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國忠一看崔光遠這表現,就知道他一定收到了勸降信。 這也正常。 崔光遠和崔乾佑,同是出於博陵崔氏,乃是當世頂級的豪門,五姓七望族之一。 雖說兩人的血緣,稍有點遠,但也是同族兄弟。 不可能不借著這一層關係來拉攏。 但這不代表,崔光遠就一定會投靠叛軍。這裡麵其實還有很多道道。 造反是禍及滿門的大罪。 可是五姓七望族卻不這麼想。他們做為綿延千年的頂級豪門,歷經多次改朝換代而不倒。靠的就是兩邊押寶。 那些單押一邊的,一旦失敗,整個家族都會消失。 唯有兩邊都押寶的,才能在大浪淘沙中,保持香火綿延不斷。 所以,即便是同族,也一定會有人支持叛軍,也有人舍命保皇。 三國諸葛亮兄弟三人,就完美詮釋了這種策略。三人分屬三國,總有一支能保諸葛家香火旺盛。 所以說,崔光遠的族兄崔乾佑,在安祿山軍中做大將。他還真不一定就要叛投過去。 史書中記載,崔光遠舉長安城投降,被安祿山任命為京兆尹。可是後來還是找機會逃走,去投奔了唐肅宗。 豪門的選擇,就是這麼豐富。 楊國忠目前也沒什麼人可用,還是很希望利用好崔光遠這個人的。 看到崔光遠這麼識相,楊國忠也沒有跟他過多計較。 興慶宮是李隆基的居所,也是他主要的辦公場所,是大唐的政治中心,象征意味非同一般。 楊國忠把辦公的地點,也選在了這裡,意在告訴所有人,他在代替天子發號施令。 安排了崔光遠,連夜去抓暴民家屬以後。又讓李錫就地把興慶宮中,所有的太監臨時編組成軍,成為自己手頭的一股力量。 又讓韋見素,全城去召監門衛,金吾衛,千牛衛剩餘的人手,全部來興慶宮前聽令。 如今長安城裡,成編製的軍隊,也就這麼一點了。 夜,一點一點過去。 所有人都在忙碌。 楊暄看著父親將所有的事情安排的有條不紊,不願呆在這裡無所事事,也想要幫點忙。 猶豫再三,還是湊到父親麵前,主動請纓道。 “爹爹,讓孩兒也出去幫忙收攏軍隊吧?” 楊國忠瞥了楊暄一眼,手底下依舊一刻不停地起草公文。 太多事情要乾了,但也要講個順序。 “你能乾什麼?手底下沒兵,出去就讓人殺了。” 楊暄語塞。 雖然知道出去有危險,但呆在這裡什麼都不乾,也太熬人了。 “爹爹,那孩兒去幫李錫整頓軍隊吧?” 楊國忠切了一聲。 他本不想嘲笑自己這個大兒子,可這孩子已經做到這麼大官了,想法還這麼幼稚。 不敲打就不行。 “你有那能力嗎?就少去添點亂吧,安安靜靜坐在這,不好嗎?” 楊暄被父親當麵直斥無能,非常委屈。 太平時期,他是長安城中,最囂張的紈絝。呼風喚雨,頤指氣使。任誰不得上來主動巴結他? 那時候的楊暄,甚至以為自己無所不能。反正要辦任何事,都是一句話搞定,從來不覺得天下有事能難住自己。 現在,反差太大了。 越想心裡越悲傷,竟忍不住在父親麵前,啜泣起來。 “爹爹,孩兒真的很無能嗎?為什麼以往總能得到爹爹的誇贊?” 這一哭,把楊國忠給整不會了。 他對這個大兒子,毫無感情。不過,好歹大兒子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值得信任的人。 就算再廢,那也是他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跟其他所有人都不同。 就憑這份孝心,也應該稍稍安慰一下。 楊國忠放下手中毛筆,開始教導這個大兒子。 “兒啊,人有時會認不清自己,拿平臺的力量當成自己的能力。不過你是我兒,就算一無是處,爹爹也不會放棄你的。” “但是需要你去做有把握的事,不要拿小命去開玩笑。懂了嗎?” 這一安慰,楊暄更傷心了。 父親擺明了,就是說他無能。 於是哭的更大聲。 “爹啊,你不也是不學無術,靠著姑姑才當上宰相的。有沒有能力重要嗎?不是有關係就行?” 確實,在楊暄的眼裡,看到的事情是這樣的。 隻有楊國忠自己知道,這話大錯特錯了。之前那個沒能力的楊國忠,已經嚇死了。 自己現在占據了這個位子,隻有憑借他的能力,才有可能實現逆風翻盤。 能力怎麼可能不重要? 可是這些事,不可能告訴楊暄。 “那個……別哭了!我給你安排事做。” 楊國忠麵對自己兒子的哭鬧,就像所有的父親那樣,毫無辦法。 隻能臨時給他找個無關緊要的事情去做。 “你去後宮,選點漂亮的宮女出來。然後登記成被叛軍劫走。懂?” 在這件事上,父子倆倒是心有靈犀。楊暄立刻就明白了父親的意圖。 反正興慶宮已經被暴民攻破,劫走了多少東西,誰也說不準。這個時候無論拿走多少東西,隻要全部記在叛軍頭上,就沒人能查出來。 楊暄這才破涕為笑,抬袖抹了把眼淚。 “爹爹放心,你八我二,咱們一起吃大戶。” 要說李隆基,堪稱史上最色的皇帝。後宮佳麗四萬,空前絕後! 搶一些也不打緊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正說著,魏方進回來復命了,還帶著一個五十來歲的老頭子。 “楊相,我把高適給你找來了。不過,你確定要找的是這個老頭子?” 楊國忠目光後移,打量了一下魏方進身後的人。 五十來歲,表情僵硬木訥。臉上已經有了深深的皺紋,那都是歲月和經歷刻下的痕跡。 身穿粗布袍,裝束十分儉樸。 “高適?聽說哥舒翰將軍,十分欣賞你?” 高適沒有什麼表情,機械的對著楊國忠叉手行禮。 “愧對哥舒翰將軍!” 短短一句,就再也沒了下文。 楊國忠明白他為什麼這麼說? 當初哥舒翰戰敗,身臨絕境的時候,死保高適逃出重圍。目的是讓他回朝廷,告訴皇帝,哥舒翰不是投降之輩,隻是大勢已無法挽回。 高適人微言輕,根本無法做到。 滿朝都在罵哥舒翰,無能戰敗,又失節投降。 這一定讓高適的內心很痛苦。 “如果,讓你組建長安守衛軍,你會怎麼編組這支軍隊?” 高適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 這個消息對他來說,太過震撼。他現在才隻是一個八品的監察禦史,跟統領一軍的大將,差距有如雲泥之判。 連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居然從當朝奸相楊國忠的口中說了出來。 這讓高適感覺很不真實,甚至抬手狠狠在自己臉上掐了一把。 “啊……我怎麼編來著?讓我想一下,腦子不會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