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新任的燈塔管理員(1 / 1)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誌沒有兮,當保安。   為什麼隻招5人的小區保安有40人來應聘?其中還有一半是和我一樣的大學生。現在連小區保安都這麼卷了嗎?最可氣的是物業扔出一句“大學生不要”就打破了我們的所有希望。   “唉!房東已經催了兩回了。說好的天生我才必有用呢?說好的天之驕子呢?說好的越級殺怪,贏取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呢?”   在我自憐自愛的時候,一個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年輕人。是不是找工作呀?包吃包住的那種。”一張猥瑣大叔的臉湊到我的麵前。   我條件反射的捂住了自己的腰子。   “年輕人,別緊張嘛。我不是壞人。”猥瑣大叔看出了我的警惕。   “哪個壞人會自稱壞人呀?”我更加防備起來。   大叔將一張宣傳單遞到我的手裡,那張微笑著的臉顯得更加猥瑣了:“小夥子看看,有興趣的話,待遇可以談。”   我看向手中的傳單,上麵寫著:“璀璨的星空向你招手,星際航道管理局特招燈塔管理員。為星辰大海中漂泊的人們保駕護航,做遊子們的明燈,照亮前行的路,溫暖旅人的心。沒有喋喋不休的領導,沒有呼來喝去的憋屈。待遇優厚,包吃包住。我們期待您的加入。”   想著口袋裡僅有的124塊7,我心動了;看著那張笑起來無比猥瑣的臉,我猶豫了。   “您不會是騙子吧?”   大叔像變魔術一樣換上一張不耐煩的臉:“騙子?我能騙你啥?行不行給個準信。我好去問別人。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想好了就在這裡填寫家庭住址,聯係方式,回家等通知。”   “您真不是騙子?”   大叔不耐煩了:“小夥子,現在人一出生體內就植入了定位終端,定位網絡都全球無死角覆蓋了。你一個念頭打擊罪犯的神兵就天降了,世上哪還有騙子?安心的填了表,等著工作人員上門接你去上班。”   窮困潦倒的我最終還是填寫了登記表,緩緩的將表格遞給大叔。大叔一把將表格拽過去,塞進包裡,絲毫不給我反悔的機會。   拿到表格的大叔滿臉堆笑:“恭喜小夥子成為星際燈塔的管理員。我就不耽誤你的時間了,很快就會有工作人員接你去上班的。你也不用專門在家等著,該乾啥乾啥,全球網絡會引導工作人員找到你的。那個,提醒你一下最好提前跟親朋好友們道個別。我就不耽誤你的時間了。”說完大叔又換上猥瑣的微笑向其他落榜的保安走去。   我懷著忐忑心情回了家,給父母報告了工作的喜訊。聽大叔的意思是要去很遠的地方工作,我還專門收拾了行李,通知房東來收房子,將房間打掃的一塵不染。   沒等天黑,兩個黑衣大漢敲響了我的房門。拿著儀器對我掃描一番後就確認了的身份和健康狀態。也不等我說話,一左一右架著,把我塞進了一輛外形奇怪的卡車。   我問司機:“這是要去哪呀?”   司機:“你不是投報了星際燈塔管理員嗎?”   我:“是呀。”   司機:“那就沒錯了,帶你去上班。”   我:“我的行李還在家裡呢。”   司機:“用不著。燈塔上什麼都有。”   我:“這就直接去嗎?沒有崗位培訓啥的?”   司機:“邊乾邊學,也沒啥難的,有眼睛會說話就成。”   我害怕起來:“師傅,我能回去嗎?”   司機:“已經晚了,你看看窗外。”   司機輕點了一下方向盤,車窗變成了透明。車窗外,不,應該是飛船的舷窗外;生我養我的星球正在快速的離我而去,越來越小。   