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汽製造廠一把手辦公室內，陳國華剛走進來，就察覺到了這裡非同尋常的氣息。

李國忠、嚴雲農、趙廣軍他們也都在，除了他們之外，還有好幾位陌生的軍裝中年，以及跟他有過一麵之緣的楊麗清也都在。

後者看到陳國華的時候，還十分自來熟地上前招呼，熱情勁兒讓人直呼受不了。

就在楊麗清跟陳國華熱情寒暄的時候，李國忠等其他人，全都麵露好奇之色。

大家都沒想到，楊麗清居然跟陳國華認識，還真是奇怪呢。

寒暄了幾句，陳國華就在自己的位置坐了下來。

說是會議，也不是會議，反正不那麼正式。

主要就是聊一聊

生產線還好說，畢竟這玩意兒的難度並不算很大。

可技術真的就是一個難點了。

陳國華隻帶了耳朵過來，他是沒有想到509工廠這麼‘貪’，不僅要磁芯板的生產線，還需要這碳纖維的生產線和技術。

怎麼說呢。

之前他就覺得全國的二八大杠是復製粘貼的，肯定是技術全國共享。

但沒想到現在他親眼目睹了這一切。

還真就是一盤棋，身為棋子的陳國華也就隻有看著的份兒。

所謂的技術轉讓，就是換來一些資源的傾斜，比如這次劉永芬、王寶柱他們這八位大學生，便是資源置換的其中之一。

這就挺有意思的。

反正陳國華就是來聽一聽的，並不會發表自己的意見。

老段也不知道為啥，總讓他來聽這些。

可能，大概，或許是因為他才是技術負責人吧？

事兒很快就談妥了，後續的技術培訓、設備生產等等，都由北汽這邊負責。

而北汽這邊又將會得到更多的技術工人、大學生、進口設備、原材料等等。

中午，食堂小隔間，今天的老段，終於難得大方了一回兒。

陳國華也終於可以蹭到一頓飯了。

飯桌上，已經是菜過三巡的時候了。

楊麗清正在聊著她跟陳國華相識的過程，簡單來說就是在火車臥鋪上的見麵。

“你們不知道，當時我們其他人都不知道陳所長北大學生，還以為他跟我們一樣，都是出去公乾的.”

“後來聊著聊著，才發現不對勁兒，大一新生怎麼能出來公乾呢？”

小隔間內的氣氛十分歡快，陳國華也是莞爾一笑，便又聽楊麗清提及了馬雲祿這位大學生。

後者並沒有出現在餐桌上，所以少了些許樂趣。

酒足飯飽之後，楊麗清還表示，晚上要請陳國華吃飯。

但被陳國華婉拒了。

現在大家都缺糧食，糧票不是那麼好搞的。

“你們北汽沒有糧票，不代表我們107工廠沒有啊，就這麼說定了啊，到時候記得把那位馬雲祿叫上，我請你們倆.”

麵對熱情豪爽的楊麗清，陳國華苦笑不已。

好在對方也是在京城的，要不然，他作為東道主，居然還要讓客人請客，實在是說不過去。

可是現在這樣的時局，也確實沒有辦法啊。

配件研發車間，當陳國華把這件事說給馬雲祿聽的時候，後者是挺吃驚的。

而華居佐、周德龍、曹同貴等人卻全都酸了起來。

“老馬伱可真牛啊，還能跟著陳所長吃香喝辣的”

被關大偉一語成讖，晚上的時候，陳國華和馬雲祿還真的是吃香喝辣的。

國營飯店裡頭，楊麗清居然拎著三瓶汾酒，直接擺桌上：

“今天就一人一瓶，喝完各回各家。”

