教。和尚吸口氣緩緩地說:“你還小,不懂這些,等你長大了,你慢慢會懂的。“他這話預測對了,以後的歲月裡,我媽信佛念經,歪嘴成了和尚他的徒弟,我就開始思考和琢磨,牧羊人長年累月放逐在沙漠上,需要穿過無數的沙丘,踏過空寂的戈壁,身上背著重重的水饢和行李,晚上點燃篝火取?和防止野獸的入侵,辯識方向,搜尋相隔很遠的水源,夜以繼日無休無止的忙碌勞作,從內心到身體感受著生理的磨難,焦渴,困乏,更是一種在廣闊空寂無聲世界中靈魂的吶喊,叩拜,祈求,博大的沙漠,無邊的風險,它可以容納萬千的生靈,而它最歡迎的卻是聚斂收集掩埋這些肉體的骨骼而產生的魂魄,無法轉世和皈依的靈魂,它迫切需要宗教,需要信仰,來救贖苦難著在這個艱難困苦的世界裡,生存就是意義,就是希望,就是目的。   我媽信佛也不是偶然的。家庭的困難,生活的艱辛,老大老二都老大不小了找不上媳婦,五個孩子都麵臨著綴學,隻能上個初中,沒有任何前途,她受著多方麵的煎熬和壓力,求天天不應,求地地不靈,求人受歧視,沒有人能幫助她,她隻能祈求佛祖和菩薩的保佑,希望寄托在來生去解脫這些苦難。   在宗教中,人不但找到慰藉、鼓勵、希望,而且也找到許多的幻覺。   歪嘴學了一周《波若波羅蜜多心經》,也念了一周的經,快念熟了,晚上的美夢漸漸的消失了。   這天回來,一撮毛站在外麵看著天象說:“昨晚月亮有淺淺的月暈,今天日頭四周有淡淡的光暈,很可能有大風。”   大家應和著說:“是呀,把柵欄檢查一遍,紮牢點,羊圈好,屋外的東西都收到屋子裡”,一邊說一邊忙忙的檢查、補柵、數羊、拴門,收拾東西,吃飯也晚了一會兒。   為了安全,將馬和騾子及牛羊一並圈在有一堵土墻的圈裡,好擋風沙,這些牲口們被圈在一起,還有些不習慣,羊兒們看著高大的馬牛騾,嚇得靠在一起“咩咩”地叫著,兩匹馬兒不屑於與羊為伍,高昂著頭“噅噅”地叫,桀驁不訓,把腦袋伸出墻外,躍躍欲試的想跳出去,並用蹄子刨著土,揚起一陣陣帶著羊糞和騷味的塵土。兩匹騾子是沒有雄性和雌性的“閹物“,對動物界的爭鬥毫無興趣。看來動物的爭鬥,好勝,鬧騰跟“性“有很大的關係。隻有拉我來的那頭老牛,像個洞察世事的哲學家,超然物外,對身邊的馬騾羊沒有興趣,連正眼都不瞧一下,安靜地站著,嘴裡嚅動,有節奏地反芻嚼著,時不時滴下白色的沬子。把這些牲口圈在一起,場麵有些熱鬧,我們稀罕地圍著柵欄墻往圈裡看熱鬧。一撮毛和蛇狼一一把那些柵欄又檢查了一遍。   我問山蛋:“這羊是不是也和老鼠那些小動物一樣,能預感地震洪水等自然災害的能力,你看這些羊今天和往常不一樣,騷動不安的,是不是預知到大風要來了。“   山蛋咽口唾沫,潤潤發乾的嗓子,解釋著說“你說的那些事,我不知道,羊今天不安分,是因為羊圈裡拴了牛馬騾,有了不速之客,羊感到陌生害怕,所以不安分。羊有個致命的弱點,挨刀子的貨,在遇到生死存亡的危險時刻或生大病時,閉嘴不叫,任由野獸咬死或者讓人殺死,羊群若是出現騷亂和大聲叫嚷,恰恰是沒有大不了的小事情,都是些羊家族內部雞毛蒜皮的小事,如母羊召喚子女,閹羊的聚會,騷胡選擇侍寢的妃子,羊還有個窮毛病,寧可渴死也不會去喝它們不喜歡或是不好喝的水,二楞子趁山蛋思考的時間,接著話茬說,羊群也是個固定的小社會,有自己的族和家庭單元,甚至小圈子,羊群中若混入外來第三者,有一隻羊覺察出隊伍中的異常氣味和氛圍,於是就把其它夥伴都召集過來進行盤問,把第三者圍在中間,大聲叫嚷著表示不滿,用頭頂,驅趕入侵者,牧羊人要進行乾涉和聚攏,使羊兒們熟悉了它的氣息才能接納,羊群中出現蛇或其它小動物,羊也會象對待第三者一樣圍著抗議和驅趕”。   和尚接過話題,逐一給我講馬牛騾羊的特性,這些牧羊老把式,講著各自的經驗,很形象,也很好理解,比學校裡老師冬天講雨夏天形容雪的抽象教育具體多了,那是一種跟著狗學狼叫的教育方式,離實際總是有一段距離。   和尚講完了,然後又囑咐我說:“以後你要善待這些牲畜,要有善心,不要欺侮弱小的動物。”   我先是點頭,接著拍著胸脯打保票說沒問題。   為了防止羊被馬踢傷,被牛頂傷,被騾子咬傷,和尚又喊著歪嘴和二楞子去把大牲口的韁繩拴上。   一陣風刮過,天上散落的白雲在聚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濃了厚了,就成了烏雲,不再那樣舒展、淡然、怡靜,逐漸變得騷動、翻滾,風就大了起來。灰天撲地的黃風來了。   瘸腿婆看著風迷人眼睛,大聲招呼著說:“快回屋吧。”我聽著聲就往值班房跑,蛇狼也過來一起值班。他們幾個人還是那樣慢悠悠走過,進了屋,我趕緊把門關嚴了,門後的風“呼呼”的順著門縫往裡灌,隨口說:“這風太大了。“我靠著門,從門縫裡往外看,風的顏色逐漸變黃,看不清遠處了。乾打壘一半沉入地下,墻壁厚厚的,到了半夜,我還是被屋外的吼叫聲驚醒,屋內不知從什麼地方,從哪兒進來的沙子,落在屋裡,覺得自己呼吸粘膜裡濃濃的,澀澀的,滿口的土腥味兒,呼吸不順暢,才發現老羊皮襖上已落了碗厚的沙子,壓的憋悶喘氣,風聲如狼嚎馬嘶,被風刮起的小碎石子和雜物砸在矮墻和薄屋頂上,“啪啪啪啪”響個沒完沒了……如鞭炮掉在火盆裡—炸開了,我才明白乾打壘沒有玻璃窗和糊紙的原故,這樣箭矢一樣的石子將墻皮打的碎裂,玻璃窗和紙那還不是一碰就碎一捅就破,頂個屁用。矮小的屋子被黑暗籠罩,比黑夜還要沉重和漆黑的風沙從四麵奔湧而來,被千軍萬馬的風沙驟雨揉蹂躪,它能承受得住嗎?我想起前幾天山蛋說以前遭遇沙塵暴卷掉屋頂茅草的事。看這情形,我滿懷驚悸,真擔心屋頂被揭走,我也會被吸到天上去,也害怕外麵的野獸突然闖進來,害怕自己弱小的身軀難以抵抗這一切,我好像一直在驚恐中,睜大著眼睛,支楞著耳朵,透過門縫看黃黑色交織的混沌世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