我心中有一萬隻神獸奔騰而過,我這就把自己賣了?還賣到了一個離家不知道多少個十萬八千裡的地方?這什麼飛船呀?飛起來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司機:“小夥子坐好了,我們要加速了。”   這還要加速?我親愛的家鄉,不會是永別了吧?我欲哭無淚。飛船帶著我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了漆黑的太空。   一轉眼,我已經在這座燈塔上工作兩個月了,那張海報上並沒有騙人。這份工作確實沒有喋喋不休,指手畫腳,呼來喝去的領導;因為燈塔上除了我之外就沒有其他活人了。   不包吃包住也不行呀,外麵是冰冷的太空,我倒是想叫外賣也得有人送呀。再使命必達的快遞小哥也不至於開著星際飛船送一份辣椒炒肉吧?   星際航道管理局還算厚道;除了新鮮的水果,蔬菜之外各種經過精心調味,營養均衡的太空食品不限量供應;就是這賣相嘛,不能想,一想就讓人反胃。   我所在的這座燈塔之外是比鄰星係,德爾塔黑洞。無數的星際飛船利用黑洞的引力進行提速,駛向更遙遠的星空。   燈塔嘛,顧名思義隻要亮著,讓那些在漆黑一片的深空中行駛的飛船能夠找到航道的位置就圓滿的完成了全部的使命。   我?確保燈塔亮著就行,如果有人在公共頻道尋求幫助,我告訴他們我什麼都做不了就算是超額完成任務了。   輕鬆是真的輕鬆,無聊也是真的無聊到姥姥家了。   不知是因為星際航道管理局良心發現,還是因長期自閉選擇與燈塔玉石俱焚的同仁太多;星際航道管理局為每一位管理員都配備了一個智能終端。與智能終端說說話,聊聊天,吹吹牛,日子也不是那麼難熬。據說還真有管理員與智能終端談起了戀愛。結果嘛,當然是管理局在愛的火花發展到私奔之前就及時的棒打鴛鴦。讓小兩口,不對,是超越種族局限的人機戀落得個勞燕分飛的下場。   我不知道是腦子秀逗了還是喝了假酒,在選擇智能終端人設的時候選擇了我小學班主任的生平做為智能終端的人格模型。於是童年的噩夢:“別人家的孩子”復活了。當熟悉的語錄再次在耳邊響起的時候,曾經將我--朱諸,折磨的死去活來的回憶一下子都回來了。   “朱呀,該起床了。你看別人家的孩子都鍛煉回來了。”   “朱呀,飯呀好好吃,不能挑食,不能因為看起來像排出來的,就不好好吃飯。你看別人小明都比你高出一個頭了。”   “朱呀,不要老是捧著遊戲機不放,你看人家小紅......”   “朱呀......“   啊~~誰來救救我?求求老天爺,把這個人工智能終端帶走吧。自己造的什麼孽呀?無數次看著舷窗外那個像極了從中間拋開的皮蛋一般的黑洞,無聲的吶喊著。肩負著保障我人身安全的人工智能終端每回都能用“別人家的孩子”將我從崩潰的邊緣推到更崩潰的深淵裡。   短短兩個月,我徹底的變成了麻木的機器人。   夜深人工智能靜的時候,用睡袋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我時常感嘆空蕩蕩的茫茫宇宙,為什麼就容不下我這個渺小的靈魂,要讓我遭受著這樣的折磨?   直到有一天,該發生的還是發生了,我也終於解脫了這悲慘的命運。   一艘飛船越過安全線接近黑洞的視界。隨著這艘飛船離黑洞越來越近,燈塔內警鈴大作。   我抄起通訊器大聲的在公共頻道裡嘶吼:“貨運9527,貨運9527.你已偏離航道,正在駛入危險區域,請立刻改變航向,請立刻改變航向。”   沒有回應。   我又打開緊急通訊頻道:“貨運9527,貨運9527.你將在30分鐘後進入前方黑洞的積吸盤外圍,請立刻改變航向遠離黑洞;請立刻改變航向遠離黑洞。”   雖然還是沒有回應,但貨運9527明顯的減速了。