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武寶庫。
龐無月看著李玄來來回回,分了幾批將足足四分之一數量的“大血氣丹”給搬到他修煉的小屋中。
師姐的心情是復雜的。
她已經知道李玄之前就已經吃掉了四分之一的“大血氣丹”,那些大血氣丹足有數十瓶。
而現在,李玄又搬掉了四分之一。
關鍵是相爺還及時來信,信裡就說了:讓他用。
此時,燕悲歌此時正和龐無月站在一起。
而方才他才說完“相爺來信,讓你盡管動用資源”,李玄便抬手對著南方拱了拱拳,道了聲“多謝恩相”,然後就毫不客氣地開始了“搬空秘武寶庫”的行為。
兩人欲言又止。
論經驗,兩人作為大胤魔形境界的存在,自是豐富無比,甚至豐富到可以指導任何人。
可正因如此,兩人才都知道他們的那一套絕不適用於李玄。
甚至連兩人腦海裡冒出的“吃這麼多血氣丹,不會爆炸嗎”之類的想法都被自己壓了下去。
因為,李玄並沒有炸。
燕悲歌訥訥地看著,忍不住道:“師妹,我無法理解。”
“我又何嘗不是?”龐無月回了句,然後又道,“他搬運大血氣丹,是想借助丹藥的血氣助他繪出魔形,那不如贈他幾個一階妖魔血肉的箱子。
一階妖魔血肉固然稀少,但用在此處,若能幫我相府誕生一個不世出的天才,卻也值得。”
燕悲歌眼露幾分悲色,“就這個幾個箱子,那也是圍獵青銅原,死傷許多才換來的。
不過我沒有意見。
李玄天賦之恐怖超過了我們任何一個人。
甚至是謝楓都遠不能與他相提並論。
我還記得當初謝楓三年三修,我是何其震撼。
可是比起李玄來說,謝楓簡直就是個碌碌庸人。”
說罷,他眼中露出思索之色,又壓低聲音道:其實,相爺一直想要扶持我們中的某一位成為異姓王,以正秘武武者之名。
但迫於我們自身威望不夠,國主不許,大將軍方的壓力等因素,故而一直未曾成功。”
龐無月道:“可相爺需要這麼一個強大的異姓王。”
燕悲歌點點頭。
他是相府的四大高手之一,也是相府的老人了。他自然知道剛開始的時候,相爺其實沒想把國主架空,可若他不架空,秘武體係就要全部被荒廢,且他也未必能落得個好下場。
人皆言“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可江湖險惡,哪比得上朝堂?
相爺要麼放棄自己努力的一切,束手就擒,要麼就隻能把國主給架上去。
如今,國主被架了這麼久,那是滿腹怨氣。
相爺已經完全下不了臺。
他唯一的手段,就是在他下臺前換個“趙姓王室”當國主。
而這是第一步。
至於第二步怎麼走,這也很難,可謂步步驚心。
相爺若想把大胤搞得支離破碎,那容易。但若想安然脫身,有所善終,那就極難了。
然而,朝堂之上若是能有個出身相府,品行上佳,位高權重,又與王室關係不差的秘武武者,那這死局就活了。
“李玄與王室有關係嗎?”龐無月又忍不住問,她對李玄的認知其實並不多。
燕悲歌道:“我得去查一下。”
龐無月也跟著慎重地點點頭。
其實,在這之前,兩人根本連李玄是誰都不知道,也就兩個月前,這少年突然闖進了秘武寶庫,然後就恍如煌煌大日從地平線一躍而出,開始越發顯眼,刺目,直到占據了他們全部的視線。
兩人簡短的對話說完。
燕悲歌走出,從二樓取了兩個黑漆漆的箱子,幫著搬到了李玄北邊小屋,道了聲:“李玄,你可以用這個。”
李玄掃了一眼,卻見其上分別標注著:一階妖魔血肉,一階妖魔斷角。
燕悲歌道:“它們血氣很濃鬱,你用了之後,能更快地填充魔形。
隻不過李玄,你有喜好的樂器嗎?”
