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方部隊的配合和掩護下,迪亞波納的第六,第七批部隊開始在守望城的城墻上架設雲梯。 與此同時,迪亞波納中軍的魔法師部隊也行動了起來,他們在周圍友軍的護衛下慢慢的靠近城墻。 雲梯搭載城墻上,迪亞波納的士兵開始順著雲梯向上攀爬,後方的隊伍排成一列列傳送帶,開始將預先準備好的石塊巨木傳送上城墻。隻要有迪亞波納的士兵爬上來就會有無數根長槍刺向那剛剛露出來的腦袋,剛開始的時候,城頭上的士兵還保持著隊形,三人一組守衛一個垛口,隻要看到露頭的士兵就用手中的長槍狠狠的刺過去,第一批攀爬雲梯的士兵竭力的揮舞手中的木棍、長槍撥開一根根刺向自己的長槍。但是三人一組的攻擊讓他們應接不暇,即便攀住了墻頭也堅持不了一會就會被斜刺裡的長槍,或者來不及躲閃的槍頭刺中摔下城頭。 我和劉爺爺互相依靠在一起,竭盡全力穩住顫抖的四肢,盡可能的不讓自己摔倒,對著垛口刺出自己的長槍。根本沒有膽量去確認是否刺中了人沒有。一槍,兩槍,漸漸的我的胳膊開始麻木,而震耳欲聾的喊殺聲中我機械的重復著刺出,收槍,再刺的動作。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因為我的動作摔下了城頭,也不想知道。 隨著時間的推移,搭在城墻上的雲梯越來越多,城頭上出現的迪亞波納士兵也越來越多。攀在城墻邊緣的士兵,死死抱住垛口的士兵,一腳踏上城頭的士兵開始互相配合,格擋開刺向彼此的長槍。 城防軍的隊形開始出現混亂的跡象,平舉的長槍開始變得沉重,槍尖開始下沉的同時,收槍,突刺的動作也沒有之前那般迅捷,精準。 眼看敵人就要登上城頭,城墻最高處發出了新的命令:“城主衛隊,騎士團。上!” 在城墻的不同位置,原本坐在地上休息的騎士們紛紛站起身,蓋上自己的麵甲,身後跟著一組拿著大棒的軍士,一組抱著石頭或者圓木的士兵。 這些騎士一馬當先,推開阻礙他們的城防軍,揮舞著手中的長劍,鏈枷;輕而易舉的將麵前垛口和城墻上的敵軍砍殺或者槌下城去。 立足未穩的迪亞波納士兵,根本無法對這些騎士身穿鎧甲的士兵構成任何的威脅,相反這些手握鐵質大劍或鐵鏈枷的騎士們每一擊都能對他們形成致命的傷害。其實身後拿著粗木棒的家夥一樣兇悍,完全不顧雲梯上的士兵刺出的長槍,將身體探出垛口,揮舞手中的大棒對著雲梯上填補前人的空位,剛剛彈出頭的士兵一通狠砸,將那些還沒就差一步就能夠到城墻的士兵砸下雲梯,再然後抱著大石塊、圓木的士兵對著雲梯將手中的大石塊,圓木狠砸下去。在雲梯下穩固雲梯的敵人躲避石塊、圓木的時候,將雲梯帶著還留在雲梯上的敵人一通推倒。 八名騎士在城墻上快速的移動,他們移動到哪裡,人肉傳送帶就將大石頭,圓木運送到哪裡。 城墻上的騎士不曾停歇揮舞著武器的臂膀,城下的士兵也不停的嘗試重新架設雲梯,登上城頭。 從城頭落下的屍體,如同大樹凜冬前飄散的落葉,搖曳著用僅剩的生命輕吻大地。 迪亞波納大軍又增派了一批士兵參與到城墻的爭奪中來,我麻木的臂膀幾經完全沒有了知覺,卻根本沒有喘息的機會。我身邊的人除了唐氏兄弟依然神采奕奕,其他人都如同被一隻神秘的大手抽離了悲歡離合這些人類的情感一般麵無表情,眼神空洞,每個人都變成了沒有感覺的行屍走肉,機械的重復著揮刺的動作。 我僅剩的理智在心底問:“多久了?” 小黑:“6個小時了。” 我:“第幾批人了?” 小黑:“第八批了。不算還在觀望的魔法師隊伍,敵軍已經投入了八千七百四十五人。” 我:“劉爺爺他們沒事吧?” 小黑:“沒受傷,就是跟你一樣快要脫力了。” 就在我們快要脫力的時候,敵人派出了第九批士兵。在第九批士兵沖過護城河之前,城墻最高處的唐納德爵士也發出了新的命令:“第二隊上,接替第一隊。第一隊後退,就地休息,分發食物。” 兩個略顯稚嫩的年輕士兵接替了我和劉爺爺的位置,唐氏兄弟攙扶著薇薇安的侍從,我,劉爺爺退到城墻內測的垛口變坐下來,大口的喘著粗氣。捧著瓦罐,抱著木碗的一群婦孺挨個分發木碗並往木碗裡倒上滿滿一碗熱氣騰騰的糊糊。我捧著糊糊的雙手不停的顫抖,不管如何努力也無法將碗裡的糊糊送進嘴裡。我的腸胃拚命的催促,我的大腦向我的胳膊發送最嚴厲的指令,可是已經僵硬的如同石頭一般的臂膀就是無法將碗送到我的嘴邊。 