最終貨運9527停在了黑洞如同火焰王冠一般明亮的積吸盤之外的安全軌道上。隻見懸停在軌道上的貨運9527緩緩的打開貨艙的大門,貨艙中的貨物如同天女散花一般向著黑洞內拋灑。   我抓起通訊器再次呼叫貨運9527:“貨運9527,貨運9527.你的貨物正在泄露,請確認艦體完整性。請離開危險區域。”   這一次,喇叭裡傳來不耐煩的咒罵:“知道了,知道了。鬼叫什麼?扔完就走。唧唧歪歪的......”   靠!合著你貨運9527是跑這來扔垃圾來了?   雖說沒有規定不能向黑洞中扔垃圾,可是哪個冤大頭會拉著垃圾跑這麼遠來扔?燃料不要錢?運費不便宜的好不好?再說亂扔垃圾多不文明呀?雖然不違法,但是不應該呀。我正打算讓我的人工智能終端義正言辭的給貨運9527上一堂思想品德課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黑洞內一道噴流擦著貨運9527的邊射進了浩瀚的宇宙。貨運9527上的燈光和發動機噴口在一陣閃爍之後熄滅了。   “該,讓你們亂扔垃圾。這下受到垃圾之神的懲罰了吧?話說垃圾之神是什麼鬼?有這麼一名神明嗎?我為什麼會冒出這個奇怪的念頭?”我從幸災樂禍很快轉變為自我批評。說實話此時的我多少已經有些精神失常了。   失去了動力,無法抵抗黑洞引力的貨運9527開始一點點的向著黑洞明亮的皇冠滑去。   通訊頻道裡充斥著驚慌失措的呼喊:“重啟,快重啟。重啟發動機。重啟飛船控製線路,重啟飛船電腦。快......”   伴隨著嘈雜的叫喊,貨運9527的發動機再次噴射出離子流。   “開足馬力沖出去!!!”興奮的大喊充斥著公共通訊的每一個頻道。   緊隨其後的則是驚呼和我更惡毒的咒罵:“該死的貨運9527,你不要過來呀!!!!”   撞擊的巨大力量將我拋到天花板上又重重的砸在地上。   我的波棱蓋,腰椎間,胳膊肘都傳來鉆心的疼痛。   顧不上檢查身體,快速的調出燈塔的結構圖。飛速的關閉破損的艙室,調節燈塔內的氣壓,調整燈塔的姿態,檢查燈塔受損情況。   一番忙碌之後,好消息是:燈塔的破損不算嚴重,及時關閉受損的艙室之後,空氣的泄露也不嚴重,燈塔內的生命維持係統運轉正常。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不用擔心因為窒息或者失溫而去拜訪偉大的先賢。   壞消息是:燈塔進入了墜向黑洞的軌道。更加不幸的是燈塔的動力艙撞飛了。   “XX你個XX,”我將這輩子和下輩子的臟話都一股腦的宣泄了出來。   情緒的宣泄持續了幾十分鐘,我才稍微平復了一下情緒,開始總結當前的遭遇。   是不是這樣的?   一艘不知道哪根弦搭錯了的貨運飛船不遠萬裡跑到我這裡來扔垃圾,還沒等這不道德的飛船傾倒完,就被吃了滿嘴垃圾,怒不可遏的黑洞一個大逼鬥扇飛了。   扇飛了就扇飛了吧,它活該。可是我招誰惹誰了?好死不死這沒道德的貨運飛船向著我的燈塔沖過來就把我給撞了。   看著窗外已經斷成兩截的貨運9527,我也隻能自認倒黴。肇事飛船倒是沒逃逸,就是肇事人員沒了;就是能索賠也沒地索賠去了。   看著燈塔控製臺上用醒目的紅色標記出來,向著黑洞核心越來越近,一圈圈的航行軌跡。   我的心情從萬念俱灰,不甘,不舍到坦然接受,最後還有一絲絲的小慶幸。   隨著重力越來越大,我的姿勢也從呆立到席地而坐,再到如同一張狗皮膏藥一樣被狠狠的壓在甲板上。   “我終於解脫了,再也不會受到別人家孩子的折磨了。別了我沒什麼罪惡的一生,別了我那不知道在何處的愛人,別了......”   在等待黑洞將我撕碎,分解為最基本粒子,化作各種輻射融入宇宙的過程中,我漸漸的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