有關樂器之事,李玄早就認真思考過了。
樂器,是秘武武者用來陶冶性情,壓製心魔的手段。
那所受魔圖之影響,姑且就稱為心魔好了。
這種事,他還是打算隨大流。
畢竟,他雖然想展示天賦,以天賦換取利益,可如今的展示絕對已經足夠了,沒必要再展露出“我修行速度又快,又不會受到心魔影響”這種事。
除此之外,他卻也不想被人用樂器來判斷自己,所以必然不可以是大型樂器。
綜合這些,他笑了笑,道:“有。”
說完,他摸了摸腰間,直接抓出一把綠葉,這葉子還是從外摘來的。如今深冬春未至,想尋幾片常青的綠葉可不容易。
“葉子?”燕悲歌有一點小小的詫異。
李玄笑了笑,胡謅著說出編好的臺詞:“鄉下縣子來的,小時候調皮,亂摘樹葉,卻也摘出了個興趣來。”
說著,他便將葉子湊到了唇邊,閉目吹起了口琴。
作為能掌控自身力量入微的存在,學習演奏樂器並不難,而難得的卻是樂譜。
但以葉子作口琴,卻充滿了隨性,可謂是想怎麼吹就怎麼吹,成不成曲調都沒關係。
容易摘。
亂幾把吹。
一點都不貴氣,也不高雅,吹得好不好都不會遭人妒,甚至給了別人說一句“堂堂天才居然如三歲小兒般喜歡吹樹葉,可笑可笑”的機會。
這就是李玄選擇葉子的原因。
一曲吹罷,明明不咋滴,燕悲歌卻撫手贊了聲:“清新自然,心在山水,逍遙自在,好,好,好!”
說罷,他也取出自己的鐵綽板,單手晃了幾下,道了聲:“曲不可白聽,換我了。”
噠
噠噠
鐵綽板,恰如李玄前世所見的快板,隻不過聲音更為沉響,節奏感極強。
燕悲歌放聲高歌,唱出的乃是個名家寫的詩詞。
那詩詞被改編成曲,而如今由其唱來,卻是鏗鏘有力。
實話說,這個時代的詩詞其實很不錯,但因為並非李玄前世,故而卻是沒有唐詩宋詞的。李玄也無意當文抄公,此時也隻是撫掌稱好。
他本就是解元,且腦中存著詩書萬卷,撫掌稱好自然不會隻說“好好好,太好了”,而是真正地點評了個“一二三四五”出來,這卻評的燕悲歌心花怒放,一副遇了知己的模樣。
知己這玩意兒吧,其實不是誰懂誰就是知己,那還得看雙方是不是一個層次的。
燕悲歌當場就約了個酒。
李玄直接應了。
這些師兄師姐,在外麵都是有著自己的一股勢力的。他沒來相府展露實力之前,便是傾盡家財也根本結交不上這些人。現在能如此輕鬆地結交,他為什麼要拒絕?
當初,他為了能夠以一種“緩和的方式”進入高層視線,可是費勁渾身解數。如此,卻也是堪堪在斬殺了周鵝梨,王豐揚,並以養鬼】妖法利用了周鵝梨,這才使得青州州牧和他緊密聯係了起來,然後在別無選擇的情況下拚命向相爺舉薦自己。
也正是利用了這種卑鄙的手段,他才能輕鬆來到這個適合他表現的地方。
否則,他就算是再有天賦,沒有相爺親信的人背書,相爺敢輕易用他?
話再說回來,要是沒有他“不曾背棄婚約”、“對恩師重情重義”、“《祭恩師曹書達文”、甚至是“他特意叮囑盛傳雄,讓其在攻打心慈寺時饒了曹怡”這些好名聲的加持,青州州牧又哪敢如此孤注一擲地將籌碼壓到他身上?
