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伍迷迷糊糊從床鋪上坐了起來,努力梳整昨日一切。 麵前肖亞很早便起床了,還是那般努力專研醫書。 陳伍剛想上去搭話,她突然拍案站起身,馬不停蹄地從藥庫裡麵取出藥材。 “鬆葉、赤小豆、蕪菁...陳皮二兩,甘草諾乾......”,她將藥材批量放入鍋中熬製,看似完全沒有注意到陳伍。 在陳伍的印象裡她始終孤身待在藥材庫裡,從對藥材生疏不熟到如今閉眼聞香就能猜出。 據說是傳承父親的手藝,但陳伍對肖亞父親沒太大的概念,在與肖亞相處的時候她也很少會提起自己的父親。 至於肖亞母親,陳伍隻知道她是首批得了骸木病被居民們燒死的。 陳伍甩了甩頭,他翻身挪下了床鋪,穿上了布鞋使勁伸了個懶腰。“今天天氣不錯,適合外出走走!” 肖亞抬起頭微微愣了一會,轉身顯露出一層自然的微笑。 可從眼眶深邃的黑眼圈判斷,她絕對是中途睡到一半就早早爬起來學習熬藥了。 “起床啦?我去給你做些吃食,想吃什麼?” 沒等陳伍回復,肖亞站起身時突然頭一昏,幸虧陳伍及時上前扶住才沒摔在地上。 “抱歉...咳咳!我是有點來那什麼......血枯了!”,她頑強擠出笑容,在陳伍攙扶下一步一踮走到廚房。 “治好了骸木病,你打算怎麼著?”,陳伍不放心的站在她身邊。 “我想想”,肖亞將勺子懸在半空,抬著頭思考了許久,“或許,我會繼續呆在這裡繼承父親的衣缽。” “就沒想過出去嗎?” “想過啊,但這裡人沒有了郎中怎麼辦?女郎中也是郎中,能治病救人的不寒磣!旁人嚼舌根,說女郎中百醫不治本,什麼話!咱努力鉆研醫術,遲早也是一代神醫!”,肖亞振奮地高舉起勺子,樂樂嗬嗬說完後繼續熬粥水。 “大不了不聽就是了,病入膏肓時還不得一視同仁。我會證明給這小鎮不相信我的,我未必不如我的父親。” 陳伍看到肖亞精神飽滿,心裡懸著的石頭便也放下了,轉身走到前臺支起門鋪。 林叁身影再次出現,這次伴隨著更加蒼老模樣站在陳伍麵前。 他弓腰駝背,微微睜開紅腫的雙眸說道:“陳伍...老樣子。你應該知道的吧!” 林叁聲音已經微弱到要湊過去才能聽見,幾乎沙啞的和七八十歲老人一樣。 陳伍愣住了,他略微思索了片刻。 “通腑泄熱嗎?”,陳伍試探性問了一下。 “嗯——林戊又生病了,我得...照顧他。”,林叁說完時,還輕輕哼笑了幾聲。 陳伍努力克服心中情緒,仍然不確信地問道:“你記得你這是多少次來拿了?” “第三次啊...”,林叁詫異的說到。 陳伍沉默了,他示意林叁等待一會。 “怎麼了?”,肖亞甩了甩濕噠噠的手,發絲有些淩亂貼在額間。 “林叁的情況比我想象的還要糟...”,陳伍站在廚房門框旁嘆息到,“他想要第三次藥方,我懷疑他大概已經失去大半記憶,再下去就緊接著不會說話了。” 肖亞聞言身體一頓,眼眸來回在灶臺與陳伍身上蕩悠,聲音低迷地說道:“我去拿。” 陳伍走回前臺,林叁還在呆愣地站在那邊,枯槁的手指一下一下敲打在木櫃臺上。 “林叁,你記得咱們之前一起幫長老打掃院子的事嗎?” “什麼時候?” “呃...沒事,咱就想問問你記不記得,可能是我錯把夢境當現實了吧。”,陳伍訕訕地笑了幾下。 肖亞很快便從藥庫裡取出單方,但配置極其稀少,常人三分之一的藥量。 她笑臉盈盈地將藥遞過去,目送林叁佝僂著身軀消失在朝拜的人群之中。 “我大約估計是記憶停留到倆個月以前。但又按照昨天的情況來說,他可能完全記不起來自己曾經有過父親母親。”,陳伍無可奈何地揉了揉眼眶說到,“骸木病就是越想記起來什麼,就越會忘記掉什麼。” 肖亞輕輕往陳伍背後拍了一下說道:“你不是還要照顧仙樹嗎?趕快去吧!” 她低著麵龐讓陳伍看不出到底是什麼樣子的表情。 “那你小心一點,別再和上次一樣險些被人盯上了。”,陳伍叮囑幾句便離開了。 過會便是獻祭儀式,街道上居民們更加狂歡了些,他們瘋狂地叩拜仙樹,渴望這一次能被選上領取恩賜。 往常無異,陳伍機械式的走到屍骸堆旁,剝開一層層發綠的屍漿。 有些屍骸骨頭已經出現了生長跡象,因不想化作枯樹便自我了卻性命。 陳伍沒有時間和精力哀悼這些人,取出裡麵腐爛最為徹底的肉塊,大步走向仙樹的肉瘤邊。 將腐肉扔在搗藥罐裡,陳伍深吸一口氣開始了乏味的搗腐肉過程,既枯萎煩躁還要強忍惡心將腐肉塗抹在肉瘤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林泗——林戊!”,林叁聲音突然傳到陳伍耳畔,這次他到處呼喊著林泗林戊的名字。 陳伍害怕他神不知鬼不覺就被別人推到枯樹下,然後活生生當做祭拜別人枯樹的養料! “林叁,怎麼了?”,陳伍走到林叁身旁詢問到。 林叁扭過頭,他嘴巴還掛著一些綠色痕跡,眼眸都已經深邃的凹陷下去了。 “你是...?”,林叁緩緩抬起手,指著陳伍問到。 “是我啊,陳伍!” “陳伍...啊!對對對!陳伍!林泗林戊不見了,我領完藥回到家裡麵,給林戊熬著藥材就太困,囑咐林泗們盯著灶臺就睡了。 結果,結果他們全不見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應該怎麼辦啊,他們不見了!就這麼活生生不見了,我該怎麼辦啊啊啊!” 林叁崩潰地抓著陳伍胳膊說到,他眼眸在一聲聲哀嚎和抽泣中變得更加深邃,手指也乾枯成皮包骨。 “......”,陳伍使勁瞇了瞇眼睛,“走,我陪你回家看看。” 掠過一片枯槁的麥田,這裡到處都是成乾草的穀穗和麥子,唯一沒有乾枯的就是寥寥幾根稗子。 林叁家破敗不堪,屋子都已經年久失修到頂棚破了一個大口,在門外就能聞到一股陳年腐臭味,跟大街上的如出一轍。 林叁推開家裡的木門,灰塵頓時間惹得陳伍連忙捂住鼻子。 陳伍走了進去,這地方狹窄到難以想象能住下七個人,臥室到對麵的廚房就隔著大約三個人寬的主廳,墻上還擁擠掛著祖上牌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