這確實是讓人挺吃驚的，三瓶汾酒啊，楊麗清居然就這麼拎過來了？

飯店裡的其他客人，全都朝陳國華他們這一桌，投來了的好奇的目光。

什麼人啊，居然這麼豪氣？

一人一瓶酒，這可不是後世那些五百毫升一斤裝的酒瓶子，而是七百五十三毫升的大瓶。

提及這些，就不得不提這個時代的酒瓶子了。

主要是大瓶好裝，省得麻煩。

何況這些酒本身也不是一般人能買得起的，所以直接上大瓶。

茅臺和五糧液這兩種酒，相對來說，逼格比較高，但也前後出過好幾種規格的酒瓶子。

後來也是定了七百五十毫升的大瓶，隨大流嘛。

馬雲祿瞪眼看著桌上的汾酒，老半天沒反應過來。

這飯菜還沒上來呢，楊麗清已經麻利地打開了酒瓶子，直接上大碗開喝。

真的是要把陳國華和馬雲祿給喝趴下的節奏啊。

此時的陳國華，真的很想作弊。

但想了想，還是算了吧。

中午的時候，他就知道楊麗清這人的酒量很大。

如果他這會兒作弊的話，有可能被對方誤會自己酒量好，那下次肯定會帶更多的酒。

以他現在在軍工企業的名氣，107工廠肯定會時不時地找上門來，而且就派楊麗清過來。

到時候他免不了要跟對方繼續打交道，要繼續喝酒，那就真的難受了。

因此，他就隻喝了不到一百毫升，直接利用自己精湛的演技，趴下了。

馬雲祿直接傻眼了：我擦，老陳這家夥也太雞賊了吧？

他自然是知道陳國華的酒量還不錯的。

但麵對這樣的好酒，陳國華居然裝醉？

關鍵是還裝得那麼像？

於是，陳國華剩下來的酒，全都被馬雲祿和楊麗清兩人分掉了。

到了最後，馬雲祿也被喝趴下了，他是真的喝醉了。

然後楊麗清打包了餐桌上的食物，正準備‘攙扶’陳國華和馬雲祿回去的時候。

陳國華‘適時’地睡醒了。

楊麗清也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隻因為陳國華裝得太像了。

回去的時候，是陳國華送馬雲祿回來的，楊麗清自己還十分清醒呢，而且住得也近，倒是沒什麼好擔心的。

九道灣胡同，當陳國華把馬雲祿送回來的時候，房若欣都驚了一下。

周德龍、曹同貴和關大偉三人也是聞訊走了出來。

“我去，老馬居然喝成這樣了？陳所長，你們喝了多少呀？”

有周德龍他們三人的幫忙，馬雲祿很快就被弄回屋裡了。

陳國華笑嗬嗬地把打包好的食物放桌上：

“行了，這裡還有一點肉，你們分了吧，不過明天可別在車間裡麵說這事兒，聽到沒有？”

三人聞言，頓時眼犯狼光，打開來一看，頓時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即便是在屋裡照顧馬雲祿的房若欣，此時也是有些餓了。

肉啊！

自打豬肉份額下調之後，大家夥吃到的肉，更少了。

原本是來京城過好日子的，結果卻也隻是過了幾天好日子罷了。

不過現在全國都一樣，在哪兒都差不多。

“謝謝陳所長，陳所長慢走。”

“狗屁，下次離開了廠裡麵，叫我國華或者老陳，別再喊什麼陳所長了，聽到沒有？”

“好的陳所長！”

陳國華聞言，作勢就要打人，周德龍他們已經笑著閃身躲開了，然後再說了一句再見老陳，回去慢點。

揮了揮手，陳國華的身影很快沒入了黑暗之中。

鄰居已經站在門口，循著味兒走了過來。

隻不過，周德龍他們仨在旁邊呢，鄰居們指定是討不到好的。

翠胡同，陳國華一身酒味回來了，於沫離她們都好奇不已。

“大哥，我去給你準備醒酒湯。”

