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州有仙山,淩雲宗位於仙山之中,虛無縹緲之處。 此刻淩雲宗內張旌結彩,仙氣繚繞,熱鬧非凡,十年一屆的仙門大比如期在此舉行。 仙門大比本意是要讓各宗門青年才俊揚名立萬,因此開賽前要測骨齡,若是超過三十歲,便不能再參賽。 “三十歲!危宜光!” 一身青色麻衣的女子領過比賽的號牌,在眾人異樣的眼光中,麵色如常地走向擂臺。 三十歲,一個擦邊高齡。 高齡修士在仙門大比上麵臨雙重羞辱,一方麵她有可能輸給比自己小很多的對手,另一方麵,裁判席上那位問仙境初期的謝懷瑾今年隻有二十九歲。 正所謂,人比人,氣死人。 臺上的青衣女修看上去十分普通,她的五官分開看各有各的秀麗,組合在一起就泯然眾人,配上她寡淡無味的神情,像一碗沒有油星的陽春麵。 “霍卓然這小子的簽運倒好!”有淩雲宗的弟子暗暗羨慕道。 她第一輪遇到的對手,是淩雲宗的新秀霍卓然。 霍卓然現在二十三歲,已經突破了金丹,雖然比不上當年的謝懷瑾,但也算是淩雲宗年輕一輩裡的佼佼者。 他師承長老霍元,是金靈根道修,金克木,在靈力屬性上壓了她一頭。 霍元此刻也坐在裁判席上,撫須微笑地看著擂臺上的霍卓然。他雖然時常訓斥霍卓然不如謝懷瑾驚才絕艷,自己又經常被謝懷瑾的叔父謝雍峰壓一頭,但贏一個小宗門的籍籍無名之人,總該手到擒來。 霍卓然一感受到危宜光的木靈力,嘴角便止不住地揚了起來。道修依仗五行,從五行中生出萬物,比起劍修的一力降十會,道修之間靈根的克製尤為明顯。 一個小宗門的人,也不必和她多客氣什麼! 霍卓然率先出手,金靈力燦然爆發,一隻昂首怒視的金鳳出現在上空,那金鳳猛然扇動翅膀,一瞬間金色的劍雨向危宜光紛紛而下! 她整個人都像被籠罩在磅礴的金色劍雨中,似乎兇險萬分。 擂臺邊上的觀眾興致缺缺地看著,覺得這會是一場沒有懸念的比賽。 危宜光雖然代表化木門參賽,但化木門的眾人與她並不熟悉,也覺得這位師姐獲勝的機會渺茫,但礙於宗門情誼,都站在擂臺邊看她比賽。 “師姐,這霍卓然也忒沒風度了。”合歡宗長老金翩之女金靈兒站在臺下,不滿地向領隊魏有晴嘀咕道。 她心裡暗暗替臺上女子擔心,冷不防身邊被擠了一下,一個衣著寒酸像乞丐一樣的女修靈活地從後麵擠到了她旁邊。 原本並不寬敞的位置變得更擠了。 喂!金靈兒氣得白了眼身邊的女修,那女修卻渾然忘我地看著臺上。金靈兒大小姐脾氣剛想發作,卻聽魏有晴淡淡地說了一句: “看臺上。” 臺上同樣衣著寒酸的危宜光動了。 明明她動作的速度並不快,卻像一片輕盈的流雲,毫不費力地走出了劍雨。 那些看上去鋪天蓋地的劍雨沒有傷到她分毫。 危宜光將木刺抵在了對手喉前的時候,霍卓然甚至沒有來得及再次出招。 “好厲害!”滿身錦繡的金靈兒和衣著寒酸的裴若霄同時贊嘆道。 “我、我認輸。我自己走下臺。” 霍卓然嘴唇顫動著,臉上青白交加,分不清是羞愧還是憤怒。他雖然是霍元的親子,但霍元的兒子多到數不清,他的生母又隻是一個青樓女子,因此霍元原本不想認他。後來他的天賦漸漸顯現,霍元才逐漸重視起他來,可每次他在霍元麵前,都像一個可以任意打壓、羞辱的對象。原本霍卓然還想著,當年連謝懷瑾都未能奪得的大比魁首,若是被他得了,他是不是就能在霍元麵前硬氣一點? 但他的美夢尚未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此刻臺下的掌聲和驚呼聲,更像一種對他的諷刺。 就像霍元說的,一個青樓妓女之子,終究上不得臺麵。 危宜光看了裁判席上的謝懷瑾一眼,後者默默點了一下頭,示意自己已經知道結果。 然而就在危宜光轉頭的一剎那,霍卓然突然暴起。他放棄了開場華而不實的金色劍雨,真正用到了金靈根的爆發優勢。 金者,銳器也。 金靈根的人天生有暗殺的天賦。 他雖然哀嘆自己的生母低微,不能為他增添助益。但麵對身份比他更低微的危宜光,他卻隻想著,一個小宗門的無名之人,隻要他不鬧出人命,淩雲宗不會為了一個廢人懲罰他,頂多關幾天禁閉就了事了。