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故鄉這麼安靜，他們的音樂這麼強烈，這一切卻又如此協調，何億，你是神，無所不知，能不能幫我解讀一下？”蕭紅紅的眼睛望著前方，視線穿過了被林木遮掩的小徑。 　　兩人離開舊區後進入這片樹林，在八十山縣還不是一個縣的時候，在舊區還不存在的時候，這裡就隻有坐落在山中的一個小村子八十村。現在它是縣中的林區，裡麵居住的大多是縣裡以林業為生的老居民。 　　何億說：“神族是你們人類對我們的遠古稱謂，而你們現在所講的神已經變成了別的意思，我不是無所不知，不過你這個問題倒可以回答。” 　　蕭紅紅悠然說道：“洗耳恭聽。” 　　何億說：“你看天空。” 　　蕭紅紅抬起頭，藍色的天空像一條河，河裡有淡淡的白雲緩慢流動。 　　“什麼？”蕭紅紅奇怪地問。 　　何億說：“等一下。” 　　蕭紅紅生氣地說：“還要等多久！我快撞到樹了……” 　　這時有一隻鷹從她的視線中掠過。 　　何億問：“它快嗎？” 　　蕭紅紅無奈地說：“它很快……” 　　“你覺得它與天空有什麼不協調嗎？” 　　“不覺得……” 　　“因為它們本來就是一體，沒什麼奇怪。” 　　蕭紅紅扁了扁嘴唇，小聲念叨：“令人尷尬的比喻。” 　　何億笑笑。 　　隨後何億壓低聲音說：“說到安靜，你不覺得這裡有點兒太安靜了嗎？” 　　蕭紅紅看看四周說：“的確是，剛才好像還聽到鳥叫聲。” 　　何億再次壓低了聲音，“現在我們用最小的聲音說話，不要看我，我們先停下來。” 　　蕭紅紅停了下來，何億也跟著她停下來。四周的確很安靜，鴉雀無聲。 　　想到他們麵對的對手，蕭紅紅感到緊張，這種寂靜是她從來沒經歷過的，整座樹林仿佛充滿惡意，未知的危險無處不在。 　　何億說：“現在，我開始數數，數到3，你拉住我向左側躲閃。” 　　“什麼？！” 　　“1、” 　　“等一下，往哪邊？” 　　“2、” 　　“那是……”蕭紅紅似乎感覺到了什麼。 　　“3。” 　　何億話音未落蕭紅紅拉住何億向左側倒去，一支箭釘在了他們剛才所站的位置上。 　　兩個人背靠背地站了起來，警惕得看著四周，蕭紅紅的呼吸變得急促，還好有何億，否則嚇也會把她嚇死。 　　蕭紅紅問：“我們怎麼辦？” 　　“沒有辦法。” 　　“你不是說魔族在契約之外不能運用法力嗎？” 　　“是的，但這不是法力，這是他本身的技術。雖然他附身在其他身體之上，但是他本來所掌握的戰鬥技術不會消失，比如弓箭。” 　　“你不是能看到他嗎？你可以瞬間消滅他呀。” 　　“我看不到他，我隻是可以感覺到他拉弓的細微聲音而已。” 　　“……那我們順著聲音抓到他。” 　　何億說：“你還不明白嗎？” 　　“什麼？” 　　“他這樣做一方麵是想當場殺死我們兩個，另一方麵是想看出我們兩人中到底誰才是神族。這就是他選擇白天行動的原因，白天視野很好，弓箭這這種武器可以發揮最大威力，他隻要觀察我們的漏洞找到神族，然後甩掉我們在夜晚把我們全都殺死。” 　　“……那我們怎麼應對？” 　　“就這樣與他對峙，讓他無法判斷我們誰是神族，或者……” 　　“……或者讓他認為我是神族，然後自取滅亡。”蕭紅紅說。 　　何億點了點頭。 　　何億繼續說：“他再次射箭時，我還會給你信號，你拉我，我躲閃不及中箭，我會避開要害。” 　　“……”蕭紅紅沉默了一會兒問：“如果他不上當呢？” 　　“到時再說，受一點兒箭傷並不影響局勢，我們要慢慢地增加他的信心，從各個細節上。”何億的聲音還是不帶任何語氣。 　　蕭紅紅沉默著，沒有說話。 　　“注意，拉弓了，還是向你的方向拉我。1、” 　　“2、” 　　“3。” 　　蕭紅紅雖然用力拉何億，但何億並沒有順勢行動，而是慢了半拍，一支金屬箭“噗”地一聲射入何億的肩頭，箭的沖力很大，把何億射了一個踉蹌。 　　當然，這也可能是何億假裝的。蕭紅紅從未見過弓箭傷人，合金箭身又細又長，看起來非常恐怖，不知道何億的肩頭是不是被穿透了。 　　蕭紅紅蹲下身體扶住何億，還沒有來得及詢問，何億小聲說：“下一箭快到了，這次你直接把我推開，我會讓大腿中箭。” 　　蕭紅紅看著何億覺得有點兒不可思議，此時鮮血已經從何億的傷口滲出，他身體被釘入一支箭，卻能麵不改色地做出指示，而且還滿不在乎地要再受一箭，他們神族到底生活在什麼樣的世界裡？他要被射多少箭才夠？這就叫戰士嗎？ 　　蕭紅紅此時有種莫名的憤怒，這怒火卻又不知道是針對誰，這個世界的法則是不對的！ 　　“1” 　　“2” 　　“3” 　　強烈的破空之聲傳來，蕭紅紅沒有推何億。 　　