老二一轉身就去了廚房，老三也跟著去燒火了。

陳國華想要喊都來不及了，算了，隨她們去吧。

接下來幾天，段雲平忙得腳不沾地，卻也沒有忘記，安排老薛把獎勵發放給到陳國華他們。

此次碳纖維的成功研製，給北汽帶來了不少榮譽和資源，當然要好好獎賞一下大功臣了。

“謔，還真有彩色照相機的票呀？”

從薛亞軍手中接過那張票，陳國華好奇不已。

這件事，他跟段雲平提過一嘴。

因為他現在的功勞其實蠻多的，老段每次都不知道應該獎勵他什麼，便詢問他有沒有什麼需求。

所以當時想起來要給美少女和三小隻買一臺彩色照相機的事兒，便說了出來。

“當然有了，喏，這裡還有膠卷的票，足夠你買十卷了”

薛亞軍嗬嗬地笑著又遞過去了十張票，道：

“其實這票還是從老嚴那邊拿來的，本來老嚴還想親自交到你手中呢，被我們拒絕了.”

“對了，現在509、107等工廠的技術員都已經到位了，接下來這段時間，你可能要忙碌一點點了.”

陳國華聞言，點點頭表示沒問題。

他早就已經安排好了，不管是纖維科研所還是配件研發車間，都需要抽調人手。

因此目前隻能暫時放緩項目的研究速度了。

畢竟不管是磁芯板生產線還是纖維生產線，都需要人去幫忙製造，也需要人去幫忙指導那些軍工企業技術員學會這些技術。

在沒有打發走這些技術員之前，想要恢復原本正常的研究秩序，挺難的。

當然了，在這個過程中，其實也是讓馬雲祿、裴益民他們更加熟練技術的過程。

拿到獎勵之後，纖維科研所內，全體成員都歡呼了起來。

十一號倉庫這邊，此時隻有劉永芬、王寶柱他們八人在，成時若他們這些北大學生並不在這裡。

聽到動靜之後，都跑出來八卦。

很快，王寶柱、李愛民他們便都酸了起來。

隻因為纖維科研所裡麵的一眾同誌，都拿到了很多的獎勵。

裴益民、齊北、顧崇傑他們，每人都拿到了十斤麵粉或者大米、八斤臘肉、一斤白和兩斤生油。

這些獎勵跟前段時間，餘德詞、成時若、楊孝如他們這些北大學生拿到的差不多一樣。

在這個時代，獎勵可不能差距太大。

但從相差兩斤的臘肉，也能看出來，上麵還是更看重餘德詞他們這些北大學生的。

其實也是磁芯板這東西的難度係數和重要性，遠超碳纖維。

因為磁芯板是晶體管計算機的重要元器件之一，而這代表了世界領先水平。

可由於楊孝如、成時若他們並不能完全說是北汽人，所以獎勵不可能跟裴益民他們拉開太大的差距。

兩斤的臘肉之差，已經差不多了。

“以後我們要是完成了科研任務，也能有這樣的獎勵嗎？那還挺不錯的.”

“現在糧食和豬肉份額都下調了，唉，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繼續下調”

“呸呸呸，烏鴉嘴，今年秋天的糧食收成肯定很好，怎麼可能會再繼續減少呢.”

劉永芬和李愛民他們還在聊著天，但隨著陳國華的身影出現，在王寶柱一聲咳嗽中，全都趕緊裝模作樣地看起了書。

見到這一幕，陳國華不由莞爾一笑。

似乎他也已經成為了當初的那個‘兇神惡煞’的班主任。

“看來你們也知道了隔壁科研所的獎勵了，我說一句啊，獎勵不算多，但總比其他部門要好得多。”

“往後你們要更加努力，那麼獲得比他們還要多的獎勵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對於劉永芬他們這些大學生，陳國華很重視。

