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登扶著墻,緩緩坐在大理石桌前,麵色無比虛弱。 靈魂的傷,不是那麼好治的。 盡管女神令她重新擁有了手臂,但就如大病初愈一般,人的精氣神並不會一下好轉。 桌上,此刻正放著一些情報消息。 有的是教會裡通知的,有的則是她自己所雇的人所收集的消息。 “十日後就要傳火嗎……那幫貴族折騰得這麼快?” 帕登有些疑惑,因為薪王的人選以往都是要掰扯很久,畢竟傳火這事挺危險,絕大部分人一下就給燒成灰了,隻有實力真正強悍者,在傳火之後還能存活。 雖然在薩恩建城之初約定好了歷代貴族都必須出人傳火,但久而久之,隻顧著享福的後代也都開始畏畏縮縮了。 不過,至少有高個子頂上去,她也稍微安心了些。 她太弱,在這種事裡麵,想操心也沒什麼資格。 “唔,這次人選這麼快,應該和羅坎送來的那份柴薪有關係吧?” 帕登不自禁點了點頭,的確,生命女神的一縷發絲,恐怕都蘊含著無與倫比的力量。 用來延續聖火,那更是輕輕鬆鬆。 想到羅坎,她的目光又投向了手旁邊的另一份消息。 那是她雇的人打聽來的消息。 關於……羅坎的消息。 帕登咬著嘴唇,徐徐將這份消息打開。 她也不知道該怎麼麵對羅坎——她很想把這家夥從腦海裡暫時甩出去,但她死活做不到。 甚至已經發展到,在她虔誠禮拜的時候,腦子裡不是那輪澄明的滿月,而是換成了羅坎那欠揍的笑容。 氣死了! 想到此處,她的雙頰有些氣鼓鼓的,仔細查看起來,想知道羅坎又整了什麼花活。 看著看著,她卻愣住了。 “哎?他為什麼突然找蓓思嘉修女切磋?” “而且還……爆衣了?!!”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羅坎怎麼突然去找蓓思嘉修女切磋?他們倆的實力差距,真的不是蓓思嘉將羅坎按在地上揍? 羅坎到底還有什麼瞞著自己? 而且他身子都差點給蓓思嘉修女還有生命教會那一堆人看光了…… 帕登的心裡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消息上,並沒說明羅坎為何要去找蓓思嘉,但她總覺得,不會是自己希望看見的理由。 正看著,忽然,一名教士走來,行禮道: “聖女大人,你之前的救命恩人求見你。” 救命恩人?帕登一下沒轉過彎來,但她馬上意識到,對方說的是羅坎來了! “好,我馬上去找他。” 帕登銀牙輕咬,她倒要問問,羅坎到底又搞些什麼名堂! …… “你去找她到底做什麼了?怎麼還受傷,衣服都爛了?” 望著麵前如炸毛小刺蝟一般的帕登,羅坎無奈扶了扶額。 “沒事,我就是找蓓思嘉要個傳火資格。” “啊?”帕登又愣住了,半晌才不確定地道: “你說的是,傳火?” “當然,”羅坎笑了笑,“既然生命女神都看重我,沒道理我不能做一回薪王。” 聽到這話,帕登緩緩走上前,仰視著比她高了一個頭的羅坎,瞪眼道: “你知道薪王所代表的意義嗎?這代表,你要作那份被燒的柴薪!什麼王,說得好聽,不過是為了安撫一下人們情緒罷了!” 她顯得有些激動,羅坎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安慰道: “放心吧,我和蓓思嘉切磋的目的,就是為了讓她認可我的實力,有了生命女神的柴薪,並不需要真的把我燒掉也能傳火,我隻是個引子。” 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揉,帕登整個人如遭雷擊,半晌才反應過來,滿臉通紅地打開羅坎的手。 “就你這實力,連我都打不過!我都不敢傳火,你怎麼一聲不吭就要跑去送死!” “前不久誰把你救下來的?” “之前,之前是……”帕登反駁的話語硬生生被憋了回去。 沒辦法,不管羅坎是用什麼辦法,但他至少的確是救下了自己。 見帕登終於不多說,羅坎笑了笑,最後安撫了一句: “相信我,我肯定不會死在那裡的,這是我對你的承諾,你看,我之前所說要做的事,有一件沒辦成的嗎?” 末了,他在心裡補充一句: 當然,我不會死,其他人死不死我就不知道了…… 帕登抿了抿嘴,心中萬千思緒湧動,便又聽見羅坎的聲音: “嗯,我這次來找你,是想找伱借個東西。” “借個東西?”帕登有些疑惑,自己有啥東西可以借的? 羅坎不言,將那枚戒指拿出。 “能戴一戴這枚戒指嗎?沒別的意思,隻需要戴一下就行。” 