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來。過江之鯽何止千萬,都不過是為了名利二字。 失去一切的人,會不惜,用騙,用偷,用搶;隻為活下去。 可憐也好,可悲也罷,有錯的並不是他們而是這個世道壞了。 第二天一早,我和李峰到水車收取小銀魚的時候,小河邊影影綽綽總是有著偷偷觀瞧的人。 小黑:“樹林裡,田地邊多了很多人。” 不光小黑,李峰也發現周圍多了很多人,還發現這些人有意無意在躲閃著我們的目光。 李峰:“怎麼辦?還撈魚嗎?” 我:“撈吧,加上昨天的看有沒有50條。我們小銀魚的來源早晚會被人發現的,這生意也做不了多久了。” 李峰:“你倒是想的開。” 我微微一笑:“吃獨食,招人恨。你看著吧,過不了多久,這小魚就會變成殺人的刀。” 李峰:“不至於吧。” 我:“希望如此,我們撈夠60條,就趕快給張瀾魔法師送去,以後就不做這小銀魚的生意了。” 李峰有些失落,但是看我決絕的樣子也不好再多說。 我們大大方方的將水渠裡積攢的小魚都收了,算上昨天收的有68條之多。 其實河裡的小魚很多,隻是因為小魚本身是半透明的,沒有被人們發現。其實就是發現了,小銀魚的天賦魔法水箭術能讓小魚向各個方向突然加速,如果不是被水車撈到了狹窄的水渠中,使用瓦罐等器皿下河去撈的話都會被小魚快速的躲避開。 雖然收獲頗豐,但是我和李峰卻高興不起來。拎著裝魚的瓦罐往回走的時候,將已經捶打成漿的水草也收了起來。半透明,淡淡泛白的漿液看起來已經是造紙的好原料了。 李峰看著我將水錘打出來的紙漿都收到昨天做的木盆裡問:“這是用來乾什麼的?” 我:“拿來做紙的。” 李峰:“紙是用這東西做的嗎?” 我:“你那本《魔法入門》不就是在紙上記錄的嗎?你不知道紙是怎麼做出來的?” 李峰:“不知道呀,紙的原料這麼低賤的嗎?那還賣的那麼貴。” 我:“多貴呀?我這紙可不是用來書寫的。” 李峰:“就那本《魔法入門》用了我三枚金幣。你這紙不是用來書寫的,那是用來乾嘛的?” 我:“這麼貴呀,當初你就那麼輕描淡寫的給了我?你也不怕我給你搞丟了。” 李峰:“丟了就丟了吧,本來就打算等婷婷字認全了就送給她的。你還沒說,你造紙是用來乾什麼的呢。” 我:“我這紙的質量不好,啃啃哇哇的,寫字不順暢。我當初做這東西是打算用來擦屁股的。” 李峰:“擦屁股?” 我:“咋啦?又不是貔貅,隻進不出的。排泄了之後總要把屁股擦乾凈吧!” 李峰:“隨便撿幾片葉子不就解決了?還用紙,你是真舍得呀。” 我:“我也嘗試了,還是用不習慣。你不覺得割屁股嗎?” 我指了一下邊上的小黑,繼續道:“那家夥就完全不挑,在地上蹭蹭就行。” 小黑當然是能聽懂的,沖著我齜著牙,發表著自己的不滿。 我和李峰看到小黑的樣子,對視一眼哈哈大笑起來。 經過莊稼地的時候,地裡的莊稼已經開始抽芽,嫩綠色的幼苗整齊的排著隊,仰著頭在田裡享受著陽光的滋潤。 劉爺爺示意我們將水渠的水引過來。 劉爺爺仰頭看看天,咧嘴開心的笑:“今年有水車,水渠引合理的水進來,就不用等老天爺的雨水了。不用像往年一樣擔心雨水不足,或是來的晚了,把苗都枯死了。倒是要防著大雨下來的時候把苗都泡壞了。小子別偷懶,給我想個法子,把天裡多餘的水都引出去。” 我放下裝魚的瓦罐和裝著紙漿的木桶,一邊答應著,一邊拉著李峰挖排水的溝渠。 翠峰村還是那個熟悉,安逸的小山村,對於翠峰村來說,雖然多了一些“熟悉的陌生人”,但依然恬靜,依然給人以安心和家的感覺。也許這些感覺,僅僅是因為劉爺爺在這裡。 出於減少後續麻煩的考慮,我們在挖溝渠的時候將周圍田地的引水渠和泄洪渠都挖通了。李峰不明白為什麼,我沒有解釋,劉爺爺也隻是看著我露出欣慰的笑。 將這一切安排妥當,劉爺爺就催促著我和李峰急吼吼的駕上馬車進了城,在劉爺爺的眼中即便是我和李峰也還是沒有長大,讓他時刻揪心的孩子,更何況他唯一的親孫女,隻有七歲的薇薇安更是時刻也不想分開的。 進了城,馬車徑直駛到魔法學院的大門口,從車上跳下來的李峰在劉爺爺的催促下小跑著沖進學院裡。 不一會,張瀾牽著薇薇安的小手出現在學院大門外的廣場上。看到站在馬車邊焦急等待的劉爺爺,薇薇安徑直沖進爺爺的懷裡。不過七八天沒見的爺孫倆,如同在外漂流了十幾年的遊子突然出現在家門口一般。