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大哭大笑(1 / 1)

李火旺放開妻子,說:“走,咱們去看看後蜀監天司怎麼安置獲救的老百姓。”   推開堂門,紫衫高冠的長孫影畢恭畢敬地站在下首,向李火旺夫婦躬身行禮。   “下官後蜀監天司內使長孫影,稟報李仙師,山寨的奴隸已清點完畢,共有及笄女子十一人,未冠女子一人,未冠男子兩人,合十四人。司內專人已至此地,李仙師可移步查看。”   李火旺嗯了一聲,跟著長孫影走出大廳。   轉過兩個拐角,跨過十一具還未來得及收納的屍體,推開一扇沉重的大門,就來到了臨時安置奴隸的偏房。   偏房裡,十四個男女奴隸圍坐一圈,身上都披著毛毯。她們個個目光呆滯,麵色發黃,有些臉上還帶著淤青。幾個係著白頭巾、身穿褐袍的郎中,在人群中來來回回,不時從藥箱中拿出丹藥喂給傷患。   “這兩個男孩兒的雙手雙腳被砍了,記下,等下回司裡給他們準備機關義肢。把金瘡藥拿來。”   “這個姑娘有風寒,取傷寒丹來。”   “這個姑娘的肋骨斷了,取金瘡藥、夾板和續骨膏來。”   “這個姑娘有身孕,取安胎丸來。”郎中搭上一個瓜子臉的女孩的脈搏,平淡地說。   李火旺站在一邊,看著這似曾相識的這一幕。監天司準備充分,不一會兒十四名奴隸身上的傷病便被醫治妥當。   接著,長孫影向手下吩咐了兩句,兩個人從門外走了進來。   一個是穿著黑色罩袍的高大男人,臉上布滿了傷疤,嘴角被拉了兩道長長的疤痕,活像一個哭臉。李火旺一眼認出,這是襖景教的人。   一個是穿著灰布僧袍的尼姑,一手端著木魚,一手數著念珠。   兩人一齊向李火旺行禮,說道:“李仙師好,白聖女好。”   白靈淼禮貌地回了個禮。李火旺對著尼姑回了個禮,口說“師太好,”然後麵向襖景教男子,說道:“你是襖景教的?你也會治病?”   襖景教男子像是沒聽出李火旺的語氣不善,仍舊恭敬地說:“李長老,下官胃肆。醫家醫治世人的身體,我可以醫治他們的精神。您請看。”   胃肆指著其中一個姑娘,她的肋骨折斷,郎中正在給她上夾板。姑娘的胸口裸露在外,她卻沒有一點反應,任由一團春光泄露。郎中給她上好了夾板,她也沒有一絲感激的表情。   李火旺隻看了一眼就尷尬地移開視線。胃肆接著說:“您看,她們在這兒飽受折磨,身體承受的痛苦早就超過了精神的極限,現在的她們看起來還活著,實際上早就心死如灰,別說羞恥心,連求生的意誌也沒有了。   “這樣的人,就算給她們治好了病,給她們吃喝,也沒什麼意思,行屍走肉罷了。”   李火旺說:“這些我自然看得出來,這也沒什麼大不了,先治好身體,再調理精神,時間一長自然就沒事了。我可不知道你們襖景教除了會折磨人,還會治病?”   胃肆說:“李仙師,您久不在教內活動,自然不知道。請容下官演示一番。”   長孫影趕緊接過話頭,解釋道:“李仙師,這套療法是去年補過天後,給老百姓清煞氣的時候研發出來的。當時有許多老百姓煞氣一除,一時之間接受不了,不少人神識有虧,害了癔癥。司內能人盡出,匯聚各路高手,研究出十幾條治療癔癥的方法。   “這些孩子們肉體和精神飽受折磨,時間久了,神識渙散,司內叫這種病作‘失魂病’。治療這種病,可以讓他們回歸常人生活,讓時間去安撫,往往要數月甚至經年,還會留下後遺癥;用我們的法子,不僅立竿見影,而且再無後遺癥。”   白靈淼想說什麼,嘴唇微動,還是沒說出口。   