相比北大的那群同學而言，王寶柱他們已經就是北汽人了，是完完全全的自己人。

因此，他說什麼也不會輕易放他們離開。

蘿卜加大棒之後，整個十一號倉庫的氣氛變得更加不同了。

晶圓製造和芯片製造這兩份資料，都是非常難啃的硬骨頭。

但即便再難啃，有了獎勵這些在前麵吊著，劉永芬他們自然願意賣力了。

何況現在他們也隻是學習罷了，這差不多就是讓他們再體驗兩個月的大學生活而已。

抗一抗，咬咬牙，也就過去了。

回到配件研發車間的辦公室裡，陳國華敲打著打字機，終於在今天完成了那篇數學論文的編寫工作。

於是他趕緊讓高福去印刷廠，幫忙多印刷幾份，然後他就準備提交給到期刊那邊去發表論文了。

中科院，陳國華來到了計算機研究所辦公室，來這兒辦點事。

“老陳你來了，稀客啊，我們可是聽說了，你最近又搞出來了好幾個科研成果啊，你說你怎麼這麼快呀？”

看到陳國華之後，蔡尚思等人頓時圍了上來，比之前熱情多了。

見他們熱情討好的樣子，陳國華突然心中一動：也不知道挖中科院墻角，行不行呢？

“嗬嗬，我那兩個項目都是很早就開始了，而且也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你們抬舉我了”

蔡尚思他們卻直言陳國華太謙虛了。

他們幾人都打聽清楚了，除了上個月，陳國華拿出來的十萬字節的磁芯板之外，前段時間又拿出來了碳纖維。

盡管碳纖維這種材料，並沒有見報紙，但也不是什麼保密的項目。

對外並沒有提及是什麼強度的碳纖維，僅僅隻是說了碳纖維罷了。

不過，魯小石、孫宗鵬他們都知道，北汽那邊給陳國華那群下屬獎勵了不少錢和糧食。

錢還是其次，關鍵是糧食啊。

盡管現在也隻是糧食份額降低兩斤，豬肉減少一兩，但誰知道秋收之後，政策會不會變？

上層的政策是什麼樣的，對於蔡尚思他們來說，不清楚也不了解。

可即便他們是研究員，那也是要吃飯的呀。

待在中科院這邊，一汪死水，根本不會有什麼動靜。

去年開始的晶體管計算機項目，現在都過去大半年了，結果目前還隻是維持在百分之七十多的進度。

距離真正完成整個項目，還有一段距離呢。

然而誰知道什麼時候能完成呢？

但是，瞧一瞧人家陳國華這邊，速度要多快就有多快。

孫宗鵬、商崇新等人都不認為自己比陳國華那群下屬差多少，可在獎勵方麵，他們確實差了很多。

饞啊！

“老陳，你就說一句話，我能不能參與到你的項目當中？”

突然，見辦公室裡沒有外人和領導的魯小石，

他在陳國華耳邊小聲地說道：

“我可以利用下班時間，去你們北汽那邊幫忙的，你也知道我的能力，並不差”

“我家裡有五個小孩，我媳婦現在又懷上了，我得想辦法給她們弄點肉才行，媳婦和孩子們都瘦脫相了”

魯小石剛說完，孫宗鵬也跟著眼巴巴地小聲說了起來。

後者的情況跟魯小石差不多，也是有家庭的負擔。

陳國華聽完之後，都萬分詫異，魯小石他們不都是知識分子麼？

怎麼娶了初中生為妻？而且他們的工資也不是陳國華想象中那麼高。

最重要的是，他們並沒有像中文係那些作家一樣，有稿費拿。

辦公室裡的研究員，他們也隻有發表論文的時候，才有可能拿到一點點可憐的稿費。

可絕對不多。

他們的工資是走技術員體係，目前也隻是十三級，每月五十五元的工資。

如果他們沒有那麼多孩子，糧食份額也沒有下調的話，那麼他們對物質層麵的需求還不會像現在這樣迫切。

但現在畢竟不一樣，時代背景之下，沒人不會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