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扭曲事實(1 / 1)

此刻,陳家眾人正圍坐在桌子旁,臉上各個帶著笑容,而陳旭則是在廚房和客廳不停的穿梭忙碌。   大桌子的東南位置,坐著陳家的四女兒,陳秀秀,在縣城上初中,臨近傍晚時突然回來了。   她麵容清秀,身形頗為瘦弱,今年十五歲了,但實際年齡看起來卻還要偏小一些,身上穿著一件洗的有些發白的深藍厚襖,下擺處還有幾個小小的補丁,而衣袖也因長期磨損而顯得短小,很不合身。   “秀秀,這還沒到星期五,怎麼就回來了?強強沒跟你一起回來啊?”陳旭又端上一道菜,放到桌上,笑著問道。   陳秀秀咽下嘴裡的食物:“三哥,這次回來我就不去學了,反正也不準備上高中,早不上晚不上都一樣,還省半年學費、書本費、夥食費、住宿費呢。”她掰著手指頭算了起來。   “老師說了,隻要我參加最後的考試,就能拿到畢業證。”她頓了頓,接著說道,“強強這周不回來了,他幫人家乾活去了,說是每天能掙好幾毛錢呢。”   說罷之後,陳秀秀臉上露出燦爛笑容:“三哥我好幾天沒見你,你現在都會做飯了呀?真好吃!”   陳旭笑著點了點頭,說道:“是啊,三哥會做飯了,以後你就有口福咯。”   “半年學費多少?”   “7塊。”陳秀秀擦了擦嘴。   陳旭恍然,若有所思,這個年代大部分都是上到了初中就不念了,尤其是女孩。   陳文遠:“秀秀,你的成績一直很好,回回全校第一,為啥不念了?錢的事不用擔心,你繼續念,高中也得上,將來還要跟你曉梅嫂子一樣,上個大學,大哥可以供你。”   劉翠花翻了個白眼,有些悶悶不樂,但也沒說啥,自顧自夾起了一塊兔肉放進了嘴裡,嘎嘣嘎嘣的嚼了起來。   而林曉梅則在一旁,她偷偷看了一眼陳旭,臉色呈現異樣。   這次回來主要是奔著離婚的,昨天都已經說清楚了。   怎麼現在還讓叫嫂子呢?   哎,這是還沒死心呢。   林曉梅微微搖了搖頭,自顧自夾了一塊豬肉片,放進了嘴裡。   不可否認。   這兩日接觸。   可以看到旭哥的確是不一樣了。   但...終究還是配不上自己啊。   一個是山區的窮小子,或許有那麼點本事,能采個藥、打個獵、殺個豬,做個飯啥的,但有啥用啊?   終究上不得臺麵。   她可是大城市的大學生。   放開以後的第一批大學生啊!這是什麼含金量?   林曉梅心中自然有一桿稱。   更別提她出自大城市的書香門第,富商世家,又怎麼能瞧得起鄉村的一個小小土娃??   別開玩笑了!   在林曉梅心裡,隻有靈魂上的共鳴,兩個人有著共同的交流話題,可以聊到一起才行。   總不能我跟你聊鋼鐵是怎樣煉成的,你就真跟我掰扯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吧!   隻是不知為何,一想到明日離婚,林曉梅內心又是期待又是躊躇,仿佛自己馬上就要失去什麼最重要的東西了。   她又環視一眼眾人,又看了眼陳旭身上那破破爛爛的衣服,隨後又打量了一眼這個窮苦的家庭條件,剛還因為十塊八塊的費用犯愁,想到這些,她念頭通達少許,甩了甩頭,試圖將腦海中的一些胡亂想法甩出去。   “曉梅你咋了?沒事吧?”陳老漢看見林曉梅突然甩頭,關心道。   “沒事,謝謝關心啊。”林曉梅微笑。   