李火旺點點頭,說:“好,既然是這樣,那你們開始吧。”   胃肆雙手叉胸,向李火旺、白靈淼微微躬身行禮。   一位監天司端來一個托盤,上麵放著十四隻酒杯,飄來一絲高粱酒的香味。   胃肆扯開身上的罩袍,露出肋骨分明的焦黑胸膛。他從托盤上拿起一隻銀針,湊在嘴裡縷了一遍,然後立在胸前,手上一用力,呲地一下就刺進了胸膛,隻留寸許長的針尾在外。   接著,他拿起一隻酒杯,接在胸前的銀針針尾處。   “李師兄,那根銀針是空心的。”白靈淼悄聲在李火旺的耳邊說。   胃肆的胸口起伏間,針尾滴出了一滴心頭血,落在酒杯中。他把酒杯放回托盤,又拿起新的一杯,加入心頭血。就這麼一杯接一杯,十四杯血酒擺上了托盤。   幾位監天司走了過來,從胃肆手裡接過托盤,快速地將血酒喂給奴隸們。   “李師兄,他們在乾什麼?”白靈淼小聲問李火旺。   “不知道,應該是襖景教的巫術,我不太清楚,襖景教的巫術我隻知道火襖經和大千錄。”   “他這個巫術要用自己的心頭血,付出很大啊。”白靈淼補充道。   待奴隸們一個個的都被喂下了血酒,胃肆就示意監天司退下,接著,他輕輕拔出銀針,脫下黑袍,屈膝跪在地上,將袍子疊放整齊,放在身邊。   李火旺和白靈淼的三雙眼睛緊緊地盯著胃肆,看他有什麼巫術要使。   胃肆跪在地上,雙手放在膝蓋上,深呼吸了幾口,然後大聲念了起來:“有血牽情,顧首命輕,行路崎嶇,塵滿蓑衣,愛故生憂,愛故生怖,歸去來兮,與君同情!”   隨著他的祝詞,李火旺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波動傳來,這股波動無聲無息,卻似乎在調動著人的情緒。   祝詞念完,原本目光呆滯的奴隸們齊刷刷地臉色一變,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都變成了皺著眉頭的苦瓜臉。   “李師兄,你快看,她們的表情和那個胃肆一模一樣!”白靈淼驚訝地耳語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忽然,胃肆放聲大笑起來。幾乎是同時,所有的奴隸也跟著他一起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放浪不羈的狂笑聲不絕於耳,震得房頂的灰塵撲梭梭地落下來。   笑聲持續了一炷香的時間,有幾位姑娘已經笑的開始不住地咳嗽,上氣不接下氣,鼻涕眼淚混在一塊兒往外流。終於,胃肆停下大笑。   他伸手揉了揉鼻子,眨了眨眼,兩汪熱淚瞬間凝聚在他的眼眶。   “嗚哇哇哇,哇哇哇哇!”   胃肆開始痛哭流涕,所有奴隸也跟著他一起痛哭,哭聲淒慘,聞者無不揪心。   “嗚嗚嗚嗚,嗚嗚嗚,哇哇哇哇!”   胃肆哭的情真意切,雙手不住地捶打著地麵,以頭搶地,涕淚橫流。其他奴隸們做著和他一模一樣的動作,發出一模一樣的哭聲,可哭聲裡的酸楚痛苦,卻各有各的不同。   被這悲慘的氣氛影響,白靈淼也不禁流下了眼淚。李火旺也聽得傷心,他伸手拉住白靈淼的手,以示安慰。   穿著灰衣的尼姑口念“阿彌陀佛”,手上數念珠的速度微微加快了一些。   大哭了一炷香的時間,胃肆的哭聲逐漸放緩,從痛哭逐漸轉為了抽泣,接著變為默默流淚,最後漸漸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