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加維爾送來一小鍋魚湯，三份麵包，一壺熱水，還有一盞可以掛在墻上的玻璃油燈。 　　吳為這才發現自己失算了：“哎呀，我真傻，還跟船長要魚吃，你倆吐這樣怎麼能吃腥的！” 　　“沒事，我們吃塊麵包就行，你跟加維爾把魚湯分了吧。”孫蘭倒不以為忤，強逼著自己吃起麵包。 　　可吳星卻一副命不久矣的樣子：“爸，我難受吃不下，恐怕是要不行了，你們趁著年輕趕緊再生個吧！” 　　“你這孩子，胡說八道什麼！”孫蘭輕輕打了吳星一下：“暈船而已，撐過去就好了，你不喜歡吃麵包，就吃點水果、蜜餞和堅果，不準不吃！” 　　吳為想了想，用熱水泡了壺茶，希望茶水可以緩解他們暈船的癥狀。 　　做好這一切，他拉著加維爾一起吃魚。 　　誰知加維爾堅決不肯。 　　吳為見他堅持，便懶得跟他拉扯，自己吃了起來。 　　等吳為吃完，魚湯還剩了不少，吳為便再次請加維爾吃，加維爾這才吃了起來。 　　他一口氣把魚湯魚肉全部吃完，連根骨頭都沒剩。 　　吳為奇怪的問：“你們常年飄在海上，還沒吃膩魚嗎？” 　　“您有所不知啊先生。”加維爾解釋道：“釣魚是需要時間的，上工時有乾不完的活，不可能釣魚；下了工累得半死，更不會犧牲休息時間去釣魚了。” 　　這就說的通了。 　　加維爾吃完了魚，收拾餐具要走。 　　吳為卻攔住他，給他看一些他們自帶的餐具，都是產自地球的不銹鋼餐具，為野營而準備的：“船上的木餐具我用不慣，以後每頓飯你就過來拿餐具，然後用這些餐具送過來，餐具清洗完再放回來。” 　　加維爾看直了眼，以為是什麼貴金屬：“這……真的嗎？讓我拿著去廚房？我該怎麼感謝您的信任？” 　　好吧，艾澤拉斯沒有不銹鋼，確實也算蠍子粑粑——毒一份。 　　於是吳為順水推舟：“你不會辜負我的信任吧？” 　　“不會的，先生！”加維爾認真的說：“我保證會保護好這些餐具！” 　　吳為滿意的點點頭：“還有水壺，我不喜歡錫水壺，就不要用錫水壺給我送水了，直接拿我們的水壺去，打滿燒開的水拿回來。” 　　加維爾認真聽著，全都記下來，然後又打掃了一遍吳為一家的船艙，這才轉身離開。 　　“這個加維爾，懂的倒不少。”吳為在加維爾離開後不禁感慨：“跟其他的水手不一樣。” 　　“什麼意思？”孫蘭強打精神問。 　　“你沒注意到？我讓他一起吃魚他不吃，就老實站在旁邊不說話，等我吃剩了給他，他才吃。”吳為解釋道：“我覺得他可能當過仆人，這條主仆界限已經刻在骨子裡。奴性！” 　　想了想，他又補充道：“這也不怪他，誰叫這就是個扯淡的世道呢！不過讓人伺候的感覺真好，怪不得一個個都想當老爺！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嗬！”孫蘭無情的嘲笑了他虛偽：“假惺惺，他高興伺候，你高興被伺候，還說什麼？對人家好點就行啦，能在人格上尊重，物質上滿足，你就是個好老爺！” 　　吳星此時突然充滿向往的說了句：“媽，爸爸當了老爺，我是不是就能當少爺了？” 　　“去！我才不當老爺呢，當老爺掛路燈！” 　　接著，吳為突然又想起了什麼，他拿出三枚硬幣拚命擦，直到把汙漬全部擦掉，擦的閃閃發光，然後扔進保溫壺裡。 　　“你乾嘛呢？”孫蘭疑惑不解。 　　“銀能殺菌，防止水變質。”吳為搖搖頭：“我也沒想到船上衛生條件這麼差，早知道就定做一個銀水壺，銀餐具了！” 　　“哦，原來是這樣，你懂得真多！”孫蘭情不自禁誇了誇吳為，隨即又抿嘴一笑：“還說不當老爺，這老爺做派都上來了，我看這路燈你是掛定了！” 　　吳為聳聳肩，把油燈吹滅：“早點睡吧，說不定睡一覺暈船就好了！” 　　接下來段時間，他們一家人深居簡出，路上跟鄰住的大副、二副、三副、炮兵長、船醫和領航員倒見過幾麵，可不過是點頭之交。 　　一個星期後，孫蘭和吳星的暈船癥狀才基本消失。 　　這一個星期裡，加維爾始終如一，像仆人一樣為一家人服務。 　　吳為常常覺得過意不去，便經常讓加維爾跟著他們一起吃飯，遇上一些格外麻煩加維爾的地方，還會拿出錢給他。 　　