陳秀秀也看了一眼林曉梅,旋即又看向自己大哥,笑著說道:“大哥,還是不念了吧,這些年,你也不容易,我早些出來掙錢,也好幫你減輕一些負擔。”   陳老漢在一旁抽著旱煙:“恩,女娃子,不念就不念,學習什麼的也沒多大用,光半年學費就得7塊,也別提其他什麼雜七雜八的書本費、夥食費,就算上了高中不還得花錢,早點出來早掙錢也是極好的。”   陳旭看向陳秀秀:“秀秀,你認真告訴三哥,你自己還想念下去嗎?然後上高中,上大學?”   陳秀秀一怔,旋即低下了頭。   想,她又怎能不想?   她向往校園,向往教室裡那郎朗的讀書聲,還有圖書館裡那一排排整齊的書架,這些都讓她心生向往。   她渴望知識,渴望通過學習來改變自己,渴望走出這個貧瘠的小山村,渴望去看看更廣闊的世界,渴望改變這個窮苦家庭的命運。   有這麼多的向往,有這麼多的渴望,想,又怎麼能不想?   陳旭點了點頭:“錢的事,你不用擔心,以後由三哥供你上學。”   陳秀秀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三哥今天打了一些豬肉,還有一隻林麝呢,明天就拿到縣城,到時候賣了也是一筆不小的收入,上個學才幾個錢,你以後安心上學就是。”   “還有大哥,這些年,我從你們那也拿了不少錢,明兒回來就給你們。”   陳旭笑了笑,旋即又去廚房忙活去了。   陳家眾人一愣,而林曉梅則是內心頗為不屑的笑了,但良好的涵養,讓她並沒有表現出來,反而是露出了和眾人一樣略顯沉重的表情。   瞅瞅吧,這就是這個家庭所要麵對的,而這些在自己家根本就不是個事。   待陳旭走後。   “我怎麼覺得三哥變了?變得不一樣了呀。”陳秀秀疑惑看向眾人。   劉翠花自打剛才聽到以後不用自家再出錢之後,而且明天還要還自家錢,心情頓時就好了起來。   “是呀,我昨晚還給文遠說呢,說咱老三變的懂事了,他還不信呢。”   陳文遠沉思,想到自昨晚到現在,旭弟的種種表現,旋即點了點頭:“確實是有點不一樣了。”   陳老漢吧嗒吧嗒抽了口旱煙袋,怕熏著林曉梅,有意隔開吐煙,那煙在燈光下盤旋,一路而上,縈繞在陳家眾人頭頂,朦朦朧朧。   旋即,陳老漢悠悠說道:“是有點長進。”   “這可不是有點長進,而是長進太多了。”   “曉梅啊,這幾日你和旭弟一直在一起,你覺得呢?”陳文遠看向了林曉梅。   林曉梅可是憋壞了。   為了維持自己的清冷人設,從剛才到現在她憋得一句話都沒說,當年下鄉插隊時,她也是。   畢竟鄉下的一群土鱉,什麼這村那村青年才俊的,她打心眼裡就沒瞧得起,不一個階層,自然話就少,外人看來就說她清冷。   後來去了大學,見到各路天之驕子,真正的精英,這才能不壓抑本性,活潑起來,現在見問到自己頭上,頓時來了興致。   “旭哥啊,他沒變啊,還是那吊兒郎當樣,老樣子了,嗬嗬。”林曉梅笑了笑。   陳文遠和陳老漢先是一愣,旋即又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而陳秀秀則皺眉,側著頭看了看林曉梅,這個姐姐好像也沒有那麼好,竟然背後這樣說自己三哥,三哥明明變好了,自己都感覺到了。   林曉梅說道:“昨晚采藥,他險些把斷腸草采回來,幸好被我及時發現了,不然的話可就危險了呀,還有其它草藥,他哪認識啊,全都是我指認,由他采摘,也不能說沒有出力。”   林曉梅輕描淡寫地提及此事,引得眾人麵色各異。   