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蔽群星,風起逐浮雲,山前一小子,持帚掃塵寰,聽得遠山蟬鳴,聞得此間人沸,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望歸宗關門弟子許安,見過各位道友。” 開口說話的是一位十六七歲的少年,雖是一身粗布長袍,卻生得劍眉星目,幾縷青絲隨風拂麵,雜而不亂,此時抱拳而立,頗有幾分遊俠之氣。 隻見圍著許安的眾多修行者聽完許安的介紹,先是一愣,而後細細琢磨一番,不禁暗自點頭,有人甚至摸出紙筆,把許安剛說的話一字不差的記了下來。 明日,初六,驚蟄,乃是逐南域望歸宗收徒的大日子,望歸宗作為九域天下的無冕之主,這百年一開的收徒盛事,自是引來了無數渴望一躍龍門的修行者。 站在許安對麵的白發青年聽完這話,則是眉頭微蹙,低頭沉思了一陣,這才緩緩開口道“哎,許兄不愧為這望歸宗的關門弟子,這短短數語便已暗合陣法精要,我服了。” “不錯,許兄這幾言取天時地利,納人和聚義,確實非尋常修士可比擬。”一個大漢手裡筆走龍蛇,嘴裡卻毫不吝嗇贊譽。 “白阿三啊,白阿三,你這都是第幾次甘拜下風了?還來啊?” “就是就是,許兄在此為我等解惑,你倒好,憑著臉皮這些日子可是占了不少便宜啊。” “哈哈哈,我看啊,阿三兄怕是不滿足一個小小的入門弟子咯” 聽著周圍的人群的嬉鬧,被喚作白阿三的白發青年倒也不惱,隻是頗有幾分不安道“明日便是收徒大比了,再多幾分把握,也是好的。” “還不是比許哥哥差遠了。”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喃喃道,頓時便迎來了眾人的目光。 顧江黝黑的臉龐一紅,雖是在這深夜裡看不出些什麼,但周圍那一道道目光著實讓這個從村裡走出來的大漢局促了不少。 顧江隻好輕輕咳嗽一聲,扭過頭狠狠瞪了一眼正坐在自己肩頭的顧小七。 “喲,這不是顧小娘子嗎?怎地?莫不是看上我許兄弟了?” “哎,你這話說得,許兄少年才俊,怕是在場之人動心的可不在少數啊。” “誒,我說你們這群漢子就沒個正經樣,人家不過是個孩子,你們這樣說話,怕是多少有些不中聽啊!”隻見人群中緩步走出一位體態豐盈的婦人,一本正經的訓斥著周圍的眾人。 見沒人再開口,這才走到顧江身旁,對著坐在顧江肩頭的顧小七語重心長道“你與許兄弟皆是男兒身,哪能有什麼結果?要不你看姐姐如何?” 言罷,還不忘帶有調笑之意的瞥了顧小七一眼。 顧小七哪見過這種場麵,頓時麵紅到耳根子,那毫不合身的桃粉色長袍隨風輕蕩,配上那白嫩俊俏的麵龐,還真有幾分雌雄難辨的味道。 眾人見狀,皆是笑出了聲。 “不是,這些都是我師傅……”顧小七正欲解釋,卻被顧江伸手緊緊捂住。 顧小七心中委屈啊,明明是師傅讓我叫他哥哥的,也明明是師傅讓我無論說啥做啥都與許哥哥多親近親近的啊,怎麼到頭來,所有人都在笑話我啊,明明就是師傅的錯! 還有村長也是個大壞蛋,非要我穿這麼一件大花衣,這些天裡,都被他們笑話多少次了! 顧小七心有怨言,自是雙手用力地扒拉著顧江的大手,搖晃之間,那毫不合身的桃粉色的長袍更是搖晃不已,長袖飛舞之間,竟讓許安升起了幾分前世裡看水袖舞的錯覺。 沒錯,許安是個穿越者,他前世裡隻是個孤苦無依,最後過勞而死的小角色,墓碑更是搶在三十而立的夢想之前便立了起來,麻將裡有種東西叫截胡,許安也不知道自己這算不算。 眾人見顧小七這般,又是好一陣笑,許安也有些忍俊不禁,笑著搖了搖頭,畢竟能來參加這望歸宗收徒大比的,多是性情中人,說不準再見之時,會是何種光景,此刻月明星稀,微風習習,便由著他們嬉笑也好。 這望歸宗的龍門可不是那麼好躍的,就是躍了過去,也未必會有個好結果。 雖說望歸宗地位尊崇在這九域天下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這份尊崇卻也是靠屍山血海堆出來的,入了逐北域,進了望歸宗,那就要隨時做好與外域開戰的準備,雖是龍門,亦是墳塚。 因此相比起真正的世家上宗,來這望歸宗參加入門大比的,多是無奈之舉,但其中卻也不乏英雄之意。 因此許安也樂得與他們打成一片,彼此嬉鬧,或許隻有這樣,才能讓自己暫時忘掉,自己命不久矣這個事實。 至於顧小七的衣服,許安也曾覺得有些不合適,送過顧江一件新衣,隻是顧江固執,不肯收罷了。 據顧江所說,這衣服乃是顧家村最好的衣服,老村長聽聞顧小七要來望歸宗參加入宗大比,連夜帶著人上山從自家祖墳裡把這衣服給挖了出來,給顧小七穿上這衣服時,老村長還振振有詞道:我問過了,老祖宗沒反對。 