暈船癥狀消失後的第二天下午，孫蘭便嚷嚷著身上太臭，想洗澡。 　　“恐怕難！”吳為知道遠洋船上的淡水非常珍貴：“我原先看過記載，地球古代的風帆船，經常連喝的水都不夠，更別說洗澡了。艾澤拉斯也應該差不多吧！” 　　“實在沒辦法就算了。”孫蘭笑著擺擺手：“堅持一下唄，不就……不就6個月！” 　　“6個月不洗澡，你就變成臭媽媽了！”吳星一臉震驚的看著孫蘭。 　　“你天天洗澡也是個臭兒子！”孫蘭臉色一變，抬起了手。 　　“哎呦，我好像又暈船了。”吳星手一扶頭，無力的倒在床上。 　　等加維爾來了，吳為便問起水的事。 　　加維爾為難的說：“我們在船上洗澡，都是先用海水沖洗，再用布蘸著淡水把鹽擦乾凈。我會盡量為您弄到足夠的淡水，讓您全程用淡水擦拭，不需接觸海水，但要像陸地上那樣洗是不可能了。” 　　“這樣就很好！”加維爾的回答超出了吳為的預期，他本以為不可能弄到水洗澡的：“需要多少錢，我拿給你！” 　　“現在還不需要，您等我消息！”加維爾說完，轉身離開。 　　過了不到半小時，他端來大半盆水：“先生您看這些夠嗎？” 　　“夠了！”吳為笑著點頭。 　　他相信，以加維爾的性子，必然已經盡了最大努力，自己再不滿，就太不當人了。 　　夠不夠也湊合用了。 　　“你倆不洗？”孫蘭突然問。 　　“不洗，我已經決定當個臭男人了！”吳為笑道。 　　這一個星期船上都隻供應喝的水，別說洗澡，臉都沒洗過，不當臭男人還能怎麼辦？ 　　“我當臭兒子！”吳星跟吳為站在一起，表示同進同退。 　　“如果您還需要，我可以再給您弄。”加維爾假裝，咬咬牙說。 　　“那樣最好，你先再拿個空木盆來，水等這盆用完了再拿。”孫蘭對加維爾說。 　　“好的，夫人。”加維爾轉身去拿盆。 　　“我把水倒出來用，盡量省著點，等會你倆也洗洗，水不夠用就讓加維爾再拿些來，多給他點錢就是。”孫蘭解釋說：“這次吐了一個星期，味太大，必須得洗洗。以後就不用洗這麼勤，看情況再說。” 　　很快，加維爾又拿來一個空木盆，吳為帶著吳星和加維爾離開，把艙室留給孫蘭洗澡。 　　半個小時後，孫蘭洗完了，大半盆水還剩一小半。 　　她沒洗頭。 　　“你怎麼不洗頭呢？”吳為問。 　　“頭發太長，費水。加維爾，你去能不能要把剪刀，我把頭發剪了！”孫蘭從地球開始，一直都是長發，隻不過來到艾澤拉斯後紮了起來。 　　“這怎麼能行啊，夫人！”加維爾誠惶誠恐的說：“我想辦法再去取水就是了，怎麼敢讓您損毀自己的頭發？” 　　“你不要自責，這是我自己的決定，在船上不能經常清洗，我怕長虱子！”孫蘭笑著安慰加維爾。 　　吳為也說：“去找剪刀吧。” 　　地球女人剪個頭發有啥了不起的，跟吃飯喝水一樣。 　　加維爾哭喪著臉找來剪刀，好似這位夫人損毀秀發都是他的錯。 　　“老吳你來幫我鉸，斜著鉸，把耳朵露出來。”孫蘭指揮著吳為把她頭發剪短：“這裡上層要比下層長一點，有層次感才好看……” 　　過了一會，頭發剪完，孫蘭搖了搖頭：“果然清爽多了，你們先出去，我洗個頭。” 　　孫蘭洗完頭，水就用光了，加維爾便又打來水，吳為和吳星也把身體擦拭清洗了一遍。 　　三個人全部洗完，吳為問加維爾：“這些水用了多少錢，我拿給你。” 　　“……4枚銀幣。”加維爾有些不好意思，顯然是害怕吳為對價格不滿。 　　“給你6枚，多的你自己留著。”吳為怕加維自己墊錢。 　　加維爾千恩萬謝的走了。 　　晚上照例是加維爾送來晚餐，可加維爾卻頂著一個黑眼圈，嘴角也破了。 　　“你這是怎麼了？”一家人頓時關心的問。 　　“沒什麼，是我不小心摔了一跤。”加維爾笑著說。 　　“胡說，我沒見人能摔成這樣，誰打的？”吳為生氣地問。 　　“真是我自己摔的！”加維爾委屈的快要哭出來。 　　“加維爾，這段時間你無微不至的照顧我們，對我們來說，你就像一個朋友。”孫蘭說：“你認為我們沒能力保護一個朋友嗎？” 　　“說，說出來，讓我爸給你出氣！”吳星興奮的說，但他興奮點顯然不是加維爾能不能出氣。 　　“與我們有關？”吳為感覺出不對，怎麼他們下午剛洗了澡，晚上加維爾就帶傷了？ 　　