一聲“爺爺”之中是說不盡的思念和關愛。 劉爺爺寵溺的撫摸著婷婷小腦袋上的秀發,哽咽著說不出一句話。 小黑:“你們人類就是麻煩,才分開幾天就這麼難舍難分的。” 我:“你懂個屁,婷婷是劉爺爺心坎上的肉,你心窩窩裡能少一塊肉呀?” 我將裝滿小銀魚的兩個罐子交到張瀾的手中,抱歉的表示以後我們可能無法再為張瀾提供更多的小魚了。 張瀾似乎想要說什麼,看著我和李峰欲言又止的樣子,最終沒有問為什麼。仔細打量了一番劉爺爺後問出了一個意外的問題:“婷婷他爹是劉能?” 李峰:“張老師認識婷婷他爹?” 張瀾:“原本看到婷婷就覺得與劉能有幾分像,現在看到劉老頭,更加確定了。劉能曾經也是我的學生。” 我驚訝的看著李峰:“你竟然不知道?” 張瀾笑了:“劉能當年做魔法師認證是我主持的。認證一做完,我就邀請他做我的助教,算是我的半個學生吧。後來他接受城主的任務,我極力阻止,這麼好的一個苗子去打探情報可惜了。欸,怎麼沒見劉能呀?” 李峰:“劉能前年去了山那頭後,就再也沒了消息。” 張瀾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可惜了。多好的一個苗子呀。不說傷心的事了,這次你們來就不走了吧?我這就去找人帶看房子去,錢你們不用擔心,學院師生一致決定將擊敗紮木爾的獎金的大頭分給婷婷。足夠你們在城裡找一處好房子了。” 我:“感謝張瀾魔法師,房子的事還是要跟劉爺爺商量了之後才能定。” 張瀾:“應該的,應該的。” 張瀾看看不遠處正在跟婷婷難分難舍的劉爺爺,從魔法師長袍下拿出一個錢袋子拿在手中。然後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問:“你是婷婷的?” 我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身邊的李峰看我皺眉沉思,趕緊說:“他是婷婷遠房表親家的孩子。算是婷婷的表哥吧。” 小黑:“李峰占你便宜。” 我仔細想了想,明白過來趕緊說:“其實算備份的話,我是婷婷的表叔。” 確認了我的身份,張瀾才將拿在手裡的錢袋子遞給我。 張瀾對著我和李峰說:“好了,就放婷婷一天假吧,我就回去了。對了,我看婷婷練習魔法的方法挺特別的。是你教的吧?” 我敷衍一下:“婷婷喜歡畫畫,我就誘導了一下,我隻是教了她一些繪畫的練習方法,我對於魔法一竅不通。” 張瀾想了想,隨意的用哦做了回答。 在張瀾轉身準備離去的時候我問出了一個問題:“張瀾大魔法師,不知道薇薇安現在怎麼樣了?” 張瀾又轉回來:“薇薇安現在很不好,整日昏昏沉沉的。他家原本在城裡有些產業,趙構這一去,那些貴族都虎視眈眈的,蠢蠢欲動。你們有空多去看看她。” 我想了一會,接著問道:“那我能幫她向您請幾天假嗎?我們想帶她出去走走。” 張瀾有些意外的再次打量了我一番,爽快的答應了:“行,給婷婷也多放幾天假。你們趁著這段時間把家裡事都辦了,也好讓婷婷安心學習。” 我:“謝謝,張瀾大魔法師。” 張瀾笑了:“別大魔法師,大魔法師的叫了。我不過是中級魔法師,可當不起大魔法師的稱呼,要不你就跟婷婷、李峰一樣叫我張老師,要不叫我張老頭也行。其實你教婷婷的方法比我們教的方法好多了,指不定以後我還要向你請教呢。” 我:“看您這話說的,我哪有那本事。” 張瀾笑著說:“你有沒有興趣進魔法學院來學習呀?” 我:“不瞞您說,我小時候也想成為一位魔法師,可是找人看過之後說我是麻瓜,好幾個魔法師都這麼說,我就打消學習魔法的念頭了。” 張瀾惋惜說:“麻瓜呀,那真是可惜了。” 小黑:“你哪裡是麻瓜呀,你是沒功能。” 我:“兩天沒踹你,你又皮癢了是不是?” 讓李峰進學院去把薇薇安拉出來,我們一行人拽著不情不願的薇薇安,一刻也沒耽擱就馬不停蹄的回轉翠峰村。 當我們進入翠峰村的時候,村裡的村民似乎突然不認識我們了一般,都在有意無意的躲著我們。 不僅是我,李峰,薇薇安都覺出了不對勁。隻有劉爺爺皺眉不語。 我大概猜到,都是水車和小魚惹的禍。但是李峰,薇薇安還是一頭霧水。 李峰想讓薇薇安也享受下,冰涼的河水沖刷腳麵的舒爽,馬車直接駛到了小河邊。遠遠的就發現小河邊的水車旁,密密麻麻的站滿了人,有不久前與我們一同從城裡回來的村民,也有一直呆在翠峰村不曾離開過的老少。