何億愣了一下，箭在瞬間已到了何億的咽喉，隻能……何億心裡想，箭卻停住了。 　　箭頭靜止在何億咽喉半寸遠的地方，蕭紅紅用一隻手抓住了它。 　　沒有普通人能抓住在空中急速飛行的箭，這不是小說，箭蘊含的巨大能量會把蕭紅紅手上細嫩的皮肉撕裂，按照常理箭還是會射入何億的咽喉。 　　現實中發生的事實顯然不符合常理，蕭紅紅把箭扔到地上，站到何億身前，眼睛注視著樹林的深處，好像看著對麵的某人，她的手掌連擦傷都沒有。 　　不一會兒，樹林恢復了微微的嘈雜，能證明這一切的隻有地上的兩支箭。 　　此時何億用力拔出肩頭的箭，對撲上來的蕭紅紅說道：“不要緊，我會用魔法止血，這點兒傷沒有大礙。” 　　蕭紅紅一邊為他包紮一邊說：“我不允許你再這樣做了，你是我的合夥人不是插箭的沙包，懂嗎？” 　　何億看出蕭紅紅生氣，隻是點點頭，沒敢再說什麼。 　　何億與蕭紅紅誰也沒有說話，就這樣默默地走在林間的道路上。拐過一個路口，房屋漸漸從樹叢中出現，林區到了。 　　(p) 　　斜斜的橙紅陽光灑在茶幾上，也染紅了桌上放著的兩杯淡茶。 　　王龍的家，一棟普通的兩層農家小樓。這棟房子周圍的所有事物似乎都衰敗了，雞舍與菜地荒蕪，無人打理。 　　王龍的父母聽完來意後，讓進兩人，還招待了茶，。 　　何億安靜地坐著，拿起茶，淺淺喝了一口，閉上眼睛說：“很好的茶。”蕭紅紅不想喝，她知道自己幫不了這兩位老人，隻要魔族要他們的生命他們注定死亡，契約是不可逆的，這種絕望的感覺令人難以忍受。 　　兩位老人相當憔悴，像生病了一樣，可以看得出來王龍的父親曾經是個魁梧的人。母親聲音很小地問：“你們想談什麼？” 　　何億放下杯子說：“我們知道你們與魔族簽定了契約。” 　　兩位老人並沒有露出特別吃驚的表情，隻是疲憊地呆坐著。 　　何億繼續說，“對於兩位，我什麼也改變不了，你們的選擇我無話可說，但是生者還有他們的機會。” 　　母親的手開始劇烈地顫抖，眼睛好象要裂開一樣，幾乎是從嗓子裡麵發出聲音，“他們必須死！” 　　何億靜靜地看著他們沒說話，父親抓住母親的手，母親小聲嗚咽著。 　　何億對父親說：“您的兒子是怎麼走的？” 　　王龍的父親說話文鄒鄒的，不像一個農人，這也可以理解，在人間擁有契約書的人類鳳毛菱角，他們是有家承的，祖上定是有些靈通的人物。 　　“他是一個好孩子，本該很有前途。但他們害了他，他們是社會的垃圾，他們腐蝕了孩子們的心，讓孩子們像著了魔一樣。我兒子死了，但我們並非為了報仇才與惡魔簽定契約，我們不能允許他們再害其他家庭，為此我們願意付出生命。” 　　何億說：“這點我能感覺到，你們定的契約為留了生路，如果他們不再唱歌就不會死，顯然報仇並不是你們的主要目的，你們隻是不認同他們的樂隊。” 　　父親說：“也許他們沒有惡意，隻是散播了錯誤的生活方式，我們希望糾正他們。” 　　蕭紅紅忍不住說：“你們對這支樂隊了解嗎？音樂是不會害人的，你們待在封閉的世界太久。一棟大樓在我眼前粉碎，說什麼拯救，把惡魔引來人間會害死很多無辜的人。” 　　父親反駁道：“凈化需要代價，找書苑 www.zhaoshuyuａn.ｃom 希望他們懸崖勒馬，這對所有人都好。” 　　何億說：“好了，我們來此並不是為了爭論誰對誰錯，隻是在尋求一個真實的過去，可以嗎？” 　　父親扶著母親站了起來，說道：“我們已經是死人，要調查什麼隨你們的便。” 　　看著兩人的背影何億說道：“謝謝。” 　　(p) 　　王龍的房間在2樓，墻上滿是道道痕跡，顯然是被撕下的海報。桌上擺著相框，一些年輕人的合影，因為調查過資料蕭紅紅認出照片中的王龍，不由得輕輕嘆了口氣。 　　看到何億蹲在地上發呆，蕭蕭紅紅走過去問：“有什麼發現？” 　　何億指著音響前麵的地毯說：“你看，他曾經長久地坐在這裡。” 　　“難道，他真的……” 　　何億沒說什麼站起身，打量著櫃子裡的東西，然後他挪開一個杯子，從後麵拿出一個沒有標簽的瓶子，打開來看竟是安眠藥。塑料瓶子的扣已經被磨花，顯然是被人拿在手裡無數次擰動造成的。 　　“何億！你看這個，可能裝著日記。”蕭紅紅從櫃子頂上拿到一個長方型的金屬盒子，像是可以鎖的書盒，打開後，是空的。蕭紅紅發出失望的聲音。 　　何億拿起桌上的相框，他手抓的部分已經磨得變了顏色，顯然相框的主人並不甘於把它擺在桌上。何億對著陽光微微傾斜它，在斜陽下玻璃鏡麵映出一些細小的劃痕，在這痕跡的背後是一張麵孔。 　　何億說：“我大概明白了，可以找找那本日記，有個地方最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