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曲晨霜露重,離離花正濃,餘其可堪好顏色。醉一場,幾時入夢中?下一曲晚秋月寒,戚戚薄夜空,不復燈紅妝似火。還一世,定非你不從。 …… 紅燈初上,賓客們推杯換盞,把酒言歡,談笑不絕。宅子裡一片喜慶,又逢上元佳節,自是良辰吉日,更添心中喜悅。 皓月當空,紅燭似火。一身大紅喜褂的道幽在眾人擁促之下入了洞房,他麵色微紅,酒意參半,拿起一桿精心雕琢的桃枝,看著塌上端坐的佳人,心中雖有急促,步子卻並不算快。掀開蓋頭,露出那一抹熟悉的容顏,今夜顯得格外動人。 道幽坐下輕聲道:“丹華。” 佳人應聲二字:“夫君。” 隨後拿起桌上的合巹酒遞到他的麵前,說道:“從此以後,丹華便隻屬你一人,你知我心意,可莫要負我。” 道幽笑道:“那是自然。” 喝過酒後,丹華便覺得有些困意,道幽將她摟在懷裡,喃喃道:“這麼多年你總是說我,說我喜歡做那些吃力不討好的蠢事,說這天下並不會少了我就變了,我知你心意,每次都是你把我從鬼門關拉了回來,也不知在閻王那欠了多少債。我道幽此生不負天下任何一人,唯獨對不起你。丹華,再原諒我一回,最後一回。丹華,等我回來。” 將其扶到塌上躺好,蓋好被褥,再回頭,雖有不舍,卻毅然走出屋去。塌上佳人,眼角有兩行清淚落下。 …… 半個時辰前,道幽坐在堂前,聽著手下傳來玉華山的消息和那一封染血的書信,手中酒杯碎落一地。 “老爺,今日可是您的大喜之日,況且夫人的脾氣您也清楚。” “放心,我會和她說的。” 猶豫片刻,還是下定了決心。 從婚房走出,看著那些早已準備好的人馬,舒了口氣還是駕馬而去。縱使前路危機四伏,他還是一定要去,心裡想著若是能活著回來,便是由她打罵也是高興的。 可是,等他孤身一人遍體鱗傷趕回來時,卻早已人去樓空,隻留下一封信:李道幽,我林丹華真是瞎了眼,你不是喜歡做大英雄嗎,好,你就繼續做天下人的李道幽,我跟你說過,我心眼小,容不下你這麼大的天下,既然你狠心離去,此後也不必來尋我,江湖相忘,兩不相欠。 看來這一次,再也沒人替他煮藥熬粥了。 …… 十年後。 青分城,作為當今天下三座劍城之一,有青分劍主坐鎮,可以說是這方圓百裡最熱鬧的地方了。 街頭巷口,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少年江清月帶著師妹江清雪一路風塵仆仆終於臨近青分城下,二人下馬甩去身上塵土,看著那高聳的城門,清月道:“趕了一天的路終於到了,小爺可是有大半年沒來這透透氣了。” 清雪當即潑上冷水,說道:“師父隻給了我們三天時間,除去趕路休息,師哥,你就別想那些,隨便看看得了。” 少年一聲哀嘆,道:“老爺子真是小氣,難得出來一次都不肯讓我們多玩兩天,天天待在穀裡人都要長草了。” 清雪勸道:“師哥,你可真該跟大師兄好好學學,你若是有他一半刻苦,也不用每次下山都要我求師父帶著你。” 二人牽馬入城,邊走邊聊。 提到那位不茍言笑的大師兄,江清月是打心底裡佩服,能夠把修煉那樣枯燥的事日復一日堅持這麼多年,換成是他早瘋魔了。他幾乎從未見過大師兄下山,相比之下,他更喜歡山下的日子,有江湖氣,有煙火氣。 入了城,門口處就有一間茶水鋪子,要了壺茶水,著人把馬牽入馬廄,暫且休息片刻。 忽然,城內飛出一騎,駕上女子紅巾遮麵,轉瞬即逝。 “好香啊,一定是個美女。” 江清月盯著城門口,使勁嗅了嗅。 “師哥,你是狗鼻子嗎?” 江清雪覺得有些丟人。 “有股淡淡的薔薇香,沒錯,就是薔薇。” 江清月猛然轉頭,又來了一批人馬,披堅執銳,氣勢洶洶,似乎是追先前那姑娘去的。剛準備起身跟過去看看,卻被攔下。 “師哥,少管閑事。” 剛生出的一點好奇心又被掐死,隻得坐回,想了想道:“師妹,還是老規矩,你呢去給老爺子抓藥,我負責給師兄買酒,今晚還是在同福客棧住下,明早再趕回去。” 清雪點了點頭,嗯了一聲,說道:“那我先去了,有幾味藥並不好買,得多去幾個鋪子才能湊齊,一會晚了鋪子關門就麻煩了。” 看著師妹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人群中,緩緩起身走到城門口,若有所思。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片刻後還是決定不去湊這個熱鬧,畢竟天底下那麼多事,他可管不過來。眼下這繁華無比的青分城,既然難得來一次,自是要好好逛逛。 …… 月色漸起,夜幕已深。 同福客棧內,江清雪正獨自一人坐在一處,桌上擺著一盤西瓜和一碟瓜子,一邊吃著一邊聽著。客棧人不少,談論的都是這段時間發生的奇聞怪事,至於大一點事,由於青分劍主坐鎮於此,方圓百裡也沒人敢鬧出太大的動靜。期間也有幾個自詡風流的二貨想靠近這邊,被她打發走了。這時,客棧門被推開,臉色異常紅潤的少年手裡還提著三壇酒,晃晃悠悠走到江清雪身邊坐下。 他這一靠近,便有三分酒氣撲麵而來,其中還夾雜著一股子胭脂味,江清雪皺了皺眉,問道:“你哪來的錢?還跑去喝了頓花酒。” 來人正是江清月,隻見他拿起一塊西瓜啃了起來,含糊不清道:“買完酒後還剩一點銀子,想來無事便去賭坊碰碰運氣,沒想到運氣不錯贏了不少,之後便坐船遊湖,誰曾想遊著遊著就到了醉夢樓,姑娘們硬要留我過夜,可是一想到師妹還在等我,這不立馬就趕了回來,隻是稍微多喝了幾杯,路上耽擱太久這才晚來。” 江清雪擺了擺手,示意他不用再編下去了,她才懶得管這些破事。 “樓上左手邊最裡麵一間,趕緊走,一身酒氣。” “得嘞。” 江清月吃完這最後一塊,起身甩了甩手,提著酒走上了二樓。 窗外夜色已濃,江清雪也回到房間休息。 一夜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