不得不屈服的我將碗顫巍巍的,小心的,一點一點的放在身邊的地上,任由解除了一切指令的四肢隨意的耷拉著。 唐老大端著他的那碗糊糊走到我的身邊,一巴掌拍在我肩膀上,好險沒有把我送走,大大咧咧的說:“扛過這一次,你就是個男人了。” 我劇烈的咳嗽起來,好半天才緩過勁來。在多次嘗試抬起雙手,執行狠狠抽唐老大幾個耳光的行動失敗之後,恨恨的說:“我本來就是男人好不好。如果是這樣的證明,我寧願不要。” 唐老大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用他那舉手撥弄我的胳膊,拽起來,落下去,拽起來,落下去。然後嘿嘿一下:“我第一次也跟你一樣。”說著一隻手拿起我的那碗糊糊,送到我的嘴邊。另一隻手伸進懷裡,不知從哪裡掏出一塊風乾了的牛肉自己大嚼特嚼起來。 美味,熱乎的糊糊穿過我的咽喉,直達我空空如也的胃。如同趴窩的汽車喝到了98號汽油,通過油泵開始給全身的灌注能量。 將一碗糊糊灌進我的胃裡,唐老大又給我的嘴裡塞了一塊硬的跟木頭一樣的牛肉。 獲得了能量的手,抓著牛肉像小貓咬磨牙棒一樣,一點一點的啃。一邊啃一邊問:“你看到劉爺爺了嗎?” 唐老大指了指一旁半倚在城墻上,一口一口品咂著糊糊味道的老頭:“不就在那呢。劉老頭一定是個老手,麵對兩三個敵人的時候好幾次你的槍都紮到城墻上了,是人家劉老頭上前一步改刺為掃才保住了你們那一節城頭。那橫掃的力道,不愧是揮舞了一輩子鋤頭的人。” 我向老頭投去感激的目光,老頭似乎感覺到了沖我笑笑,擺擺手示意:“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艾莉西亞呢?” 唐老大指了指另一邊:“你們撤下來的時候,騎士團那邊累倒了幾個,城主把騎士團也撤下來了,但是沒有批準他們卸甲,在那邊休息呢。” 唐老大接著說:“第一隊的人都累的夠嗆,現在還能站著的就隻有我們兄弟了,你給我們的大劍是真好用呀,對麵就沒人能抗住我們一下的。一揮帶走一片,真痛快。唉,我兄弟讓我問問你,能把這家夥賣給我們不?你說個價我們絕不還價,不過我們沒錢,給你再修幾間房子用工錢抵行不行?” 我沒好氣的說:“送你們了。這麼沉的東西除了你們兄弟還有誰能舞的動?” 唐老大:“那感情好呀。” 我恢復了一些氣力,雖然四肢依然如頑石一般僵硬,還是努力的將身邊的長槍抓在手中,問:“前麵還在打呢?” 唐老大:“是,打著呢。” 我:“那為啥我什麼都沒有聽到?” 唐老大:“脫力了都這樣,耳朵會暫時拒絕接受那些帶來痛苦的聲音,一會就好了。” 我掙紮著嘗試爬起來,問:“第幾批了?” 唐老大:“還是第九批,第二隊是吃飽喝足了上來的,抗住這波問題不大。” 我:“對麵沒有再增兵?” 唐老大:“沒有,就連一直觀望的魔法師隊伍都沒有任何動靜。我估計會停一會,前麵這九批應該隻是試探。” 我:“九批士兵,近萬人就是為了試探?” 唐老大:“守望城這樣的堅城哪有這麼容易拿下來的?唐納德爵士也沒壓上所有的部隊呀。” 我:“我們還有多少人?” 唐老大指了指城下:“那,像我們這樣的還有一對,兩外還有半隊做為預備力量。” 說話間,又有半隊士兵走上了城頭。 我:“發生什麼了?” 唐老大看著城外飄起的炊煙:“對麵在架火做飯了。城下的敵兵如果沒有收到退軍的命令就是被拋棄了,他們不會有援兵了。” 我:“那為什麼還增加守城的士兵?” 唐老大:“城下的士兵沒有撤退的命令不能退,退了就是逃兵。他們隻能不顧一切的向前沖。當人隻有一條死路的時候,他會爆發出全身的潛力,抱著至少要拉一個陪葬的想法不顧一切的沖上不歸路。” 跟在新增加的半隊城防軍之後,騎士也被再次叫上了前線。 我:“逃兵會被怎麼處理?” 唐老大:“逃兵能怎麼處理,能抓回來的抓回來,殺了以儆效尤唄。” 我:“那他們為什麼寧願戰死也不做逃兵,逃了所補丁不會被抓住呢。” 唐老大:“嘿嘿,消息你不要有當逃兵的想法。你是逃了,你的親人,你的朋友雖然不會被處死,但是會背上跟逃兵一樣的恥辱,不被人信任,無法在任何有人的地方立足。” 我:“誰想當逃兵了,我就是問問。” 唐老大:“最好是這樣。你要是當了逃兵,我們都得被牽連。