一個能力強的人,上位者未必敢用,甚至還會防著,針對,以及製衡,打壓。
但一個品性良好,又懂得感恩的人,上位者則會喜歡,栽培,甚至寄托後事。
李玄殺人放火,甚至滅了“青州城州牧”周池鶴的三妹,可是他依然是個重情重義的好人
待到門扉關緊。
李玄熟練地取了秘武寶庫的普通魔血,花費了七日功夫,將《冰魄烈火功提升到了秘武境界。
果不其然,當他體質屬性達到足足68點時,便是這秘武也再難提升屬性點了。
所以就屬於,練是練了,但沒提升屬性,和之前宗師功法一樣。
這算是“能以此方式提升的力量”到頂了。
虎笛劍,火雲手,冰魄烈火功。
三門不同的功法,三張不同的秘武根本圖開始了緩緩地融合。
由三種原本截然不同的圖,化作了個一個宏偉場景。
李玄閉目,頓時身臨其境。
未知戰場,一分為二,冰霜於左,烈火於右。
森寒冰霜裡,一個氣魄雄偉的男子頭戴鹿角盔,跨騎著黃金鬃毛野豬,手握長劍,綻放光芒。
熾熱烈火中,一個烈焰焚身,看不清模樣的炎魔正翻手成火雲。
火雲遮天,直接向那黃金鎧甲男子壓去。
一股淒涼悲愴的震撼之感,在李玄心中湧起。
眼前這圖,顯然是某個浩大戰場的冰山一角。
他雖然看不到餘下戰場,卻能感到這戰爭的慘烈。
既然是第二次到來了,李玄也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他目光在左右掠動。
他需要選擇一位來完成魔形。
如果是玩遊戲,他抱著獵奇的心態,應該會選擇那位炎魔。
但這不是遊戲,這是他的人生啊。
他不希望他的人生裡,他變成可怕的魔鬼,然後踏上莫名其妙的毀滅世界之途。
他想要的是長生不死,逍遙自在,有美食,有美女,有力量。若是非要有毀滅世界的魔鬼,那也得是被他牽在手裡。
所以,他直接開始觀摩左邊的那位“鹿盔騎豬男子”,以嘗試著從“觀畫之人”變成“入畫之人”。
許久
這冰火魔圖開始消失。
李玄感到自己瞬間落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漆黑裡,唯一的出口便是那“鹿盔騎豬男子”。
他輕車熟路地走了過去,運轉氣血,開始填充那輪廓。
他和別人不同,別人是有多少氣血填多少輪廓。
而他則能夠一次性“貸款”達成,然後拚命進補,以恢復。
氣血湧動,往“鹿盔騎豬男子”輪廓裡填去。
隨著填補的推進,隨著魔形的漸漸完整,一道又一道不屬於他記憶中的聲音浮現出來。
刀光劍影,盾槍轟鳴,冰河崩裂,火海傾天,狂獸奔騰,憤怒喊殺,無數雜亂無比的聲音一股腦兒般地突然出現在他腦海中。
這聲音讓他感到憤怒和悲壯。
他感覺自己好像要戰死了。
這是種命定的感覺。
可他不甘心。
這種不甘心和憤怒逐漸充斥在李玄心中,然後越發揚高,沸騰。
好似那位“鹿盔騎豬男子”在某一刻的精神世界,通過這幅場景與這一刻的李玄聯係了起來,並且在逐漸融合。
李玄心中充斥著悲壯和反抗之感,一個個念頭鉆入他腦海之中。
‘賊老天,為什麼要這麼對我?今日,我就要將你推翻!我的命,我家人的命,統統由我說了算!’
‘命?嗬,我命由我不由天!來,戰戰戰!與天戰,與地戰,與人戰,入目皆敵,殺殺殺!!’
李玄腦海裡響徹著這些歇斯底裡的聲音。
他整個兒也被憤怒所包裹。
不知過了多久。
那空蕩的“鹿盔騎豬男子”被氣血填滿。
在填滿的一瞬,始終緊閉雙目的李玄猛然睜眼,他隻覺全身狂躁,口舌乾渴,腹中饑餓,眼前寸寸皆幻景,所有的東西都開始搖晃,疊出殘影,還做一個又一個晃著的影子。
那些影子他雖然看不真切,但強烈的仇恨卻如此清晰。
他恨不得撲向那些影子,將他們狠狠掐死,掐碎,千刀萬剮。
強烈的仇恨與殺意充斥著他的心與腦海。
轟!
砰砰砰砰!
他心臟狂跳,好似要從嗓子口挑出來了。
身心的痛苦,讓李玄仰天咆哮出一聲:“殺!!!!”
“殺!!!”
吼完,他瘋了般地撲倒早就存好的食物前,開始大快朵頤,右手顫抖著去抓那些擺放整齊的丹藥瓶,卻惹來了“乒乒乓乓”的碎裂聲。
他抬手抓去,一把抓起碎裂的瓷片以及大氣血丹,湊到麵前,看了一眼,全是糊的,他直接往嘴裡塞。
那能夠將人割裂的碎瓷片,在他口中就好似肉乾之類,有些藥味,有些嚼勁,其餘便什麼都沒了。
而入了腹中,完全就和吃了一口肉沒什麼區別。
“殺!”
“殺!”
李玄眼前皆幻境。
他連食物都看不太清楚了。
其間,他又將那兩個裝有“一階妖魔血肉”的箱子給掰開。
這箱子乃是秘製,其中放滿了冰。
一階妖魔血肉就被凍在其中,也不知放了多久。
然而,之前燕悲歌在聊天時曾經說過,這肉其實早就被處理過了,是熟的,且外麵抹了層鹽,可以直接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