若等危宜光的天賦引起淩雲宗的注意,收她為弟子,到時再想動手就難了。 何況此時若不動手,如何能解他心頭之恨! 霍卓然暴起,一柄鋒銳無匹的匕首閃電般向危宜光丹田刺去! 被刺中丹田,她這一身修為也就算廢了。 霍卓然冷笑地盯著危宜光的後背。 這動作發生在電光火石間,眾人在睜眼時,便見霍卓然的身體像斷線風箏一般跌出了比試臺! 青衣女子麵無表情地站在臺上,原本治愈的綠色靈力此時卻閃著死亡的幽光。 臺下前去攙扶的淩雲宗弟子發出一聲驚呼,隻見霍卓然的丹田被刺了豁然一個大洞,那刺入的枝丫上甚至還掛著一些汙穢之物,血淋淋的煞是惡心。 “豎子爾敢!”裁判席的霍元簡直不敢相信,霍卓然是他精心培育的弟子,如今竟然當眾被人刺破丹田,這分明是不把他霍元放在眼裡! 此時裁判席上隻有他和謝懷瑾兩人,主事的謝雍峰不在,謝懷瑾為人最是冷漠無情,即便他看清了霍卓然的動作,也未必肯出手乾預。 何況同為問仙境初期,他難道還怕了謝懷瑾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不成! 霍元依仗自己的實力和身份,猛地一掌拍向危宜光,同為金靈力,這一掌的威力起碼能殺十個霍卓然。 危宜光沒想到一個問仙境的長老能這麼不要臉,她不敢再藏拙,屬於金丹巔峰的靈壓瞬時爆發。轟隆一聲!大地上突然長出的參天巨樹硬生生吃了這一掌的威力。 場上一些尚在引氣期聚靈期的弟子在這樣的威壓沖蕩下,都趴在地上乾嘔起來,她更是感覺連肺腑都要震碎,撐在地上“哇”地吐出一口黑血。 一掌之下,巨樹全部枯死消散,化為塵土。 霍元:“妖女!你毀人丹田,廢人修為,如今還敢反抗!” “方才是我下手失了輕重。”她冷笑道,展示出霍卓然方才偷襲的金針,“可霍卓然小人行徑,難道就沒錯嗎?” 霍元冷哼一聲,第二次出手時,他身側的謝懷瑾動了。隻見那堅硬如寒冰的劍氣將耀眼的金光一瞬擊碎,和先前的巨木一樣,化成陽光下四散的灰塵。 他的本命劍“憫生”卻在日光下灼灼生輝。 霍元震怒道:“謝懷瑾!你什麼意思?” 謝懷瑾淡淡道:“大比規則第三十七條,若有選手比賽結束後,未離開擂臺,未示意對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就再次出招,視為偷襲、暗殺。淩雲宗弟子凡有此舉,立刻退賽,宗內除名;他宗弟子,退賽後由本宗自行處罰。對手若防禦過當,可酌情處罰,但須由他宗長老與淩雲宗長老商議後方可實施。” 危宜光:不會吧,真有人去背那三百八十條比賽規則? 霍元的老臉漲成了豬肝色,但還是不肯讓步:“霍卓然自會領罰,即刻起從我宗內除名。但這妖女出手狠辣,目無尊長,我要罰她三十打神鞭,你待如何?” “父親!”霍卓然不可置信地看著霍元,眼神裡裡滿是絕望和傷痛。 旁邊的淩雲宗弟子不忍道:“霍長老,卓然師弟丹田被毀,即便要走,也該修養幾日,何必即刻除名?” 謝懷瑾臉上閃過一絲不耐,繼續冷冰冰道:“大比規則第五十六條,淩雲宗裁判未與他宗長老商議,私自懲戒他宗弟子,致使他宗弟子受傷的,即刻剝奪裁判資格,並向受傷弟子道歉賠禮。” 危宜光剛才正好有血沒吐盡,立刻“哇”地一聲將黑血全部吐了出來。 在一片死一樣的寂靜中,有人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那人正是合歡宗宗主的親傳弟子魏有晴,她素來行事乖張,不過仗著自己本事高、後臺硬,因此可以不看人臉色。 但底下的一眾淩雲宗弟子皆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被霍元的怒火波及。 霍元的臉色徹底黑了下來。他此刻就像一個不斷吹氣膨脹的熱氣球,碰到謝懷瑾這座毫無人性的冰山,每時每刻處在爆炸的邊緣,但硬是爆炸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