陳老漢哼了一聲:“我就說他沒那個本事采藥,連蒜苗都不認識,還采藥。”   陳文遠則是皺了皺眉頭:“幸好有曉梅跟著,才沒有犯下大錯,回頭一定要好好跟旭弟談一下,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千萬不能不懂裝懂,否則後患無窮,曉梅多謝你了。”   黃桂蘭在一旁,一直有些心事重重,眼下聽到林曉梅的話後,卻是奇怪的看了一眼她,不過也沒說什麼。   至於劉翠花現在胃口很好,隻是一個勁的吃著桌上的兔肉、豬肉、鬆鼠肉,嘴巴裡塞得滿滿當當,哪顧得聽眾人講話。   有肉不吃,那是傻蛋,她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吃呢。   “還有那個大光頭醫生,明明是他錯,卻那樣說我,但是我當時想,人家畢竟是醫生,又是大半夜過來看病,既然說我錯了,那我就錯好了,我就隻能把委屈咽進肚子裡啊。”   陳老漢嘆了一口氣,“曉梅你受委屈了。”   陳文遠在一旁則是搖了搖頭道:“我當時就說了,會不會弄錯,畢竟曉梅你是高材生,但那張如來信誓旦旦說沒動錯,現在聽你這麼一說,原來他是背著牛頭不認賬——死賴!   醫者,救死扶傷也,他怎能因為自己的名聲和經驗就盲目自大,不聽別人良言相勸呢?常言道三人行必有我師,曉梅是高材生,意見也是要聽取的。”   “還好,他開的藥,咱媽吃了沒事。”陳文遠感到一絲慶幸。   “沒事的,那晚我雖然被氣走了,但是采回來的藥材都是很好的。”林曉梅說道。   劉翠花原本在埋頭乾飯,吃的那叫一個不亦樂乎,此刻林曉梅的話她卻是聽清了。   劉翠花抬頭納悶地看了林曉梅一眼。   林曉梅說的真不真,她不知道。   但對於自家旭弟的評價一定是假的!   昨晚她可是親眼所見,那個光頭醫生對自家旭弟那恭敬樣,都跪下磕頭了,這能有假?這就顯出自家旭弟是有真本事的。   但林曉梅為什麼說假話?難道這樣一個有文化的大學生也會說假話嗎?那跟咱這些沒文化的農村女娃子有啥區別啊?   咱雖然沒文化,但也知道不能胡咧咧啊。   她很納悶,上下看了看林曉梅,原本隻覺天仙一般的臉蛋,細膩光滑令自己羨慕不已的白皙嫩皮膚,此刻看起來好像也沒那麼美了。   本能的想要出口反駁,但一想到人家是大學生,而自己又是個沒文化的村婦,家裡人都這麼看重,她就有點不自信,因此也就沒敢開口。   劉翠花心中所想,眾人無知無覺,此刻正聚精會神聽林曉梅繪聲繪色談及今日上山打獵,以及巧遇崔鐵柱一事。   林曉梅口才極好,妙語連珠,將今日山上發生的事說的有聲有色、仿佛把當時的場景重現,   隻不過她添油加醋,把陳旭描繪的跟個蠢蛋沒什麼區別,而她自然就是豐富學識,臨危不亂,處理險情,豬口脫險,後又巧設陷阱,抓捕兔子,還有指導陳旭張弓搭箭射林麝,更是毒蛇之危,她及時提醒,陳旭這才出手救下崔鐵柱等等。   陳文遠深吸一口氣,臉上露出欽佩之色,他本身就是個文化人,然而當年卻未能上高中,這是一個深深的遺憾。   此前..他與林曉梅之間雖有些許不快。   他不喜林曉梅彈琴與豬的舉例,但也是自尊心作祟,他對林曉梅是很敬重的,此刻聽到林曉梅講述事情的前因後果。   他忍不住贊嘆道:“曉梅,你真是聰明過人,學識淵博,又虛懷若穀,臨危不亂,在那麼危險的情況下,還能冷靜分析,沉著應對,然後成功脫離險境,還整回來這麼多野味,實在是令人佩服啊,知識就是力量,這句話我今天可算是真正見識到了!”   