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瑤禦車,李玄和左紅坐在馬車上。 左紅甚至沒有再帶心腹。 她是去看戲的,又不是打仗,帶了弟子反而不好。 月光下,遠處動靜越發嘈雜。 當三人來到曹府外時,根本是進不去。 曹府大門被堵著,府兵鐵甲森寒,而府門前隱約可見身穿官服的曹書達在和袁將軍對峙。 漕幫弟子則是密聚在府外的路道上。 府兵又分兵兩頭,另一頭在和漕幫對峙。 左紅到來後,自然是露了臉兒進入了漕幫陣營。 漕幫中,一個握著大刀的粗莽壯漢問:“你怎麼來了?” 左紅拉開馬車簾子,露出李玄的樣子。 那粗莽壯漢行了個禮,道了聲:“原來是李案首。” 左紅笑道:“是我們趙塢主。” 李玄也行禮,道:“見過趙塢主。” 那粗莽漢子一笑,道:“客氣。” 見過禮後,李玄開始觀察外麵。 現在看起來還緊張,但其實已經打不起來了,因為剛剛有弟子匯報,說蘇先生已經完全走到了臺前,並且還答應了當場驗血,自證清白。 袁將軍為了防止對方耍把戲,特意自備銅盆銅刀,又拉著黃狗以進行測試。 不過,在這個位置,完全看不清中間發生了什麼 李玄為了靠近點看,直接下了馬車,領著魏瑤往曹府跑,邊跑邊喊:“我乃大胤學子李玄!我乃大胤學子李玄!” 袁將軍微微側首,卻搖了搖頭。 頓時,有甲士將李玄攔在外麵。 遠處,曹書達也喊了聲:“李玄,莫闖,就待那兒。” “是,恩師。”李玄遠遠應了聲,可他已經往裡擠了一點了,中間的情況他已能看清。 百花府知府和將軍對峙中間,卻見一半白頭發的老者站著。 他握著袁瓘給的銅刀,伸手到了銅盆之上,猛然一割。 血液流下,一滴一滴落入銅盆。 很快便是蓄了薄薄一層。 “請問將軍,這些血足夠證明老夫清白了嗎?”蘇先生此時麵色黯然,嘆息道,“解牛從前是個好孩子,隻是這一次不知為何離了府城,這才變成了將軍所言的惡鬼返回...老夫實是不知情。” 袁瓘冷冷看著他,忽地抬手揮了揮。 旁邊親兵會意,牽著條黃狗跑上前,然後蹲下,掰開狗嘴。 另一名親兵則直接端起那銅盆,往狗嘴裡倒。 狗子掙紮,但卻被幾個五大三粗的府兵壓著,不一會兒功夫就把那盆血給喝光了。 喝完之後,狗子砸吧著嘴,想對府兵吠幾聲,卻又不敢。 空氣安靜下來。 所有人冷冷盯著狗子。 袁瓘真就不信這狗子沒問題,他是府城將軍,自然知道妖魔之血的可怕。 若是狗子有那麼一點不對勁,他直接就揮兵滅殺蘇先生。 可隨著時間的流逝,狗子卻活蹦亂跳。 蘇先生嘆息一聲,又往前兩步,對著曹瓘深深行禮,道:“老夫深居簡出,平日裡不曾拜訪將軍,倒是讓將軍生出誤會了,老夫給將軍陪個罪,道聲不是。” 袁瓘卻還在盯著那狗子,似乎有些不信這結局。 忽地,他一指身側親兵,道:“去試試。” 那親兵二話不說,直接上前捧起那銅盆,將剩餘鮮血飲盡。 ... ... 如此局勢,李玄一看就已經明白了。 他實在是有些無語。 袁將軍啊袁將軍,我能理解你帶不走蘇先生,畢竟曹知府還在那兒。 可...那銅盆分明都是你準備的了,你往裡下點毒很難嗎? 就算擔心銅盆被查,你讓掰開狗嘴的士兵手上塗點毒,或者提前往狗子嘴裡下點慢性毒,這難嗎? 難嗎? 有一點難度。 因為你確實需要考慮到曹知府在狗子出事後,會不會再來核查,可問題的難點其實隻是毒藥的質量。 伱身為將軍,就沒有質量好點、查不出來的那種毒藥嗎? 你都想殺蘇先生了,為什麼還要講道理? 殺人是個講道理的事嗎? 不是,在這個沒有監控的年代,你得編故事啊! 好人。 袁將軍真是好人啊。 再看那聽話的親兵。 李玄心中長嘆,這還是個深受士兵愛戴的將軍啊。 又過了一會兒,那親兵果然也沒有任何事。 蘇先生作長揖,姿態擺的很低。 而曹書達卻是冷哼一聲,快步走下,攔在蘇先生麵前,針鋒相對地道:“袁瓘,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好說?” 袁將軍道:“林解牛乃是妖魔,本將軍為了府城百姓安全考慮,自然要查蘇藏願。職責所在,不敢懈怠!” 曹書達道:“林解牛之事,本官自也會一查到底。” 空氣驟然安靜。 兩人已無話可說。 袁將軍猛然一揮手,道了聲:“走!” 頓時,黑壓壓的府兵跟著離去。 李玄沒了府兵的阻攔,直接走到曹書達身邊,關切道:“恩師,您沒事吧?” 曹書達麵色正陰沉著,見李玄過來,才勉強露和善了幾分,不過他也沒說什麼,隻是點點頭,道了聲:“無事。” 李玄又稍作停留,便返回了。 ... ... 當夜,一尾丹魚被盛在魚缸裡送至了玉蘭館,送到了李玄手上。 那魚宛如一抹水中丹砂,便是以布遮著,也隱隱散出赤光。 