一大群人嘰嘰喳喳的不知道在爭論著什麼。 將馬車遠遠的停好,湊到跟前,果不其然,爭吵的根源是水車和水渠裡的小魚。 “誰說這是你家的?這是我們家進城前修好的,想著種下了莊稼好用來澆灌莊稼的。” “劉嬸,你這就胡說八道了。你問問周圍鄉親,你家去城裡的時候,這兒有這大輪子嗎?這分明是我家修的,怎麼就成你家的東西了?” “張姨,你這話說的就沒道理了。你家田在村子的那一邊,大家可能看出來了,這大輪子就是引水灌田的。你家地都不在這邊,你家修的?誰信呀?” “都別吵了,我家的田就在這邊,這就是我家修的,這水渠也是我家建的,這水渠裡的小魚也是我家的才對。” “劉大腦袋,你說是你家的就是你家的。大家可是都知道的,你家打從去年進了城,直到前不久才回來。你家的地都是劉老頭翻的,也是劉老頭種的苗。你修的大輪子?你半夜飛回來修的?你要有這本事,還回村裡來乾啥?這是我家老頭子花大價錢請了城裡的大魔法師來修的,跟你劉大腦袋有什麼關係?” 爭論的話,開始變成了爭吵,爭吵的火藥味越來越濃,說的話越來越難聽,逐漸開始向相互謾罵發展。 “李寡婦,你都一個人十幾年了,你來的老頭子?難不成你那死鬼老頭又活過來了?都埋土裡了多少年了,就剩一堆白骨了吧?難不成你李寡婦不甘寂寞,又找了個相好的?我就是我家修的......” “你放屁,我家修的......” “我家修......“ “我家......“ “我......“ 當謾罵也不再遵守你一言,我一語的時候,就隻剩下了相互的人身攻擊。 再然後,對人格的侮辱超出了某人的承受極限,手推腳蹬發展成撕咬,摔跤。 人性中醜陋的部分如同潛伏的魔鬼,終於找到了引發災難的機會一般,紛紛將自己毫無顧忌的展現在陽光下。飽受陽光暴曬的同時,嘲笑人性的卑劣。 薇薇安低聲的問:“那東西不是叫水車嗎?為什麼他們都說什麼大輪子?” 李峰:“這東西不是你修的嗎?這幫人在爭什麼呢?” 薇薇安聽到李峰的話,疑惑的看著我:“這是你一個麻瓜修的?” 我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趕忙解釋到:“別聽李峰瞎說,我哪有那能耐,那是一位雲遊魔法師修的。我不過是恰好遇見了。” 薇薇安半信半疑的哦了一聲。 劉老頭皺著眉,看著這場鬧劇,沒頭沒腦的問了句:“咱們的錢夠買糧食過冬嗎?” 李峰:“劉爺爺,現在才剛初夏,離冬天還遠著呢。” 李峰不懂,我卻是明白了劉爺爺的意思。 我:“我們現在錢都是還夠,不等到田裡的莊稼成熟嗎?” 劉爺爺嘆了口氣,沒有再說什麼。 我們之中反應最大的居然是小黑:“我去把他們都乾掉,我做的東西都敢搶。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就這麼乾看著,那小魚一條可是5枚銀幣呢。” 我摸著小黑的小腦袋:“以後再也不會有小魚賣了。” 小黑:“啥意思?你看著就知道了。” 水車邊的鬧劇還在繼續,看不下去的劉爺爺率先掉頭,一言不發的向自己的小木屋走去。 李峰和薇薇安還想去爭取些什麼,我和婷婷一人拉一個跟在劉爺爺後麵,也會了劉爺爺的小屋,一路上小黑一直罵罵咧咧個不停。 在天黑之前,我和李峰駕著馬車又返回了小河邊。引水的水渠已經被砸爛了,水車也被推倒飄在小河的水麵上。兩個土窯也被踩的支離破碎。 這個結果在我的意料之中,拉著暴跳如雷的李峰將地上紅磚和土窯中燒好的木炭收攏起來,搬到車上,一言不發的回轉了劉家。 小黑好奇的問:“你不生氣嗎?” 我苦笑著回答:“習慣了。” 小黑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毀了水車?” 我:“我老家有一句話:不患寡,患不均。當利益出現的時候,寧願毀掉也不讓人家得到,是人性中經常出現的情況。” 小黑:“你們人類真復雜。” 我:“有一位哲人說過:人是天使和魔鬼的聚合體。他們可以是天使,也可以是最兇惡的魔鬼,這取決於他們是選擇建造天堂還是留下地獄。” 這章好難寫,好難受,你見過,看過,了解了,想明白了,理解了。可是它明明就是扭曲的,錯誤的,互相折磨的;你卻沒有一點辦法,甚至於都不知道該去責怪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