好好休息吧,等對麵的士兵吃飽了,城下的士兵消耗完了,估計對麵就要開始新一輪的攻城了。” 我慢慢閉上了雙眼,被唐老大一個重重的巴掌拍醒,唐老大鄭重其事的說:“你躺著也行,趴著也行。但是眼睛得掙著,掙的圓圓的,別睡,千萬別睡,在戰場上絕對不能睡著。聽到了沒有,千萬不能睡著。” 我:“為什麼?” 唐老大:“別問為什麼,牢牢的記住,在戰場上千萬不能睡著。記住了沒有?” 看著唐老大鄭重其事的樣子我的頭點的跟撥浪鼓似的:“記住了,記住了。” 唐老大:“我和兄弟們在周圍守著。你放心休息吧,記住了,千萬不能睡著了。” 我掙紮著讓自己靠在城墻上坐的更高些,將全身的肌肉都盡可能的放鬆下來,盯著天上的雲朵發呆。不遠處的喊殺聲像從天邊傳過來一般,那麼的模糊,那麼的不真實。 小黑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問:“這九批,九千八百七十二人,就是你們口中的炮灰吧?” 我:“其實也不算是炮灰,隻是對麵的將領並沒有將破城的希望寄托在他們的身上罷了。其實我早就應該發現今天的進攻不過是試探的。” 小黑:“什麼意思?” 我:“對麵煞費苦心的阻斷了守望城的道路,將守望城的糧食庫存壓到最低,斷絕了守望城一切獲取糧食的途徑。一切都表明對麵原本就沒指望能在短時間內拿下守望城。” 小黑:“那也不用讓近萬人送死吧?” 我:“對麵的指揮官是個王八蛋,但也是一個很厲害的王八蛋。” 小黑:“怎麼說?” 我:“你以為12萬人是那麼容易指揮的嗎?你看看那些人,雖然保持了整齊的隊形,可是他們手裡的武器,身上的軍裝都是新的。也就是說這是一群隻完成了基礎訓練,沒有上過戰場的新兵。新兵最需要的是鮮血和死亡的洗禮,狂妄自大,桀驁不馴的新兵如果簡單的就獲得了勝利,他們就會驕傲自滿,在以後形勢不好,或者勢均力敵的戰鬥中,盲目的自滿和狂妄會帶來毀滅性的打擊。擁有絕對的優勢來保證戰鬥的勝利,讓新兵接受血的洗禮的同時又不滋生狂妄和自滿,這就是對麵的將領正在做的。” 小黑:“你是說,對麵的將領在用自己的生命,那些年輕的士兵的生命練兵?” 我:“是呀,他在以小部分人的犧牲換取大多數人安全的方法讓那邊的新兵快速的成長起來。這讓我想起了輪戰這個詞。” 小黑:“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王八蛋。” 我:“是個挨千刀的王八蛋,同時也是一位優秀的將領。戰爭從來都避免不了死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避免不了犧牲,不是如何避免私人,如何避免犧牲,而是如何將犧牲降到最低才是一個優秀的將領應該思考的問題。你注意到他讓魔法師隊伍靠近前線,但沒有讓魔法師參展了嗎?” 小黑:“這有什麼說到?” 我:“魔法師這個群體比較特殊,他們往往以一種超然物外的心態看待一切。而對方的將領讓他們深處戰場的前端,清楚的看著炮灰們如何戰鬥,如何送死。他是在讓魔法師們感受真切的戰場,戰鬥的殘酷,同時提醒魔法師們,他們也是這隻軍隊的一員,任何時候,隻要他需要,他們都必須參加到戰鬥中去。” 小黑:“你們人類真是可怕。對麵的將領更可怕,不僅算計對手,連自己人都算計。” 我:“很多時候,一個出色的軍事家,不管是戰略上的還是戰術上的,算計敵人的同時算計自己人是最基本的要求。而優秀的軍事家與糟糕的軍事家的區別在於為了什麼而算計,算計的目的是什麼。從某種程度來說,以執行命令為天職的將領時刻都在算計著自己的良知和人性。這場戰爭才剛剛開始。” 小黑:“不管對麵的將領多麼的優秀,多麼的擅長算計得失。我都不喜歡他。我能直接把他宰了不?” 我:“如果我有一把狙擊槍或者精確製導的炸彈,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將那位優秀的將領乾掉,因為那樣可以讓這個世界任何想要發動戰爭的人擁有敬畏之心。而你不行,你使用魔法將對方乾掉隻會打破高級魔法師不能參加戰爭的束縛,導致更大的破壞和死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