李玄看了會兒,隻覺果然神奇。 不過現在不是用這魚的時候,他存放起來,準備帶回雄山縣後,在用魔血洗身後再看著使用。 隨後,他沐浴更衣,好好了睡了一晚。 次日起床後,則帶著魏瑤,正常前往漕幫修行《長青不枯功》。 ... ... 兩日後。 李家武師快馬加鞭進入了雄山縣,回到了李家。 一入李家,他便被李老爺招入了書齋。 那武師獻上二夫人的信。 李老爺拆開,看了會兒,臉上洋溢著無比開心的神色,他看向那武師道了聲:“一路辛苦,且去賬房多領三個月供奉為賞賜。” 三個月? 武師大喜。 李老爺笑道:“這是玄兒的喜錢。” 武師連道:“多謝老爺,多謝大公子!” 李老爺哈哈笑著,道:“下去吧。” 武師退去。 李老爺拿著信,反反復復讀著上麵的每一個字,心裡喜不自禁,連連道:“好好好,玄兒真是好啊!” 他目光幽幽盯在“知府千金曹怡”幾個字上看了半晌,忽地露出思索之色,然後對外喊了聲:“來人,請大夫人過來。” ... ... 數日後。 曹怡小會到了。 李玄獨自策馬,往曹府所有的一處錦繡園林而去。 小會約的那兒。 此時雖近春末,但那園林裡卻依然繁花似錦。 曹怡一襲淡綠綢衣,繡花的高腰襦裙舒於胸前,刻意托起那柔軟鼓漲的小峰,而充滿了女人味道。一條流水般華貴披帛隨意繞穿,繞過肩背搭在雙肩,再顯幾分慵懶媚意。 此時,這曹府千金正坐在案幾前,雙手落在一方古木琴上,輕輕撥弄。 周邊公子小姐雖多,但既是來參加她小會的,自是眾心拱月般圍著曹怡,你一句好話,我一句好話,變著法子地繞著曹怡轉。 但曹怡卻有些心不在焉。 她今日小會,來者雖多,但最重要的那一位卻還沒到。 而就在這時,遠處有丫鬟跑來,湊到曹怡耳邊說了幾句。 眾公子小姐眼見著淑女般的曹大小姐抿唇露出了笑容。 有個權貴家的小姐嘻嘻笑道:“曹姐姐,這麼開心,是不是李案首來啦?” 曹怡也不顧得她,便想起身相迎,可轉念想了想,覺得不夠矜持,便擺著高冷的姿態,自顧自地撫琴。 她撫弄琴弦。 琴聲悠揚。 忽地,遠處傳來順節而拍的聲響。 曹怡抬頭一看,卻見天光裡有個神采飛揚的少年踏歌而來。 那少年走在金色的陽光裡,好是整個人都在發光。 他到了近處,卻也不行禮,陡然拔出腰間那雀翎劍,居然隨著琴聲舞起劍來。 曹怡彈琴。 李玄舞劍。 本是有些想掩飾緊張的曹怡,竟真被這劍舞帶著而全身心投入到彈琴之中。 她生怕破壞了此時的和諧。 而一旁本是竊竊私語,說說笑笑的公子小姐們也都安靜下來,安靜地看著兩人,甚至有小姐心中開始生出羨慕,隻覺這兩人若成璧人當真會是神仙眷侶。 而李玄的劍舞,和曹怡的歌聲在這配合之中,逐漸演化為心靈之間的交融。 曹怡的緊張徹底消失了,她麵帶笑容。 李玄也帶著笑容。 聞琴而知意,見舞而明心,何必言語? 一曲罷,一舞歇,兩人相視,忽而一笑。 曹怡道了聲:“玄哥哥,上座。” 李玄欣然而去。 ... 半日小會,很快結束。 公子小姐們一一散去,李玄卻刻意留著。 曹怡心中暗自嬌羞,卻又有幾分甜蜜。 待到人去盡,李玄這才道:“怡妹,再過兩日,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我便要回縣了。” “我知道。” 曹怡甜甜地點頭。 李玄笑道:“此番回去,六月初三,卻是我大婚之日,怡妹可要過來?” 曹怡:??? 她臉上的血色“刷”一下掉了。 她支支吾吾道:“你...你要大婚了?” 李玄道:“嗯,縣裡的姑娘,婚約已定,我不能辜負她。” “我...我...”曹怡忽然不會說話了,“我...” 她忽地轉身,跑開了。 李玄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心中暗暗嘆了口氣。 蔓藤固然需要盤樹而上,可其首重卻在...根。 在雄山縣的時候,他已經把田媛打聽的很清楚了,那是一個他需要也需要他的女子,是一個能幫他安好後方的女子。 如果,二娘將她看到的一切告訴了爹娘,那麼... 他深吸一口氣,心中暗道:‘是時候回去了。’ ... ... 當晚,李玄尋曹怡,卻再不見其人,便尋了曹書達告罪。 曹知府卻不以為意,甚至在他看來,這是李玄重情重義的表現。若是他輕易答應了自家女兒、直接撕毀了縣裡的婚約,那他才會生幾分疏遠。 ... 次日,李玄又去與左紅告辭,繼而收拾行李。 而就在這時,整個百花府忽地炸開了。 一則消息傳了出來:袁將軍死了,袁府被妖魔報復屠了個精光,而曹知府正憤怒地搜查妖魔,如今找出了好幾個,正在當街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