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爹爹還沒睡。”張英玉走進大廳中,見到父親獨自飲茶,不禁有些吃驚,父親平素裡鐘愛養生,每日早早便入眠,今日不知怎麼的,竟然有些反常。 “玉兒回來了,來,過來陪爹喝茶。”張厲麵容和煦,朝她說道。 張英玉莞爾一笑,坐在父親身邊,幫他續上熱水,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淺淺的飲了一口。 “好茶,入口微澀,卻有回甜。這是浙江今年送往京城的冬茶?” 張厲頷首,笑道:“不愧是我的女兒,嘴真刁,一喝就給你喝出來了。你啊,打小就十分聰慧,不管是女工還是讀書寫字,你姐姐都不如你。” “爹爹,你是不是有話想對女兒說?”張英玉輕輕放下茶杯,眼眸低垂,淡淡道。 “嗯?”張厲微微一怔,慢慢收斂起臉上的笑容。 “你今晚和一男子同逛夜市了?” “爹爹,你派人監視我?”張英玉愣住,一臉不可思議,怒道。 “怎麼能叫監視呢,你是我張厲的寶貝女兒,我怎麼能放心你帶著兩個丫鬟出門。如今外麵流民四起,馬匪眾多,萬一出了什麼事我怎麼跟你娘親交代?”張厲解釋道。 那天逃回來的車夫將張英玉遭遇馬匪的事匯報給他,張厲怒極,狠狠的抽了馬夫兩鞭子以後,便登門拜訪保定知府,知府對剿匪事宜一口應允。結果還沒有等官兵集齊,張府管事便匆忙趕來告知他,張英玉的馬車已經出現在官道上了。 此事以後,張厲便吩咐幾名身手不錯的家丁暗中保護女兒,以防不測。 “爹爹,女兒大了,能保護自己了。”張英玉冷冷說道。 張厲沉默不語,繼續飲茶。 “前日你伯父來信,京城工部侍郎的小兒子尚未婚娶,他有意幫你搭橋引線,你看如何?”沉默半晌,張厲緩緩說道。 “爹爹?這是要趕女兒出門了?”張英玉詫異道。 “你這話說的,隻是問問你的意見,過了年,你就十七歲了,你姐姐十七歲的時候都已經嫁人了。” “女兒不嫁。”張英玉言辭果決。 “你可是已經有了心上人?”張厲盯著女兒,遲疑問道。 見女兒沉默,又問道:“可是今晚那名男子?聽車夫說,你們一起被馬匪劫持,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沒有。” “咱們張家百年興旺,也算是保定的名門望族了,婚嫁講究門當戶對,你若是鐘情於他,起碼要知道他的家世吧。”保定張家自明初從陜西遷徙至保定,就一直在保定繁衍生息,至今已過百年。 “他,也有官身,七品知縣。”張英玉猶豫著說道。 張厲忍不住笑了出來,張家自發家以後就同京城各處達官貴人聯係緊密,聯姻不斷。如今自己最疼愛的小女兒居然傾心一個七品知縣,真是可笑。去年保定知府還想讓自己的兒子跟張英玉接觸接觸,被張厲打哈哈回絕了,為此知府幾個月沒給好臉色。 “七品知縣,你可知當朝工部侍郎為幾品?”張厲真有點恨鐵不成鋼。 “爹爹,你說的跟我有何乾,你是把我的婚姻當做交易了嗎?” “你!”張厲氣的胸口生疼,將桌上的茶盞狠狠往地上摔去,砰的一聲,茶盞碎片連帶著茶水茶葉炸裂在青石板地上。 “從今天開始,你隻能待在家裡,不得出門!”張厲起身,甩手而去。 清晨,保定張府門口。 “我叫王川,是貴府張小姐的朋友,特地來登門拜訪。”王川精心打扮,身著儒生長袍,一副謙謙君子模樣,對著張府門房說道。 “我家小姐不在家,出門遠遊了。”門房小童懶散道,昨晚得到管事吩咐,有姓王的來拜訪一律不見。 王川有些不信,“她昨晚還在呢!” “你哪來的那麼多廢話,這是保定張府,再敢騷擾,亂棍打出。”門房小童一臉鄙夷,不耐煩道,聽聞昨晚老爺震怒,就是因為這個姓王的小子,如今還敢登門! 王川無奈,隻得回到客棧。 “這麼快就見到心上人了?”陳老頭訝然,這一來一回還沒有兩個時辰。 “門都沒進。門房說她出門遠遊了。”王川一臉鬱悶。 “這你也信,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嗬嗬!”陳老頭咧嘴笑道,他早就知道王川會吃癟,明朝大戶人家可是嚴格恪守“高門嫁女,低門娶婦”的準則,縱然王川是即將到任的七品知縣,但在張家眼裡不值一提。想進張府大門提親,恐怕至少得是知府以上品級才行。 一向沉默寡言的徐奔虎見王川無精打采,試著問道:“恩公,要不要我夜間去張家探查一番,說不定能找到張小姐當麵問清楚。” 作為京師三大營之一神機營的一名中層軍官,他的身手十分了得,偵查水平也不錯,趁著夜色探查一下張府的情況對他來說不算難。 王川沉思了一會,搖了搖頭,“幫我留一封信在她桌上吧,不要打擾她。” 隔天清晨,張府張英玉閨房中。 “已經過去一天了,王公子還沒來麼?”張英玉被關在閨房中,心神不寧,不知道王川等人是否已經離開了保定。 “小姐,這已經是你第九次問我了!”丫鬟青兒無奈的說,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小姐最近都魂不守舍的,叫她好不擔心。 “我明明邀請了他的,他怎麼能失信於我呢?”張英玉苦著臉,喃喃道,那天他明明一口應允了的,難道是有什麼事離開保定了還是他已經忘了自己。 “小姐,我看老爺這次很是生氣,平素裡他哪裡舍得關你禁閉。”青兒擔憂的看了小姐一眼。 這次張英玉的心十分堅決,即使被關了一天禁閉,也沒有為此向父親求情服軟,青兒擔心如果長久這樣下去,恐怕父女倆會為此產生隔閡。 “關就關吧,反正我不想自己的婚姻成為他們的生意。” 張英玉想起姐姐張英華,嫁給了京城某位高官的兒子,成為父親生意上的犧牲品,雖不甘心卻又不敢忤逆父親,出嫁前日日落淚不敢讓家人看到,大婚之日臉上毫無笑容隻有麻木和苦澀,這就是她的婚姻,父親口中的門當戶對。 “小姐,小姐,剛剛打掃書房的時候發現你書桌上多出來了一封信。”丫鬟娟兒一路小跑過來,氣喘籲籲道。 “信?”張英玉有些遲疑,憑空出現的信,會是誰呢,是他嗎?難道他已經來過了?小心翼翼的拆開信封,展開信紙,隻見幾句詩出現在信紙上,“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 “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是他,是他寫的信。”張英玉低聲喃喃道,眼淚盈滿了眼眶,一滴一滴,掉落在信紙上,將墨黑的詩句染開了,如同一朵朵花朵綻開。 此時,王川等人已經走在通往真定府的官道上。
第13章 豪門婚姻(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