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大禍闖不了 小禍闖不斷
  從美影廠離開時,天色眼瞧著就暗了下來。
  江山抬頭看了看天空,隻覺得灰藍色的雲朵裡閃著幾個大字:我就要憋不住了。
  “奶奶的,”罵了一聲後,又忘拿傘的江山,向公交車站小跑了起來。
  其實,倒也不是江山健忘,主要家裡攏共就兩把雨傘,還都是個長把。
  所以,隻要是出門時沒下雨,他都懶得扛。
  漫天的雨還挺能撐,直到三站路後,江山擠下公交車的那一刻,才開始淅淅瀝瀝的飄下。
  “奶奶的,”又是一陣碎碎念,暗嘆命運多舛的江山同誌,小跑了起來。
  “二哥,”
  浦江百貨大樓裡,越靠近鐘表櫃臺,江河的背影就越壯大。
  “事辦完了?”江河回頭看了眼急匆匆走過來的老三。
  這一會,江山的眼裡隻擱得進手表:“沒多大事,也就過去做了個小實驗。”
  去美影廠做實驗如此離奇的事件,落在江河耳朵裡,竟可以一切如常:“成功了?”
  “什麼?”
  “實驗唄。”
  “非常成功。”
  “那就好,”江河指著玻璃櫃臺裡的一款女式手表,道:“我想給小曉買這塊手表。”
  順著二哥手指的方向,江山一遛看過去。
  他著實沒想到,這個年代的手表款式居然也可以令自己看花眼。
  什麼全鋼的,半鋼的,帶鉆的、不帶鉆的,黑表盤、白表盤……
  就連腕帶的顏色和寬窄都能讓你糾結半天。
  現在老二指得這一款女表,的確算得上是小巧精致。
  橢圓形的白色表盤,深紅色的小牛皮表帶,江山又看了看手表旁的標價簽:228元。
  “謔,我來之前,你已經琢磨好了?”
  “嗯,我連咱倆的都看好了。”
  說完,江河又指了指旁邊兩塊鉆石牌手表:“全鋼的,都是150左右。”
  “行,”江山對這些根本不在乎:“再給爸媽挑兩塊,一起買完得了。”
  “券夠嗎?”
  “別擔心,”江山從口袋裡掏出一個信封,交給二哥:“前陣子,譯製廠的胡廠長給的。”
  “這麼多?”江河打開看了眼,寬心了不少:“要不要給刀把買一塊?”
  江山斬釘截鐵:“一小姑娘戴什麼手表,最近外麵可不安生。”
  “行,都聽你的。”
  於是,在兩位營業員的注目禮下,江家倆兄弟以最快的速度,買下了三塊男表和兩塊女表。
  “給,”江山把手表正式移交:“新婚快樂!”
  江河看了眼手中的拎帶,忍不住笑了:“謝了。”
  今天,老三給自己隨的這份禮,可不便宜。
  很早之前,江河就一直想要一塊屬於自己的手表。
  在這個年代,戴手表不僅是為了圖方便,更多的是年輕人對物質文明的一種向往。
  “都是兄弟,有什麼好謝的,”見二哥難得笑得如此持久,江山也跟著開心:
  “馬上乾什麼?去買縫紉機?可我怎麼聽說小曉姐根本不會踩那玩意啊。”
  “她會不會踩,我也得買,”
  “成,那咱們去瞧瞧。”
  這年頭結婚流行湊個三轉一響。
  但自行車和收音機呂曉早已經用上了,再不把另外兩樣備齊,江河說什麼也過不了自己這關。
  其實,自確定戀愛關係到民政局領證,無論是呂曉同誌,還是她的家人,都沒有向江河提過任何要求。
  可越是這樣,江河就越想給呂曉置辦齊一切。
  家裡的兩隻大紅色的皮箱,早就給他裝的滿滿當當。
  兄弟二人在商場裡一路逛過去,路過電風扇櫃臺時,不約而同停下了腳步。
  目前,家裡隻有一臺落地電扇,時不時還得給隔壁女寢室搬過去。
  兄弟倆早就在琢磨再買一臺,可每次都被浩瀚的群眾隊伍打消了念頭。
  “我的天,”江山扯著脖子向隊伍後麵張望了一眼:“這隊排的,都看不見尾巴了。”
  “尾巴在樓道那呢。”江河深有感觸:“我那天就是在那開始排的。”
  關鍵很多時候還沒排到一半,售貨員就通知沒貨了。
  盛夏的季節,最緊俏的商品就是電風扇。
  “縫紉機那排隊嗎?”
  “不排,早看過了。”
  又折騰了一會後,江家的兩兄弟終於將一隻死沉的紙箱,抬上了一輛三輪車。
  老規矩,江山依然踏踏實實坐在車鬥裡。
  “二哥,”點上一支煙後,江山看了看三輪車上堆得物件:“最近花了不少錢吧?”
  “沒事,都是些該花的,”瞪著三輪的江河,接過了老三點著的一支煙:“再說,最貴的手表還是你給付得錢。”
  “哥,”江山乾脆直接問道:“你有沒有想過,去正規單位上個班。”
  他之前好像聽二哥說過,隻願意自由自待在家裡賺錢。
  但如今機會就擺在眼前,江山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自家二哥。
  “上哪?”江河隨口一問:“上哪也沒有在家自在。”
  “美影廠那樣的單位呢?”
  “美影廠?”江河的車鐙子一頓,十多秒後:“還是算了吧,我自在慣了,再說,我也想幫幫你和老大。”
  “成,先聽你的,”江山並不想勉強二哥:“反正什麼時候想去了,你再跟我說。”
  “瞧你這口氣,”江河笑著噴出一口煙:“說得像你自己開得廠一樣。”
  “再過些日子,開廠也不是什麼難事,”江山抖著腿笑道:“你就等著瞧好了。”
  “好啊,到時我肯定幫你。”
  浦江城的大馬路上,三輪車上的兩兄弟,一前一後聊著各自的打算。
  聊得越深,就笑得越歡暢。
  臨近黃昏的時候,天空居然徹底放晴了。
  江川和應如畫一路嬉笑著走在人行道上。
  映紅了天際的霞光潑灑在小姑娘們的身上,給雪白的脖頸憑添了一抹柔潤的絲光。
  兩個瞧著不過二十來歲的街溜子,打她倆走出電影院開始,就一路盯上梢了。
  滿臉掩飾不住的猥瑣表情,令擦身而過的幾位群眾,忍不住多瞧了幾眼。
  嗯,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鳥。
  但這二位,根本就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隻顧著尋思該在哪個路口,把前麵那兩個看上去又嫩又天真的姑娘,堵下來耍會流-氓。
  漸漸的,前後兩對的距離越來越近。
  兩個小姑娘時不時對視一笑的側顏,令身後的二位愈加心癢。
  “小妹妹,”其中一位隻穿了件藍背心的男人,瞇著笑靠了上去:“這是要上哪去玩啊?”
  仿佛陰溝裡蹦出來的調調,驚得江川和應如畫腳步一頓。
  後脖頸沒來由的炸起一片雞皮疙瘩。
  僵在原地、動彈不了的應如畫,緊緊攥著江川的手,頭都不敢回一個。
  平日裡,一直覺著自己膽大的江川,這一會也哆嗦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