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斯一路上多次搭訕和詢問,卻都被人當作是騙子轟走了。 無奈下,隻能繼續向前走,忽然看到,在拐角處的電線樁下麵,蹲著一個四十多歲的印地斯雀人,這人身形瘦小精乾,原本古銅色的皮膚被曬得黝黑發亮,眼窩深凹,發際線上移,隱隱有退至頭頂的趨勢。 他應該是剛上完通宵的夜班,此時正手捧著一個鋼盆,吸溜著一種混合著盒子肉丁和洋蔥的通心麵。他就這麼毫無顧忌的蹲坐在路邊,邊吃著早飯,邊將目光望向街邊,也不知道是在看什麼。 丹斯走近到他身邊,猶豫了一下,便也徑直蹲坐在這名工人身邊,微笑著打了招呼: “您好先生,能打擾您幾分鐘嗎?” 這個中年人仿佛這才發現旁邊來了個人,抬起頭,抿斷了麵條,疑惑的望著丹斯,操著印地斯雀人特有的卷舌口音,謹慎的問到,“老爺,是在和我說話嗎?是要招工嗎?” 丹斯微笑更勝的自我介紹起來: “叫我,叫我克瓦依就好。” 這話一說,聽得克瓦依在旁邊直翻白眼。 “我是一位歷史工作者,最近在搜集地方性的神話傳說和一些有趣的童話故事。想問問您是否有興趣口述一些印地斯雀民族的神話呢?您看,我也算是半個印地斯雀人,可惜我的家人對這些故事都缺乏了解,隻能找像您這樣有見識的當地人采訪了。” 見對麵仍沒有什麼反應,丹斯立馬又笑著補充道: “這是有報酬的,一天......不,一個故事5個費蒙。不過得確保這些故事的確是“有一定年頭”的。” 那名工人自嘲的笑了笑: “什麼有見識的人,怕是純正的賤種吧......” 沒等丹斯反駁,他接著反問到: “為什麼是我,要是有錢賺,你立塊牌子在朝陽向的街道口,有的是人來你這兒講故事,價格還能再壓一壓。” 呃......還能這樣?我沒想到啊……丹斯和克瓦依都愣了下。 “他們都當我是騙子,回絕了我。”丹斯誠懇的回答道。 “哈哈哈,克瓦依先生,老實說,我也是這麼想的。不過我現在剛好下工,反正也沒啥事做,我也沒什麼能被騙的,你等我吃完麵。” 說著,沒等丹斯有什麼回應,就埋頭吸溜起他的麵條。 丹斯一言不發的微笑著等在一旁。 等他認認真真地把湯水都一滴不剩的喝完,把空麵碗交還給旁邊早餐店的老板後,拍了拍屁股,看向丹斯: “克瓦依先生,我們就在這邊開始嗎?對了,叫我肯就好了。” 丹斯思索片刻,“酒館吧,這裡我不太熟悉,你來定酒館,我請你的。” 雖然是早晨,但整個康莫斯的酒館基本都是全天候開業的,這些酒館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夜間派對場所,通常來說,你能在這裡吃到早中晚三餐、下午茶、夜酒,即使是不喝酒的人,你也能在裡邊點到一杯咖啡。 當然,在工業區的酒館,你基本指望不上能喝到什麼好酒,咖啡豆子自然也都是些摻了爛豆子的貨色,對於工人們來說,產地、品質什麼都是其次的,有味道、能讓麻木的肉體興奮起來就是最關鍵的。 肯略加思索就指向路口左邊,“那就去隔壁街的紅裙底酒館吧。” 他邊帶路邊嘟囔: “早知道有人請客,剛才就不吃早飯了。” 丹斯跟在後頭笑到: “你不吃早飯,我怎麼能碰見你呢?” “你是哲學家?”肯怔了怔,隨後擺擺手“你們讀書人吶,怎麼說都是你們對。” 這有什麼因果關係嗎......丹斯心裡嘀咕,腳步不變的跟緊肯。 ...... 紅裙底酒館是附近生意最好的一家酒館,它的核心競爭力就是每晚都會上演的甩裙舞。舞女會在昏暗的燈光下提著剛沒過小腿的裙子,伴隨動感的音樂,有節奏的甩動裙子。每當這個時候,臺下的酒客就會目不轉睛的盯著裙底,試圖抓住轉瞬而逝的春光。 當然,大多數舞女都是穿著底褲的,但也有個別流鶯,會選擇素麵朝天,以此招攬後半夜的生意。 兩人做到靠窗的位子,這裡光線充裕,並遠離那些宿醉癱倒在桌上的酒鬼。 兩杯紅藜啤和一碟麵包乾送上了桌。丹斯淺嘗了一口紅藜啤,這是一種用紅藜麥釀造而成的啤酒,淡黃中帶點紅棕的半透明起泡液體,口感略顯粗糙,尤其是這種酒館的自釀,酒液中還懸浮著大量的小顆粒,進嘴的一瞬間,先是氣泡帶來的刺激直沖鼻腔,接著,那種酸澀到近乎嘔吐物的口味就像一擊重錘砸到丹斯的舌頭上,讓他的眉頭皺成了七八十歲的老頭子。 但當他看見肯滿臉幸福的咕咚咕咚喝了小半杯後,又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舌頭出了問題。 