而陳老漢更是激動地拍了拍大腿,大聲說道:“好!好!咱家有曉梅這樣的女娃子,真是祖上墳頭冒了青煙,那臭小子我還以為他真會打獵了呢,整回來這麼多肉,原來都是曉梅的功勞,曉梅啊以後旭娃子要是對你不好,敢欺負你,我老漢第一個不答應。”   就在這時。   黃桂蘭出聲了,她看向曉梅:“曉梅啊,你到底和我家旭娃子還過不?”   此話一出。   眾人目光齊齊看向了林曉梅。   就連一直埋頭乾飯的陳秀秀也看向了她。   林曉梅怔住了,當初回來時,她是鐵了心的不想過了,要徹底了斷。   可是她現在感覺陳旭和她印象裡的完全不同了,就跟換了一個人似的,而她剛才的一番添油加醋,把白的抹成黑的,純粹就是心裡憋著一口氣,不敢相信,也不想正視。   她無法相信。   陳旭真的變了優秀了,那豈不是證明她有眼無珠了?豈不是證明她錯了?   因此隻能這樣騙自己騙別人。   現在猛然被黃桂蘭這麼一問,又看到眾人的目光,她有些糾結,支支吾吾委實難以下定決心。   “真不想過,就離了吧,也沒啥。”黃桂蘭眼中含著笑意,倒也顯得頗為灑脫。   “婆娘,你瘋了?你咋說話呢。”陳老漢吃驚,看了一眼黃桂蘭。   而陳文遠也詫異的看了眼老媽,有些古怪,老媽當初對林曉梅也是心心念念的,昨晚林曉梅提到離婚,更是直接氣暈了,這現在反而看開了?   黃桂蘭嘴角帶著笑意,像是回答又像是自語:“不過好,不過好,是有些配不上。”   陳老漢和陳文遠一聽沉默了。   確實。   是配不上。   兩者之間的差距實在太大了。   一個學識淵博又美麗的大城市高材生。   一個自家的蠢蛋娃子,大字都不識幾個,上了小學就逃了,初中都沒上。   “我三哥雖然愛玩,但也不是一無是處,怎麼會配不上呢,他還會做飯呢,做的飯很好吃!”陳秀秀在一旁為自己的三哥辯解。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而陳文遠則道:“做飯,小道爾,秀秀你在上學時難道沒學過嗎,君子遠庖廚,意思是一個有能力的男人要遠離廚房,不能做飯的。”   “好啊,這就是你從來不做飯的理由?”劉翠花看了一眼陳文遠。   而陳秀秀則是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原來君子遠庖廚是這個意思啊,她偷偷的笑了。   “咦,妹子,那劉一刀又是怎麼回事啊?”陳文遠回想起白天劉一刀的古怪表情,聯想到此事定有蹊蹺。   但這豬總也不能是曉梅殺的吧?   陳文遠上看下看,這林曉梅也不像是能操刀的模樣。   林曉梅一怔,旋即笑道:“這劉一刀手上的刀功確實了得,但對於刀以及豬的理論認知有些不足,我略微指點了一二,至於旭哥,似乎有點暈血..差點沒站穩。”   嘶!   陳文遠和陳老漢倒吸一口涼氣。   廢物!   真是廢物啊!   一個大男人竟然暈血。(注①)   再看看人家曉梅,天之驕女,真正的天之驕女啊!   上的了廳堂下得了廚房。   旋即,他們心中生出一抹苦澀。   旭娃子好像真的沒戲了。   試想,林曉梅如此人物,堪稱文武全才,簡直如同天上的明珠,枝頭上的鳳凰,九天上的仙女,又怎麼可能落到自家?   哎!   “曉梅姐姐,我想問你一個問題。”陳秀秀連嫂子都不願意叫了,她覺得這個大姐姐不好!更不能容忍這人一直說自己三哥的不是!