許安當時就在想,要是在這九域天下搞嘴替,是不是有點搞頭,畢竟這遍地怪力亂神,指不定突然哪天,哪家老祖宗一激動,我這小命想多活幾年,那還不是分分鐘的事?這不比那摸金校尉來得輕巧? 正當許安這邊眾人一陣嬉笑的時候,離許安稍遠一些的地方,一名仆從正匆匆向著一位白衣公子快步走去,離得近了些,方才看清那白衣公子頭戴卷雲玉簪,身著繡竹白袍,足踏淩雲錦靴,一把散發著微弱寒光的雕花佩劍懸在腰間,絕非凡物。 “都打探清楚了?”白衣公子淡淡道。 “軒圖少爺,小的都探聽清楚了,那許安據說乃是望歸宗的關門弟子,地位極高。他身邊的都是些前來參加收徒大比的尋常子弟。” “望歸宗一向親近凡俗子弟,這倒是沒什麼。關鍵是他們口中所謂的自我介紹又是什麼?有消息嗎?”軒圖頷首沉吟道 隻見那仆人左右環視一圈,見沒人在意這邊,這才湊近軒圖,無奈道“少爺,據說這便是這一屆望歸宗的考題。” “自我介紹?考題?!”軒圖頓時瞪大雙眼,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身邊的仆人。 仆人見軒圖不信自己,自己也麵色一紅道“少爺,據說這乃是那許安的親身親歷,名為‘三句話,讓我成為關門弟子。’”說罷,還朝許安的方向指了指。 軒圖狐疑地看了看自己身邊的這名仆人,要不是這名近仆這麼多年來對自己忠心耿耿,他都要懷疑這是不是其他家族派來的奸細了。 隨即軒圖又滿臉疑惑地望向許安,或者說是望向許安腰間懸掛著的玉牌,若說有人敢在望歸宗的山門前招搖撞騙,還佩戴著關門弟子的令牌,軒圖是不信的。 但這說是三句話,讓我成為關門弟子……,就有沒有一種可能,這是哄小孩的把戲?關鍵那些人還當真了? 軒圖扶額,這怎麼哪哪都感覺太兒戲了一些,這能是那個軍威赫赫的望歸宗想出來的活? 軒圖眉頭微皺,從自己的儲物戒中取出一卷古籍,這是離家前,父親交給自己的,裡麵的內容軒圖早已爛熟於心,正是望歸宗歷來收徒大比所考核的內容,多數時候都是破陣,有時也會是武鬥或兵法,而無論形式如何改變,核心無外乎智、勇、義三個方向。 從未出現過靠什麼“自我介紹”就能入門的,要真是如此,那我還學十幾年的兵法韜略乾嘛?那我這些年為煉體布陣吃得苦又算什麼? 所以不對,一定不對,這裡麵一定有什麼我沒注意到的地方。 心念至此,軒圖左手自腰間一撫,掌中頓時多出幾柄陣旗,閉目凝神,心中暗暗推衍幻陣方位。 十息過後。 軒圖手中的古籍掉在了地上。 仆人一驚連忙喊道“少爺,少爺?” “勿擾,本少爺正在破陣!” 那仆人四周看了看,陣法?果然是陣法嗎? 半炷香後。 軒圖麵色憋紅,額頭竟冒出了汗珠。 這望歸宗不愧是逐北域第一大宗,這幻陣當真厲害,這四周的景物宛若實物一般,這些人更是與真人無異啊。 一炷香後。 軒圖輕舒一口氣“好的,看來是沒有幻……” “道友可是身體不舒服?”許安之前便察覺到有人一直在觀察自己,但畢竟自己關門弟子的身份擺在這裡,引人注目也無可厚非。 但是啊,就有個人,很不同尋常,穿著打扮皆非常人,剛才還猛地摸出幾柄陣旗,惡狠狠地環視四周。 緊接著便站著不動,麵色發紅,虛汗浮現,身體微顫。 許安肯定明白的啊,這不就典型的考前焦慮癥嗎? 作為關門弟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自己還是有必要上來安慰一下的。 豈料,軒圖還未開口,身旁的仆人猛地上前。 “啪” “好你個幻陣妖物,竟然還敢來壞我家公子道心,豈不知我家公子早已看穿爾等把戲,你已是生死難料啊~” 許安摸了摸自己的臉?腦袋發蒙。 多少年了,這都多少年了,自從來到這個世界還沒有人敢這樣給自己一巴掌的,關鍵是,你大爺的,打就打了,你還唱上了? “啪” 許安這邊還沒緩過神來,就看到軒圖猛地一巴掌抽在了那仆人臉上。 用力過猛的軒圖甚至還轉了一圈? “嘶”許安倒吸一口涼氣,心想,莫非這小仆是在救我?所以我是不是還該謝謝他? 軒圖額頭冷汗直冒,指著自己問道“我是誰?” 那仆從也懵了,但還是下意識道“公子啊。” “他呢?”軒圖又指向許安 “幻陣妖物啊。”仆人揉了揉自己的臉,公子這是哪出啊?不是在破陣嗎?難不成是被幻陣迷惑了? “啪” “你再仔細看看他是誰!”軒圖咆哮道。 “莫非他是公子?!你才是幻陣妖物?!”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原來是我被幻境迷惑了,我就說,公子蓋世無雙,豈會被這小小的幻陣所迷惑。 “我去你大爺的,你看清楚了!他是公子,我是望歸宗關門弟子啊!”軒圖一聲怒吼之下,仆人更蒙了。 隻見那仆人不敢置信的指了指自己“我……我是大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