肯嚼著一小塊鹹麵包乾悠哉的問到“你想了解關於什麼的神話傳說?克瓦依先生。” 丹斯想了想,覺得相關的情報再多也不算多“你隨意講就行,可以先從一些耳熟能詳的故事開始。” 肯當即說道: “最耳熟能詳的?當然是創世神孔的故事咯。” “孔是一位貓頭人身的神祇,祂天生無骨,全靠自己的意念移動。” “當時的世界食物豐沛,氣候宜人。” “但孔的胃口極大,且占有欲旺盛。一吸氣,食物就全被狂風裹挾著送入祂的口中。吃不完的食物、用不完的寶物,就放入自己的寶庫中。” “饑腸轆轆的人類跪拜在祂的麵前,祈求祂能施舍一些食物。但祂毫無憐憫之心,反倒將腳下的泥土化作沼澤,掩埋了祂的子民。” “就這樣過了100年,孔變得越來越懶,終日趴在星落高原的山穀中,隻知道進食和睡覺。” “人類的饑荒也持續了一百年。終於,人們決定不再祈求孔神的憐憫,轉而翻越大山,在凍湖中,找到了凍湖仙子——催壤,以及她的妻子德智之母——育。” “兩位仙子被凡人們的誠心所打動,答應給予幫助,於是便來到山穀中。” “祂們來到孔的麵前,對祂大家誇贊。末了,祂們說希望共同成為孔的妻子,並願意為此各自送上兩件珍寶!” “一件是靈智之水,喝下它,將擁有五萬人份的智慧。” “一件是靈活之果,吃下他,身體將擁有五萬人份的活力和靈性。” “愚蠢的孔,一陣狂喜,不僅自己送上門了兩個老婆,還帶來兩件嫁妝。於是他欣然接受了兩位仙子的愛慕,並大嘴一吸,吞下了靈活之果和靈智之水。” “隨著寶物入口,孔神體內的生命力像泉水一般湧出,流經四肢百骸;腦中靈感迸發,無數新奇的想法接連冒出。” “可祂實在是太懶了,明明心中有好多事情想做,好多想法要實踐,但就是趴在那一動不動。” “結果,過剩的智慧讓孔的身體,每個器官,都獲得了靈智和思想,靈活之果又賦予了它們充沛的生命力,於是它們便決定離開孔,去實踐自己的想法。仍孔神無論如何都阻攔不了。” “左腿希望去遠方遠足,踏足這個美麗世界的每一寸土地,於是它變成了旅行與探險的保護神——漫遊者穆薩。” “眉毛希望飛往天空的無窮高處,看看天空上的天空到底有什麼,於是它化作了星光之母——阿霍。” “左手充滿了毀滅一切的想法,而右手則與之相反,於是左手和右手分別化作了破壞之王瑪諾洛及創造源流阿瑪塔,至今仍在星落高原的神峰佐埃上扳手腕。” “身體各個部位都化作了神祇離開,孔便隻剩下了孤零零的一個亡魂,被兩位仙子帶到了凍湖中封印了起來。” “這就是孔化作萬神的故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小時候,父母經常拿著個故事教育我們,不要偷懶,不然手腳就會自己跑掉。”肯仰頭一大口酒,潤了潤喉嚨。 這就是印地斯雀民族的創世神話?丹斯略帶好奇的聽完了故事,因為父親是商業之神的淺信徒,所以丹斯從小聽聞的創世神話,大多是正神教會的那一套,母親隻是偶爾講些印地斯雀族人間流傳的小故事,而這些更接近於寓言故事。 “這和我聽到的孔的故事完全不同啊,媽媽說,孔是一隻無麵的怪貓,可以變做任何人的樣子,通常會假扮成俊朗的小夥或者柔情的女子,誘惑他人,最後將他人最珍貴的心愛之物偷走。”克瓦依在一旁疑惑的說到。“媽媽說過,越漂亮的人越危險,說不定就是孔變的,它會偷走你的心。” 嗯,看來被正神教會打擊之後,印地斯雀的神話就被改造、軼失的很厲害啊……即使是同樣的一尊神,其神格在不同的故事裡,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一邊被當做是創世神,一邊卻被描述成偷心賊。 見對麵的“克瓦依”先生像是在思考什麼,肯裝模作樣的咳嗽了一聲,然後右手掌心朝上的在桌上輕輕的拍了兩下。 丹斯回過神來,趕忙說道: “您繼續。” 發現這位先生並沒有理解自己的暗示,肯略帶不自然的問到,“我的故事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嗯,一個精彩的故事……”丹斯仍舊不明所以。 見狀,肯放棄了迂回提示,直白的討起了工錢: “您說的,一個故事,5個費蒙。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