一家人飯也不吃了，輪番上去勸解，加維爾終於開了口：“是艾薩克，他聽說我下午弄水給您洗澡，便開始用夫人編故事，我上前跟他理論，就被他找茬打了一頓，買水剩的錢也被搶走了。” 　　“嗯？用媽媽編故事？爸，去打他！”吳星頓時生氣了！ 　　雖然年紀小，他卻也感覺那不是好話！ 　　“人渣！”孫蘭聽到這話，頓時羞紅了臉，眼中的怒火幾乎要噴出來。 　　“那人在哪？你現在帶我去！” 　　吳為可以想象，一群困在船上精力無處發泄的水手，當聽說船上有個女人在洗澡時，能說出什麼好話來。 　　“現在天已經晚了先生，等明天吧！”加維爾祈求道。 　　“不，你不懂。”吳為眼裡閃著寒光：“我們家鄉有句古話，叫君子報仇不隔夜！” 　　加維爾無奈，隻能挑著油燈，領著吳為前往水手們休息的地方：“現在艾薩克不當班，應該是在睡覺。” 　　吳為沉著臉點點頭，法隨心動，給自己加上自然祝福，身體頓時得到了全麵加強，不但渾身充滿了力量，頭腦甚至都為之一清。 　　然後他又給自己加持上荊棘術，一股有形無質的自然之力立即把他包圍起來。 　　這荊棘術，當有物質緩慢接觸他時，這股氣息便好似不存在，但當有物質快速接觸他時，這股氣息便會發出針刺一樣的反擊！ 　　‘來吧，人渣們，用法術或者變形那是欺負你們，今天我要用拳頭給你們點德魯伊的震撼！’ 　　他們很快來到船員們休息的地方。 　　這是一間敞開的大船艙，足有二百平米那麼大，地板上擺滿了鋪蓋，還有一個個吊床吊在船艙裡。 　　油味、汗味、臭腳丫子味，甚至是尿騷味，混合在密不透風的船艙裡，別提有多醉人了！ 　　吳為注意到，幾乎所有的鋪上都有人：“都睡了？晚上沒有水手當班嗎？” 　　“不是的，先生。”加維爾解釋說：“換班時鋪位才會空出來，這叫熱鋪，可以有效避免水手偷懶逃崗。” 　　吳為明白了，沒有多餘鋪位，當班的水手自然隻能在崗位上呆著。 　　這可真是狗！ 　　吳為頓時同情起這些水手來，在海上出生入死，還要忍受如此非人的待遇，這個世界的剝削和壓迫與地球同時代竟然毫不遜色！ 　　但這並不是作惡的理由，對他們進行壓迫和剝削的也不是吳為。 　　“那個叫艾薩克的在哪？”吳為已經不能忍受這個環境了，現在隻想趕緊把事辦完走人。 　　“他在這邊。”加維爾用油燈挨個照過去，終於找到睡得正香的正主。 　　這些水手工作辛苦，早就煉成了休息時雷打不醒的絕技。 　　“叫醒他！”吳為命令道。 　　加維爾推了推這個艾薩克：“醒醒，醒醒。” 　　吳為幾乎要捂住臉，這是來出氣，用不著這麼溫柔！ 　　艾薩克迷迷糊糊的醒來：“怎麼了，這麼快就該換班了？” 　　“是你打了加維爾，還搶了他的錢？”吳為直接問道。 　　艾薩克立即清醒過來，看到說話的是吳為，找書苑www.zhaｏｓhuyuaｎ．com頓時臉色一變：“先生，這是我們這些下等人的事，您最好不要管。” 　　“你在教導我？”吳為挑了眉頭。 　　“我沒有這個意思。”艾薩克嘴硬的說。 　　“我看你有。” 　　吳為一拳打到他臉上！ 　　其他人頓時被吵醒。 　　“這是私人恩怨，不關你們的事，睡覺！”吳為恐嚇道。 　　其他人看清是吳為，便沒有上前，可也沒有再睡，而是興致勃勃的打算看熱鬧。 　　艾薩克身體強壯，挨了一拳後很快緩了過來，迅速爬起來，氣呼呼的瞪著吳為。 　　吳為一時以為他要撲上來，卻不知他想到了什麼，又低下頭，偃旗息鼓：“我不敢跟您打先生，您能夠變成吃人的猛獸，一瞬間就可以撕碎我。如果打我能讓您出氣，那您就打吧，我不還手！” 　　倒是我欺負你了？ 　　“我不變形，也不用法術打你，咱們像男人一樣，用拳頭較量較量！” 　　艾薩克眼前一亮，可隨即又垂下眼：“您隨便出氣好了，我不跟您打。” 　　這是不服啊！ 　　吳為知道，如果事辦成這個樣，這個艾薩克以後肯定會變本加厲欺負加維爾，而加維爾則再也不會找自己訴說。 　　“既然這樣，我讓加維爾跟你打怎麼樣？”吳為冷笑一聲：“如果你打贏了，我就不再追究你！” 　　加維爾頓時臉色一變。 　　“您當真？”艾薩克頓時來了興趣。 　　“當真。” 　　“那我跟加維爾打。”艾薩克看著加維爾露出殘忍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