在看見這枚戒指時,帕登的大腦瞬間充血,令她幾乎無法理性思考,心臟咚咚跳。 “喂,你怎麼了?醒醒!”直到羅坎的手在她麵前晃了晃,她才如夢初醒。 “啊,哦,可以,可以……”帕登咬著嘴唇,也不問羅坎要做什麼,就憑著感覺將左臂伸出,眼睛一閉,腦袋一偏。 望著滿臉通紅的帕登,羅坎略有些納悶。 為什麼感覺帕登這會的表現有些和記憶裡不符?倒不是冷淡,反而是……好感度過於高了? 本來他都做好了說服帕登戴一戴這枚戒指的準備,怎麼這次一步到位,都不用他費力了? “難道是之前那一公主抱的緣故?”仔細回憶了一下,羅坎覺得,肯定就是這個原因。 畢竟,隻有這部分和以往的流程大相徑庭。 “嘶,這算好事還是壞事呢……應該是好事吧?” 他並不確定這會帶來什麼未知的變化。 但好感度高點,應該沒什麼事,畢竟對方又不是病嬌,不會因為太喜歡自己,就把自己給大卸八塊。 搖了搖頭,他迅速將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拋出腦海。 接著,乾脆利落地為帕登戴上戒指。 戒指上,深紫色光芒閃過。 這代表帕登的這道“傷口”收集完畢。 羅坎一點猶豫也沒有,直接一把將其褪下,戴回自己的左手食指上。 第二道傷口緩緩裂開,與第一道傷口並列存在。 “嗯,好了,多謝,我先走了,還趕時間,回頭感謝你。” 說完,羅坎就一溜煙地跑了,一點逗留的意思都沒有,留下帕登一個人站在原地發愣。 感受到手上的戒指被取走,帕登終於睜開眼,臉紅得如春日的嬌花。 她輕輕摩挲先前戴著戒指的那根手指,忽然有些懷念剛才的感覺。 這會,手指上什麼都沒有,反而令她心頭空落落的。 她忍不住啐了一口: “這家夥急著和其他人約會呢,搞這麼快……呸呸,我到底在想什麼……” 她狠狠地錘了幾下自己的腦袋,滿腦子混亂地回到了教會神殿裡。 大主教注意到了帕登的異樣,表情微妙地詢問道: “聖女在擔心什麼?是擔心奪心魔嗎?我們已經在著手調查了,目前已經揪出了許多潛伏的奪心魔和主腦眷屬。” 帕登抬頭看向大主教,悶悶不樂地道: “有人想逞強。” 大主教抖了抖發白的眉毛,想起不久前的那一幕,心領神會,不再多言,心想: “看來聖女是對那位羅坎先生有想法了啊……嗯,算算年齡,也正常,就是那位先生好像不怎麼有這方麵興趣,嘿,有意思。” 這為老不尊的家夥嘿笑一聲,一幅看好戲的模樣。 一旁,帕登仍然整個人如悶葫蘆一般,在那發呆。 雖然羅坎安慰了她說沒事,但在她聽來,這更像是一種“欺騙”。 就像曾經紅龍那次一樣,那家夥最後把自己搞成那樣……雖然的確是沒死,但那樣的傷,她即使看著都心疼。 要是一個不小心,那紅龍稍微有點不配合,羅坎就得當場變成烤肉了。 在原地呆坐半天,她越想越不是滋味。 既然羅坎都能傳火,憑什麼紙麵實力更強的她不能? 她承認,自己的確打不過奪心魔,而羅坎打得過,但這隻代表羅坎的戰鬥經驗和寶物或許更加豐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單論拿去當柴燒,她未必就會輸給羅坎! 難道,自己這一輩子,都得被他護著?自己就不能為他做點什麼? 算上前不久那次,自己都欠了羅坎三條命了…… 她覺得,自己這一路上,對羅坎隻是拖油瓶的作用,哪怕硬把自己的作用全部算上,最多抵個半條命的恩情。 據說,傳火的薪王一般都會同時選多個,這樣可以為彼此分擔一些痛苦。 或許,自己未嘗不可。 畢竟,羅坎不是說了麼,這次不用真的把自己燒了,燒的主要是生命女神的發絲。 想了許久,忽然,她站起身來,一拍桌子,對著大主教道: “大主教冕下,我也要傳火。” “可你靈魂虛弱……” “死不了!十天之後肯定沒事了!” …… 羅坎行走於薩恩城外的亂葬崗中,眼神平靜。 他要取的第三道傷口,就在這裡。 從第三道傷口開始,就並非先前一樣具體了,這七道傷口,可以說是越來越抽象。 後麵的第三、四、五道傷口,是他接下來需要獲取的目標。 至於第六和第七道傷口,它們還未出現——等傳火那日,一切將見分曉。 第六道傷口,是被背叛的刻骨銘心,第七道傷口,是地獄在此界撕開的縫隙。 而這次取第三道傷口,他將動用蒼白鴉後的力量。 原因很簡單,第三道傷口,乃是生與死的傷疤,輪回的裂痕。 是孕育不死生物的畸形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